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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受宠若惊” ...

  •   百官对陆中和早就心声不满,给他安了个引狼入室的罪名把他下了大狱。而商遥,那日她抱着陈帝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哭得泪流满面,众位太医围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施针,陈帝被折腾着醒过来,眼见商遥哭得梨花带雨,呕出一口黑血来:“谁都不能动陈美人!”说完又昏了过去。
      可百官一致认为商遥是周帷的同伙,坚持要把她押进大牢严刑拷打。可这时候陈帝的嫔妃们还有当时在场的宫人宦官们以赵婕妤为首纷纷站出来为商遥作证,说:“陈美人护驾有功,若不是她死死抱住陛下,陛下被刺中的可就不是肩胛了,而是胸口。太医也说了,若不是陈姑娘及时把毒血挤出来,陛下早就剧毒攻心了。”
      百官反驳说:“这是刺客的自保方式。”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最后还是太后站出来说:“好了,不要吵了。先把她关到佛堂里,让她日夜为陛下祈福。一切等陛下醒了再说。”

      于是商遥被暂时关在离陈帝寝殿不远的佛堂里,被逼着日夜为陈帝祈福。商遥当然明白张婕妤为什么帮他。照白天在水池边陈帝和众位妃嫔相处的场景来看,陈帝对女人忠诚度的要求格外高,比如阮容华只是说了句自己不会凫水,陈帝就觉得她在敷衍,林贵人不过是抓了侍卫的衣袖,陈帝就大怒。而他此次遭人刺杀,嫔妃们不但没有以肉身相挡,还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陈帝醒过来必定要挨个找她们算账。帮她大概是想让她在陈帝面前为她们求情。
      商遥心知肚明,可她们怎么就笃定陈帝会听她的?若陈帝这么听她的话,她是不是可以要求他放自己出宫?

      侍卫们在水下搜寻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找到周帷的尸首,河水通往宫外,看来是逃了。太后下令封锁了全城,大张旗鼓地在城内搜捕。
      而陈帝始终陷在昏迷之中,太医也查不出陈帝中的是什么毒,没有因自然得不出来果。纷纷愁眉不展束手无策。太后气得直骂:“一个个都是废物!”

      冷月无声,商遥坐在窗下,想起周帷临走前那泛着杀意的目光就后怕,他不仅想杀陈帝,还想要她死。万幸她及时洞悉他的计划,保下一条小命来。如此周密的算计,她托他捎给裴楷之的信想必也没捎吧?她想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得做些什么。
      苦等了两天终于等来机会。这天晚上,商遥正巧站在窗边,远远看见一抹疑似太后的身影被人簇拥着朝佛堂这边走来。
      商遥赶紧跪到蒲团上假装为陈帝祈福。须臾,太后被内侍搀扶着走进来,商遥忙起身迎接。
      太后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对着宝相庄严的佛祖拜了三拜,心中默念了一番。
      佛堂里一时静极。商遥犹豫了下,在太后身后道:“太后,我有个法子兴许能治好陛下。”

      太后闻言回过头来,她很年轻很美,四十左右的年纪,华服冶艳,眼角眉梢里俱是风情。她就着八角玲珑宫灯打量她:“你有什么法子?”
      商遥说:“不见得有用。但是不妨一试。刺客周帷如此费尽心思就是想杀陛下,他下的毒又哪有那么容易解?我听说永安徐氏世代医学传家,徐老先生一双妙手听说能起死回生,于毒上更是有深刻的研究。太后不如把徐老先生请过来为陛下就诊。”顿了顿,“同时最好把这一消息传出去,周帷听到风声一定会恐慌,说不定会在路上劫杀徐老先生。到时太后可以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瓮中捉鳖。”

      太后对永安徐氏也略有耳闻,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若是陛下能安然无恙,刺客也能伏诛,我就放了你。”
      “好。”

      商遥有她的盘算,太后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徐老先生虽然医术超然,但毕竟是魏国人,陈帝命悬一线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必然引起朝野动荡。魏国又是狼子野心,若是趁乱袭陈,她就是千古罪人了。自然是不能听商遥的,不过她的主意却是不错,先把刺客引出来,陈帝的毒自然就迎刃而解。

