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追妻指南》醉笑浮生

8、不会穿衣的少年

　　第八章

　　楚黎出去给燕无忧打水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提着木桶、准备汲水做饭的李玉，扬唇一笑喊了声“阿玉姐”，接过她手中的木桶替她汲了一桶水：“做早饭么？”

　　李玉笑着道：“馒头已经蒸好了，准备再煮些粥。可过来一起吃么？”

　　楚黎道：“粥就不用了，我待会儿拿几个馒头回去。”又提了一桶水倒进木盆里，漫不经心地道，“无忧的衣服给我扯坏了，我准备带他上街买几件新的。”

　　李玉想了想，道：“钱婶儿她前几日给她姑娘做了好几件新衣裳，穿也穿不过来。我瞧着她姑娘身量和你带回来的那个差不了多少，要不我去给你要两件来？”

　　楚黎眼底流转了一抹笑意，只是抬眼却是云淡风轻：“不用了，阿玉姐，”轻咳一声，“我家那个，娇惯得很，寻常衣服怕是穿不惯。”

　　李玉想着昨夜里在楚黎屋子里瞧见的那个穿着华贵锦衣，打扮得恍若少年的姑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睨了身旁的小郎君一眼，道：“你屋子里头的那个姑娘穿着打扮得那样精细，生得又是如珠似玉，只怕家世深得很。你倒也真的是胆大包天，说抢便抢回来了！”

　　楚黎脸上依旧满不在乎，他笑笑：“谁叫我瞧上了呢。”

　　李玉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瞧上了，又抢到了手，那姑娘的清誉便算是毁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

　　楚黎扬扬唇，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的，他没说话，只一手端着水盆一手替李玉提着水桶便往厨房的方向走。

　　李玉跟在他身后，见他不作声，便知他这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了话头来说：“昨天夜里，你石头哥已经将寨子里头的弟兄召集起来说了剿匪的事儿……大家都同意解散寨子去南方寻处安生的地方安家。”

　　楚黎偏头看她一眼，道：“准备几时动身？”

　　李玉绞了绞手指，道：“吃了早饭，和兄弟们将东西分分。若是时间早，晌午便走了。”

　　楚黎点了点头，道：“那怕是不能给你们送行了。”

　　李玉望着他，一同在寨子里生活了两年，她早就将这个少年当做了弟弟一般：“你石头哥说你另有打算……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南方么。”

　　楚黎笑了笑，对着李玉扬了扬下巴：“阿玉姐，到了。”

　　李玉瞧着前头的厨房，又好笑又好气地斜了他一眼，知道这是少年打定了主意了。心下虽有些分离的忧愁，但是知晓少年的本事，倒也并不如何担心他。伸手将水桶接了，道：“你就在这等着，我拿馒头给你。”

　　“谢谢阿玉姐，”楚黎神采飞扬地道：“别忘了加些小菜！”

　　李玉回头瞪他一眼，笑骂：“就是给你讨债来的！”

　　说着便进了厨房，不多会儿，拿了个鼓鼓的油纸包塞进了楚黎怀里：“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干活！”

　　楚黎应了一声，将油纸包塞好了，转身端着水盆走得是健步如飞。李玉搁在后面笑着看他，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又回了灶台做饭去了。

　　却说这头楚黎端着水回到屋子里时，燕无忧正艰难地独自与床头那套衣服做着斗争。听到外头“砰”地一声推门的动静，燕小公爷浑身一僵，随即手忙脚乱地将腰带绑在腰间，胡乱地扎了一个结，束了起来。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燕小公爷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随即仰着脸冷声道：“你看什么？”

　　楚黎不动声色地将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贵族小少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笑意，轻松地扬了扬眉道：“没什么，只是叫你过来洗漱罢了。”

　　说着转过身将怀里的油纸包放到了桌面上，拿了个碟子将里头的东西装起来：“我带了点馒头，就算吃不惯也多少吃点。下山的路陡得很，不垫点肚子撑不住。”

　　燕无忧见楚黎真的是想带他下山的，一瞬间心里头什么疑问都暂且扔到了九霄云外，就着汲来的井水漱了漱口，又洗了一把脸，神清气爽地跟到了楚黎身后。

　　“吃饭吃饭！”

