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追妻指南》醉笑浮生

14、满身是戏的楚黎

　　第十四章

　　燕无忧是被雨声给吵醒的。

　　雨点夹杂着呼啸的风声，以雷霆之势席卷而来，听在耳里着实有几分可怖。

　　燕无忧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窗外天色暗沉沉的，隐约透出一点灰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了。屋子里没点灯，只能就着模糊的光线瞧清屋内摆设的轮廓。

　　靠着床头缓了一会儿，听着雨滴砸落在屋檐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人才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他睡在床上，身侧的床榻却是空着的。燕无忧伸手摸了摸，触到了冰冷的褥子，又将手收了回来。他四处望了望，下床穿了鞋，走到了窗边。

　　窗边上，有个小郎君正倚着窗漫不经心地往外看着。暴雨倾泻，他离得近，那雨便将他半个身子都打湿了，但是他瞧上去倒像是浑然不觉。一双眼沉沉地透过雨幕朝着某个方向望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似的。

　　燕无忧动了动，还未开口，便见那个小郎君突然偏过了头来望他。

　　雨水将他的发也打湿了，冷冰冰地贴在脸侧。他的眸子极黑，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的侧脸轮廓在幽暗的光线下尤为分明，眉眼深邃得有些迫人。

　　燕无忧瞧着这样的小郎君，莫名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你起来了啊。”

　　楚黎将窗户关了起来，扬了扬下巴：“去那边坐，窗边雨大。”

　　这样一说话，之前那样冷硬的感觉倒是消去了不少。燕无忧“哦”了一声，又瞧一眼楚黎湿透了的半个身子，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楚黎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燕无忧，勾起唇角痞气十足地反问：“你心疼我啊？”

　　燕无忧撇撇嘴，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他到桌边坐了，好一会儿，想起之前的事，清了清嗓子别扭道：“昨夜是你将我抱上床的么？”

　　楚黎诧异地瞧他一眼：“你不记得了？”

　　燕无忧眨了下眼：“记得什么？”

　　楚黎：“昨天夜里，我半睡半醒间，见你自己摸黑从那头走了过来，在我床头站了片刻，便自己脱了鞋躺了上来。”

　　燕无忧瞪大了眼瞧着一脸认真的楚小郎君，矢口否认：“这不可能！”

　　楚黎：“怎么不可能？”言之凿凿，“你自己上了床不够，还非要搂着我睡。半夜里压得我险些喘不过气，这才起了身的。”又道，“无忧，你该不会是有夜游症罢？”

　　“胡说！”燕无忧脸都胀红了，飞快地反驳。

　　又觉得气势不足，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

　　楚黎看了看眼前气急败坏的少年，高深莫测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真的不想承认……”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摆：“行，那便是当我胡说罢。”

　　经过燕无忧身旁伸手在他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瞧你大约也是睡不着了，我去叫人打水上来给你洗漱。”

　　说着，脚步轻快递下了楼去。

　　被留在屋子里的燕无忧苦大仇深地望着楚黎离去的背影，眉头又拧了起来。

　　他有夜游症？还在夜里搂着这个无赖？这怎么可能？

　　可、可万一是真的呢？

　　——好烦。

　　楚黎端了水回屋子的时候燕无忧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用视线划过那张正打量着自己的小脸，将水盆和漱口的杯子放到了桌上：“昨夜你换下的衣服已经叫人浆洗干净了，你快些洗漱，待会儿我教你穿。”

　　燕无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着楚黎问道：“我为什么要学着自己穿衣？”

　　楚黎反问：“你不学穿衣，难道以后日日都要我来帮你穿么？”

　　谁要你帮呀。

　　只要没了你，有的是丫鬟婢子在我身边侍候着。

　　楚黎瞧着燕无忧眼底流淌着的不满，微微一笑：“无忧，你考虑好了再说话。”

　　燕无忧抿抿嘴，哼哼一声，也乖觉了起来。他心里虽不以为意，但也并不跟楚黎正面起冲突。把水盆端到架子上，绕过楚黎，径自洗漱了去。

　　就这会儿工夫，小二已经将洗好的衣物送了上来。楚黎就坐在一旁等着燕无忧慢吞吞地洗漱完了，然后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穿衣。

　　燕无忧学的敷衍，楚黎自然也瞧在眼底。只是这会儿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遍教完了，笑眯眯地问：“会了么？”

　　燕无忧随口“嗯”了一声，却见楚黎点了点头，随即不等他反应，一把按住他，抬手就将他衣服扒了下来。

　　燕无忧气急败坏：“楚黎！你……放肆！无耻！你、你、你不可理喻！”

　　楚黎倒是云淡风轻，他将扒下来的衣服仍给面前的少年，挑挑眉道：“会了就自己穿，你再磨蹭，今日也不必出门了。”

