《紫火记·妖无邪》落乔森林

5、四、秋家青梧

　　一夜安然度过，白白日光划破黎明，斜斜照进顺德酒楼里的窗户。
　　少女粉面乌发，双腿裹着被子，手抱枕头睡得酣畅淋漓。
　　“阿邪，起床……”
　　此声虽妙，但絮絮叨叨惊扰了沐邪安眠也变得甚为聒噪，沐邪皱皱眉，妄图趁着睡意尚存再会周公。
　　但聒噪的声音坚持不懈：“阿邪、阿邪、阿邪……”
　　床上少女眉头越皱越深，那声音也越来越不耐烦。
　　“沐邪，给本仙起床！”慵懒的命令，掺上几分仙力，顿时周公远去，困意消散。
　　被攻击的沐邪万分不快，一时忘记实力差距，噌的一声从床上坐起。
　　“喊什么喊，我……”
　　啪——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忽然扑面而来一阵冰凉。
　　沐邪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一手茶水。斜睨手拿茶杯一脸笑容的百里寻，她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你醒了？”百里寻十分关切。
　　沐邪点点头，继续用眼神逼视。她可不是关心一句就原谅别人的人。
　　“啧啧，这天真热，你看你脸都汗湿了。”百里寻摇头，顺手拿过衣架上的白布摁到沐邪脸上，“本仙给你擦擦。”
　　沐邪忍无可忍，冷哼一声打开百里寻的手：“好大胆子，敢拿水泼本姑娘？”
　　百里寻睁大眼十分无辜：“阿邪姑娘，这茶水很凉么？”
　　“凉成冰了！”沐邪吼完扯过白布自己擦脸。
　　“哦……”百里寻望着手中茶杯若有所思。
　　“别想本姑娘原谅你，除非……”
　　话语再次被截住，期寻大仙无视少女的抱怨威胁，拍拍胸口：“幸好本仙没喝。”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
　　“百里寻！——”
　　强烈的音波从顺德酒楼天字三号房传出，震得大堂桌子都抖了三抖，正打瞌睡的小二从桌上惊醒四处张望，入目厚厚一片积灰。正欲再睡，头顶轰隆隆响了起来，小二连忙爬起来往楼上赶。掌柜的不在，店里要是被砸了可全是他的错！
　　小二堪堪跑上二楼，一束金光迎面照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个金发男子在朝他跑来。男子一身月白，淡蓝之上如有金华流转，衣袖随着他的跑动上下翻飞，金发金眸，笑容狡黠，背光飞奔。分明是诡计得逞般的笑声，却让人觉得谪仙般的出尘。
　　小二痴痴愣愣，直到百里寻将他撞倒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爬起来，三号房里又冲出一道白影，将他撞了个七荤八素，小二抬头要骂，又生生住口。
　　黑发女子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但那双灵动的黑眸百忙间冲他扫了一眼，关切而抱歉，一时间若天河水漾春风拂柳，让小二受伤的心灵顿时治愈，万花盛开。
　　“仙女啊……”小二抚摸心口，喃喃自语。

　　出了顺德酒馆，沐邪终于追上了百里寻。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追杀百里寻，有另一件事更让她在意。
　　平复呼吸，沐邪问：“阿寻，你刚才是不是说你进了秋府，我怎么不知道？”百里寻进秋府她不惊讶，毕竟他是堂堂上仙，可是居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那就奇怪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说来不是本仙进了秋府。”百里寻笑眯眯，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他在沐邪额间一弹，不急不缓地说：“秋青梧重病在身是确有其事，所以本仙就告诉他们，有个神医可以救她，她就让本仙请她去，本仙我自然也就轻轻松松成了秋府上宾了。”
　　“你哪有认识什么神医？我同你一起渡的仙里也没有……”沐邪及时住了口，她想到了唯一的可能，面无表情转向百里寻，嘴角抽搐：“不是吧……”
　　上仙微笑点头，温煦异常：“南有神医，名曰沐邪，生性善良，慈悲为怀。听闻秋府小姐恶病缠身，心中不忍，特地求见。”
　　沐邪在南悦时收留她的老乞丐就是个落魄的老医师，被人陷害失了信用才沦落街头，那时她无聊跟着也学了几手，没想到还真有了用处。她吐出一口气，一手掩面，一手伸出一根手指在百里寻眼前晃晃。
　　“一碗鸡汤鱼卷，本仙明白，今夜送到。”
　　沐邪这才缓和表情，百里寻别的才能没有，做菜倒是一绝，那鲜香味美的鸡汤鱼卷更是极品。多年前沐邪尝了一次就没忘记，时时找机会坑百里寻替她烧。可惜期寻上仙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懒惰，一年也做不了几碗，以致此时沐邪成功勒索都有几分不信，眨眨眼，万分后悔自己少伸了几个手指头。
　　“对了阿寻，你昨夜怎么有钱住客栈？”还是个品阶不低的酒楼。
　　百里寻朝城北出发，随手甩给沐邪一个钱袋：“你昨夜不是偷了个小公子么？”
　　沐邪幡然醒悟，捏捏钱袋后一阵失望：“怎么是空的？”
　　“今天你砸了人家的店，可是本仙好心帮你赔了。”
　　“哦。”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沐邪还是应了，完全没有想到那是她千辛万苦偷来的“血汗钱”。