　　楚黎回过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忽闪忽闪的眼睛，唇角翘了翘，又将那点笑意压平了，伸手指了指凳子，道：“坐罢。”

　　木凳灰扑扑的，瞧起来有点脏。燕无忧之前心里是有点嫌弃的，但是这会儿却也顾不上了，挪了挪步子乖巧地坐上去，低头看着桌上的馒头，好一会儿抬眼瞧了瞧楚黎，抿了抿唇疑惑地问：“筷子呢？”

　　大抵因着吃着不怎么雅观，宫里很少会用馒头做主食。上行下效，帝京里头注重优雅、美仪态的世家贵族也极少会吃这样的粗食。纵然也有偶尔尝鲜的，但上桌时也多半早被厨娘处理成了大小合宜，一口能咽的模样。

　　但是像今日这样，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燕小公爷表示自己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楚黎坐在燕无忧对面，一只手托着下颚欣赏着少年的美色：“没有筷子。”瞧着那头不解的眼神，唇角扬起了一分，带了点恶趣味地道，“用手拿着吃。”

　　燕无忧眉头拧得更深了。但是他垂眸看着蒸得白白嫩嫩的馒头，沉默了片刻，还是缓缓地伸了手，将馒头捧到了手里。

　　也不知道到底是小公爷的脸生得太小还是这馒头做的太大，两只手捧着往嘴里送的时候，那馒头险些要遮了他的小半张脸去。

　　楚黎饶有兴味地坐在对面瞧着燕无忧小鸡啄食。他从来没看过能有人啃馒头还能啃的这样秀气。一口一口的，红润的唇小幅度地动着，白白的肉肉的脸颊便鼓起来，跟个小动物似的，但整个过程中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

　　楚黎忍不住地伸手戳了戳那肉肉的腮帮子，绝妙的手感令他有些流连忘返：“好吃么？”

　　燕无忧瞪他一眼，将他的戳在自己脸上的手拍开了，没说话，继续低头啃馒头。

　　“我问你话呢。”楚黎锲而不舍地继续戳，眉梢一扬，吊儿郎当地笑道，“你要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燕无忧气呼呼地从馒头里抬起了脸，又将他的手拍下去了。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抿了抿唇，继续瞪他，道：“食不言。”

　　楚黎被拍落的手随意地搁在桌子上，望着燕无忧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既然食不言，你回我做什么？怕我真的亲你么？”

　　燕无忧这次是真的不搭理他了，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将手里的馒头吃了大半，实在是撑得吃不下了，这才将剩余的放下了，去屋子里头拿了条手巾仔细地擦了擦手，随口问道：“你不吃么。”

　　楚黎扬眉一笑，拿起燕无忧吃剩了的馒头放到嘴里，几口就吃了个干净。舌尖探出来舔了舔沾了点面皮的指腹，黑黢黢的眸子却是望向一旁僵直的站着的少年，语气里带着些许缠人的暧昧：“你吃过的馒头果然比较甜。”

　　“轰”地一声，燕无忧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你、你、你……”

　　“真是不知羞耻，是也不是？”楚黎站起身来，痞笑着走到燕无忧身旁，俯身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补全了他未说完的话。

　　瞧着那头的少年人捂着耳朵逃命似的向后跳了三步，使了坏的小郎君捂着肚子乐不可支，“无忧，你真是不会骂人。”

　　燕无忧气坏了。只是他长在镇国公府，自小养出来的风度教养实在让他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瞪着眼前的小郎君，眼底明明都快要喷出火来，但是嘴唇开了又合，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黎说对了，他的确是不会骂人。

　　愤愤地瞧着楚黎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待得那头止了笑，燕无忧这才忍不住地提醒道：“脸也洗了，饭也用了，该下山了罢。”

　　小郎君放肆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一勾唇：“再等会儿。”

　　燕无忧被这道视线看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安地皱了皱眉：“还须得等什么？”

　　小郎君便邪气地笑起来，指了指他，语气里颇有几分强占民女的恶霸味道：“等你将这衣服脱了。”

　　燕无忧：“……”

　　小郎君依旧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用眼角睨着他：“脱不脱？你若不脱我可就自己动手扒了。”