　　燕无忧气急，心里不停地骂着眼前这个小郎君。他觉得在楚黎身边这两天，大约是自己十五年的人生中最悲惨的日子了。

　　委屈和愤怒混合在一起，少年的眼底都有些发红，他握着手里的衣服，好一会儿，却还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仔细地回忆着之前楚黎的动作，有些笨拙地一步一步地将衣服穿了起来。

　　虽然折腾的时间久了些，但终归整体看上去还算是齐整，和上一次在寨子里穿得那样乱七八糟的样子相比算是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了。

　　系好腰带，理了理衣摆，燕无忧睨了小郎君一眼：“我弄好了。”

　　小郎君笑了笑，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瞧，只要你想做，不是能做得很好么。”手指顺着青丝滑下来，“坐着，我给你束发。”

　　被表扬了之后莫名有点小高兴的燕小公爷努力抑制着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佯装不屑地道：“不过是穿衣而已。”清了清嗓子，又道，“你若是教我束发，我也——”

　　“哦，这个不用了。”小郎君利落地打理好燕无忧的一头长发，声音漫不经心地，“你有我便足够了。”

　　燕无忧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但是由于楚黎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自然而然，竟然让燕无忧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行了。”

　　替他将头发绑好，视线落到一旁的铜镜上，戏谑道：“要去照照么。”

　　自然是要的。

　　燕无忧走到铜镜前自己瞧了瞧。先前在寨子里没有镜子，就着水面只是大约瞧了个模样，觉得还算过得去。这会儿仔细看了看，燕无忧不得不承认楚黎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点不靠谱，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有点用的嘛。

　　楚黎站到了燕无忧身后，他俯下身，将下巴轻轻地搁在燕无忧的肩上。

　　“你看我们多有夫夫相。”楚黎笑得吊儿郎当的。

　　燕无忧不服气地伸手将楚黎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了：“谁跟你有夫夫相？多大脸呀！我比你好看多了。”

　　楚黎点了点头，道：“那以后要是生个女孩儿千万得像你，这样等她长大了肯定倾国倾城。”

　　燕无忧觉得有点跟不上眼前这个小郎君的思维：“谁生的女孩儿？”

　　楚黎笑着拍了拍燕无忧的肚子，狭促道：“自然是你给我生。”

　　燕无忧：“……”这个人好烦。

　　夏日的雨来得猛去得也快。楚黎带着燕无忧出门的时候，外头雨已经停了一会儿了，地上除却水洼处还留有些许积水，其余的地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湿意了——只是空气倒是格外清新些，太阳还未出来，难得觉得些许凉爽。

　　燕无忧嗅着夹杂着淡淡泥土气息的清香，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一些。他侧头看着身旁的小郎君，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道：“方才下雨，你的衣服不是打湿了么？这么干的这样快。”

　　小郎君淡淡道：“哦，大概是我身上比较热，所以干得快些罢。”

　　燕无忧认真地道：“你不如说是你下去打水洗漱的时候换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

　　小郎君惊讶地看着燕无忧：“你居然发现了？”

　　燕无忧：“……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小郎君笑的阳光灿烂的：“一般好骗、一般好骗。”

　　燕无忧深深看了小郎君一眼，甩手就走，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小郎君就晃晃悠悠地跟在燕无忧身后：“生气了？”

　　燕无忧不理他。

　　“真生气了？”

　　燕无忧依旧不理他。

　　“好无忧，别气了，我请你吃东西，嗯？”小郎君扯住燕无忧的胳膊，力道不大，却也挣脱不得。

　　燕无忧偏头不耐烦地看他，却见他拿着个红艳艳的糖葫芦献宝似的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燕无忧眨眨眼，甜腻的香气涌过来，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糖葫芦啊。”楚黎笑眯眯的，“你没吃过？”

　　燕无忧撇嘴，哼哼道：“我不爱吃甜的。”

　　楚黎唇一勾，眉飞色舞：“那正好，我喜欢甜的。”说着，当着燕无忧的面儿就咬下一个糖葫芦，放在嘴里嚼得吧唧响。

　　燕无忧沉默了一瞬，艰难地道：“这不是给我赔礼道歉用的么？”

　　楚黎挑起一侧的眉毛：“你不是不吃甜的么？”说着，囫囵地将剩下的几个糖葫芦都吃了，吃完竹签自一扔，一个没给燕无忧留。

　　这是多不要脸呐！

　　燕无忧脸色铁青，扭头就要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又被那头拉了回来。

　　“又不高兴了？行了，不就是一串糖葫芦么。”楚黎懒洋洋地笑着，忽而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串，往燕无忧另一只手里一塞，“别气了，你若喜欢，我以后再给你买就是了。”
　　刮了刮他的鼻子宠溺地道：“小孩子似的。”

　　燕无忧看着眼前满眼宠溺、一身是戏的小郎君：“……”好想挠他一脸花啊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