　　顺德酒楼中小二望着一屋狼藉和怀里的可顶多年打拼的一袋银叶怔愣不已。
　　人生的机遇，往往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仙女啊……”
　　他喃喃自语。

　　沐邪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很美。当然是在人界的范围来说。
　　浅浅青衣，不施粉黛，眉若春山，眸若秋波，虽然脸色因病体显得苍白，但一身隐隐威严未减。没想到秋青梧在秋青珑面前弱势，到了外人面前居然这么有威慑力。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女子掌管秋家这么多年，没点威慑力着实不太可能。
　　因为有百里寻在，不方便在房里诊病，秋青梧便安排在侧厅。
　　看到沐邪的一刹那，秋家二小姐颇不给面子地皱了皱眉，似乎不太相信所谓神医如此年轻。不过秋青梧怎么说也是生意人，很快掩去怀疑，扶着虚弱的身子盈盈一拜：“奴家秋青梧，想必姑娘就是期寻公子说的沐邪神医了。”
　　沐邪只好无奈起身道：“秋小姐多礼了，我的事期寻公子应该说过了。我自小习医，周游江湖，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把治病医人作为理想。前几日在坊中听说布施行善的秋二小姐得了重症，特地请期寻公子带我来见见，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这番话太有点神棍的味道了，沐邪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急忙补一句，“二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先让我诊诊，看我说的病症是也不是再下决定。”
　　那秋青梧不愧生意人，心思活络，想了想道：“倒不是青梧有疑，只是沐姑娘实在年轻，如此医术着实叫人羡慕。实不相瞒，青梧的确沉疴在身，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若姑娘真能诊出来，秋家定当奉姑娘为上宾！”
　　说着，已经有丫头取了小枕头至于案上，沐邪强笑着坐过去，看看秋青梧眉目清秀颜色暗淡的脸蛋，尴尬活动活动手脚，沉了口气把手搭上脉……
　　“秋小姐，苍某听说里来了位神医，不知可否先为我诊治诊治？”
　　凛然的声音尚未落地，一只冰冷的手先扣上了沐邪的腕。
　　凉风扫动，冷汗自额间滑落。
　　沐邪仰面看去，只见一双墨如黑曜、锋利冷峻的眼，狼王苍炎！
　　一边的百里寻早已起身，淡金仙力缭绕在来者身边，随时可取其性命。沐邪安心了，瞟一眼秋青梧，却见她又惊又喜地望着突如其来的男子，目光闪动，暗淡的脸上红云浮起，半晌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立刻移开眼去。只是那羞涩之态依然可见。
　　这番作态，分明、分明……分明是秋青梧看上了那妖！
　　沐邪大骇，但好歹记得自己该干什么，立即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苍炎和百里寻也配合地缓缓收手。
　　沐邪道：“公子有恙在身也该等小女子先为秋二小姐诊完再说吧……”
　　“不必了，”话被打断，却是秋青梧，“苍公子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快些请沐姑娘看看罢。若真是有疾可拖不得，青梧……青梧定替姐姐好生照料公子……”
　　这结结巴巴那还有半点商门巨贾的样子，语至话尾轻如蚊蚋，方才的威严顿时无影无踪。沐邪听不下去，开口帮了一把：“这位公子既然重病在身，本神医就替你看看吧。”说着直接抓过他的手，也不放下，悬空按住筋脉。
　　苍公子倒是淡然，任由扣着，只是双眼一眯，磅礴妖气顺势倾入沐邪体内。此时百里寻在一旁看的真切，可两人灵力在沐邪体内斗，出手只怕伤了她，只好按兵不动，一面冷冷盯住此妖。
　　若他敢轻举妄动，
　　那边百里寻无从下手，沐邪见状唯有咬紧牙关拼命抵挡，谁知妖力庞大，根本不顾阻挠不说，反而顺着她的半吊子仙力攻到各条筋脉。沐邪顿时喉头一甜好在被她立刻咽下，抬眸见那眼里的冷然，摆明了是要治她于死地！
　　苍炎嘴角微微上翘，轻薄阴冷，妖力随着笑意涌至沐邪足底、指尖、脖颈、额际……
　　猛地收回！
　　巨大的震惊自他目中一闪而逝，目光微微斜向眉头紧锁的百里寻，他了然般勾唇一笑。
　　“苍炎。”他突然收手，抬剑作揖。
　　“什么？”沐邪对突如其来的恭敬甚是诧异。
　　“名字。”苍炎道，“沐神医果然医术高明，不过扣脉便疏通苍某的经络，苍某佩服。”又起身，“秋小姐，想来沐神医足可医你的病，苍某别无他事，先行告辞。”
　　未等秋青梧起身送别，人已远去。沐邪与秋青梧面面相觑，一个惊，一个喜。

　　我慢慢来吧，看来是没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