　　燕无忧：“……”

　　楚黎瞧着自己对面脸色如铁的小少年，心底估摸着已经将人逼急了，再逼就要跳墙时，正准备缓和了语气解释，只是一打眼，却见那头的少年郎竟然真的在自己的淫威下低了头，闷声不吭的咬着唇解起腰带来。

　　楚黎：“……”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燕无忧将外头的衣服脱了，抬眼瞧着离自己三步外一动不动的小郎君，皱皱眉头：“过来啊。”

　　楚黎走过来接住了燕无忧递来的衣服，挑了挑眉：“你知道我是想要替你穿衣服？”

　　燕无忧撇了撇嘴：“你方才一进来就盯着我瞧，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不就是想嘲笑我衣服穿错了么。”

　　楚黎站在后面替燕无忧将衣袖套好，然后再绕到前方替他压平了衣襟，话里带了几分调笑：“我还只当你讨厌我讨厌得厉害，半眼都不想瞧我呢。没成想你看我倒是看得仔细。”

　　燕无忧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楚黎也不闹他了，替他将腰带扎好，瞧他一眼，这才笑道：“也不知是你太信我还是什么，叫你脱衣你竟然就脱了。若是旁的地方你也这样听话就好了。”

　　燕无忧理了理衣袖，眉头皱的紧紧的，显然是对这身衣服很不满意：“我又不是女子，又没清誉这一说法。脱了就脱了，还能如何——这衣服是谁的？怎么这样旧了。”

　　楚黎瞧着燕无忧的发顶，眸子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只是转瞬又将那异色掩了，视线落到那衣服上，道：“是我旧时的衣服。旧是旧了些，但到底还算合身。你且忍忍，待会儿上街我再去制衣店里头给你买几件新衣。”

　　燕无忧听楚黎这么说，心里头顿时舒服起来：“这样也好。”

　　楚黎伸手撩起燕无忧的一支长发，放在指尖绕了绕，道：“坐罢，我替你将发束起来。”

　　燕无忧眨了眨眼，诧异地道：“你连束发也会么？”

　　楚黎低声笑起来：“你以为谁都有你的命，更衣洗漱都有一群丫鬟、仆从跟在身前身后的伺候着么。”将燕无忧按到凳子上背对着自己坐了，取出一镶嵌了珠玉的冰蚕丝绳放到了桌子上。

　　燕无忧虚虚地一看，登时怔了一怔，回过神便想往后瞧：“这发带你从哪里找到的？”

　　“别动。”楚黎将他身子按住了，淡淡地道，“昨夜里你慌不择路，这带子勾到树枝上去了。”说着，唇角翘了翘，故意道，“若不是有它，说不定我还寻不着你。”

　　燕无忧听着身后的小郎君的话，知道这是在故意逗他，索性抿了嘴不再搭理他了。

　　楚黎的手和平常侍候他的丫鬟迥然不同。他的手穿梭在他的发间，并不会弄疼他，但是却叫人能明显感觉出那手蕴含的力量来。

　　小郎君的动作很纯熟，只是片刻，便取了丝带将他的发绑了起来。燕无忧不信他的手艺，起来对着木盆里的水照着瞧了瞧，虽然看不清晰，但是隐约之间也还是能叫人满意的。

　　起了身又将身上的衣角整了整，楚黎靠着墙唇角啜着一丝玩味的笑看着正在打理自己仪表的小少年，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的光，忍不住出声逗他：“说起来真是怀念。”

　　正在整理衣服的小少年顿了顿，虽然并没有转过头来瞧他，但是那模样分明是在竖着耳朵听他说话。

　　视线霸道地勾勒着少年的背影，唇边戏谑的笑意更深：“想当年我正十一岁上，第一次独自一人出外游历，师母心疼我，特地给我做了这件衣服。只可惜，我身量长得太快，只是穿了一个夏日，便是再也穿不上了。”

　　“想不到今日给你却是正合适。”终于憋不住笑，瞧着眼前那气的全身打颤的小少年，眼角都飞扬了起来，“无忧，这就是缘分。”

　　捏紧了双拳，气的双颊通红的燕无忧：“……”

　　笑、笑、笑，怎么就笑不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