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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神秘的楚小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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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用完饭已经过了亥时。
楚黎将碗碟一一收拾了送了下楼,燕无忧便将凳子挪到了窗边,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往外瞧。
虽然此处并无宵禁,只是此时也实在是有些晚了。路上的店铺门面早已关了,只有路边做着夜宵生意的小贩身旁还算得上是热闹。
明明已经没了太阳,但是暑意倒是丝毫未降。空气沉沉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憋闷。
楚黎推开房门,打眼就瞧着那只着了亵衣的少年正一脸兴致缺缺地在窗边坐着。随手将门掩了,信步走了过去。
他站到了少年的身后,伸手抵着木窗的边沿,身子近得几乎贴到了他的背脊。
顺着少年的视线往外看,没瞧出什么好看的来,索性垂下眼去看少年头顶小小的发旋:“在看什么?”
燕无忧撇撇嘴,他将胳膊交叉着搁到窗台,下巴压上去,没回头,语气里透露出一点嫌弃来:“你离我远些。热死了。”
被嫌弃了的小郎君也不恼,只是用指尖在眼前的青丝间细细地划拨:“想出去么?”
燕无忧偏偏头望他,控诉道:“你白日里便说夜里同我出去的。”
楚黎挑挑眉:“却也不是我一觉便睡到了亥时。”
燕无忧理亏,不高兴了。冷哼一声,把头偏回去,继续压在胳膊上往窗外瞧。他愤愤地:这个出尔反尔的无赖!
楚黎自然是看出了燕无忧的小情绪,唇角翘了翘,倒也不再撩拨他。轻轻地扯了扯手里的那一缕长发:“你再瞧也瞧不出什么花儿来,休息罢。”
松了手,转身走了几步,坐到床榻上瞧着少年的背影,唇角一扬挑出个痞气的笑来:“今夜虽是不成了,但明日你若是起得早,我还能带你去早市瞧瞧。”
骗子!糊弄谁呢?
燕无忧心底是不信楚黎的,只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耐住:“几时起?”
楚黎半倚着床头瞧他,一双黑黢黢的眸子里带着些玩味的笑意:“你信了?”
燕无忧:“……”
楚黎:“你真信我会带你出去?”
燕无忧:“……”
楚黎:“无忧,你真可爱。”
燕无忧:“……”
乌黑的眸子冒着火光瞪着那头神采飞扬的小郎君:他方才是脑子坏了么?竟然会觉得这个无赖是个好人!
楚黎哈哈大笑起来,他将外衫脱了上了床,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时候不早,无忧,你不睡我可是要睡了。”
燕无忧听着这话有些急了,几步走到楚黎床头,瞧着躺在上头好整以暇的小郎君,眉头拧了一遍又一遍:“你睡在这儿,我睡哪?”
小郎君唇角的笑意依旧令人讨厌得很,他拍了拍身旁的被褥,声音吊儿郎当的:“这儿啊。”
燕无忧抿着唇不说话。他看看床上的小郎君,再看看他身边空着的半张床,眼底的嫌弃几乎就要化为实质破茧而出了。
小郎君的眼神冷了冷,只是唇角的笑意未减,他笑嘻嘻地道:“你若不睡这儿,那就去睡桌子。实在不行,你想睡地上我也由着你。”
说着,将身上的薄被一扯,便闭上了眼睛。
燕无忧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他看着闭着眼睛假寐的小郎君,好一会儿才道:“我睡桌子。”见他没有反应,又道,“你、你起来,拿一床被子给我。”
小郎君并不睁眼:“没有。”
燕无忧咬牙道:“——你有两床!”
小郎君睁开了眼,他望着燕无忧,笑得有些冷:“那又怎样呢?”
楚黎不高兴了。
显而易见。
可是,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他又怎么惹到他了?
燕无忧觉得一头雾水。他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难道只是因为他不肯跟他睡一张床?不不不,这个无赖好歹也是一个男人,应当是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那又是为的什么?
燕无忧想来想去没能想明白缘由,见那头的确是打算半床被子也不让给他了,倒也不愿再去废唇舌,转了身便又坐回到了桌子旁。
床榻他尤觉得硬的咯人,更不要说其他。娇生惯养的燕小公爷忧愁地看着怎么看怎么硬实的木桌,半晌,叹了一口气,决定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枕着手臂将就一夜。
一直枯坐到了后半夜,燕无忧才堪堪有了些睡意。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僵硬地四肢在床榻上舒展的那一瞬间,他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微微地松开了些。
委屈地蹬开了身上盖着的薄被,喉咙地溢出一声不满的哼声,燕无忧翻了个身,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他微微蜷着腿,缓缓地又睡沉了。
楚黎站在一旁,就着淡淡的月色瞧着床上少年熟睡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他俯下身去,将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皱紧的眉心轻轻地揉了揉。直到那处平复下来了,
又将被少年蹬开的薄被重新为他掖好,随即才披了外衫,将匕首塞进了腰带,趁着夜色离开了客栈。
更深夜沉,街道上几乎没有了行人。更夫在巷子里慢悠悠地吆喝着打更,眼前一花,屋顶上恍然是闪过了一个人影,但是揉了揉眼,那人影却又不见了踪迹。
更夫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眼花,也不再在意,吆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继续在巷子里走去。
却说另一头,这四方镇的父母官朱县令白日里方接到了上头的公文——说是镇国公府里头的宝贝疙瘩在他的地盘儿上被劫匪劫持了。
这下可好,看完公文,他当下魂都被吓去了一半。也不敢再耽搁,忙了一个白天叫人去街上张贴寻人告示,再组织衙役跟上头协商剿匪,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睡一会儿。
可没躺多久,被尿意胀得迷迷糊糊清醒了一些,他抬起脸,冷不丁看到一个黑影姿态张狂地坐在大开的窗户上,惊得低喊一声,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你、你是谁?”
坐在窗户上的黑影只是微微侧了半个脸来。半明半暗之间,朱县令只能看见他并不清晰一点轮廓,月光下,他黑色的眸子有一种冰冷的锐利,带着让人不安的压迫感。
那是个少年,却叫年至不惑的朱县令有些害怕。
少年勾了勾唇,像是在笑,又似乎是没有:“你在找燕无忧?”
朱县令脸色瞬间凝了起来,他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在做着评估:“你是什么人?”
少年没回话,只是一扬手,丢了个牌子过去。
朱县令下意识地接过牌子,就着并不明朗的月色,隐约能瞧见令牌上一个鲜红的“南”字,瞳孔猛地一缩,哑声道:“你、你是……”
少年从窗子上跳了下来:“你们不必找了,燕小公爷现在正同我在一处。”
朱县令赶紧下床,鞋都顾不上穿,双手捧着令牌递还给了少年:“可是卫大人那边说——”
少年将牌子收了,似笑非笑:“既然小公爷在我身边,我自然会亲自护送他去热河见卫大人。”转了身便走,“若是上头问下来,你便就这么告诉他们。由我担着,自然怪罪不到你头上去。”
朱县令点了个头,刚准备说什么,只觉眼前黑影一闪,那少年竟是早已不见踪迹。心下微微一惊,随即又是一叹,摇了摇头上了床,心里头倒是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