      太后先是以公主病危的名义在民间广求名医,一时间蓉城十分热闹。众多医者无一不是跃跃欲试地进去,又一脸颓唐地出来。
      周帷根本就没把这群寻常的庸医看在眼里,从头到尾都是在看热闹。就等着朝廷宣布陈帝驾崩,将另立新君的消息。
      太后一开始就没把这些寻常的庸医放在心上,她听说在蓉城外的普华山上真有那么一位避世的高人,自称普华居士,医术超然,救人无数。太后亲自出面请他老人家出山,为了防止普华居士有所闪失还故设疑阵,一边派车驾秘密地接普华居士进城,一边又让侍卫伪装成他老人家坐在车中大张旗鼓地进城。
      也不知是太后的意图太明显还是周帷太精明,就在真正的普华居士被化成平民的侍卫保护着,路经纵贯蓉城全境的河流时,青巾青袍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手中长剑直逼坐在车中的普华居士。太后自以为万无一失,只派了两个侍卫,可这两人哪里是周帷的对手,十招之内被周帷解决掉。

      车幔被剑撕得粉碎,周帷站在一丈开外,普华居士坐在车中纹丝不动,只是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白须一动:“小子,你想杀老夫?”
      他没有回答,显而易见的事实好吗?
      普华居士闭上眼,长叹一声:“老夫一生救人无数,到头来却不能善终?是谁说积德就会有福报的?”
      他扯出一个冷笑:“你去救陈帝可不是积德,而是造孽!”手腕一翻,宝剑脱手而出——他冷笑着转身,身后突然传来咣当一声,他步伐一顿,就看见自己的剑被打偏,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斜斜插/入泥土之中,明黄的剑穗在微风中轻拂。

      ——
      商遥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远远看着似在为陈帝祈福,近看其实是在打瞌睡。
      看守她的宫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商遥不动声色地睁开眼,挺直背脊。宫女走过来说:“陈姑娘,该用膳了。”

      商遥道了声谢,抬头看了一眼,膳食依旧是白米饭配青菜。寡淡到没滋没味。唉,先前跟着周帷天天吃馒头腌菜,到了陈宫又是天天米饭青菜,就算是珍馐美味也架不住天天吃,更何况只是味道寡淡的清粥小菜?

      商遥感觉自己最近严重缺水,便道:“我不饿,喝点水就行了。”
      宫女:“……”
      商遥沉默了会儿又问:“陛下的毒解了吗?”陈帝遇刺时,这小宫女也在场,还盼着陈帝醒来时商遥替她求情呢,所以言辞间格外的恭顺。只听小宫女答道:“陛下的毒……唉,普华居士暂时稳住了陛下毒发,具体怎么解还在商议之中。”
      商遥一顿:“普华居士?”所以太后没去请徐老先生?不禁苦笑起来。
      小宫女答道:“是太后请来的高人。”
      商遥默然片刻问:“那刺客周帷抓住了吗?”

      “没有!就连普华居士都差点被周帷所杀,幸好老天有眼,半途冒出来一位侠士救了老人家。”
      “侠士?”
      小宫女眼里浮现崇拜之色:“很厉害哦,不过还是被刺客所伤,太后重赏了他,让他在宫里养伤。”

      不会是裴楷之知道她被掳来这里,特意扮成侠客混进陈宫吧?商遥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但仍忍不住希望这是真的,心情又雀跃起来,她往前挪了两步问:“那他长什么模样?”
      小宫女说:“一表人才。”
      商遥说:“能具体点吗?”
      小宫女挠了挠头:“我形容不上来。”
      商遥:“……”

      商遥为陈帝祈福到第七天时,陈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意识尚未回笼,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身边交谈。
      先是太后的声音:“陛下的毒……”
      “老夫只能暂时不让陛下的毒发作,但想要根治就很难了。”
      太后忧心忡忡道:“先生说的暂时是多久?”
      “长则一月,短则半月。老夫已经尽力了。”
      太后叹气:“那可怎么办?”
      “只能另请高明了。”
      太后又问:“比先生高明的又有谁呢?”
      普华居士说:“永安徐氏吧。”
      “就没有别人了吗?”
      “可能有,但老夫没遇到过。”
      太后默然。

      陈皓霍然睁开眼来,第一句话就是:“陈美人呢?”
      坐在榻边的太后心里不是滋味,便当没听到,扭头吩咐侍女:“去把熬好的汤药呈上来。”
      陈皓还以为太后把陈美人怎么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可他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哪有力气,顿时又跌了回去,牵扯到肩上,痛得龇牙咧嘴。
      太后吓得赶紧按压住儿子,道:“她在佛堂里为你祈福呢。”
      陈皓惨白的脸上焕发出一丝光彩,眉眼弯弯:“那你把她叫过来,我想看看她。”

      太后不放心,柔声劝儿子说:“她毕竟是来历不明之人,你现在这样,她若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母后!”陈皓不悦地打断她,“她若是有不轨之心,寡人还能活到现在吗?寡人遇刺时,除了她有谁站出来了?”
      太后说:“那是她想自保。”
      “既然想自保,那就更不会对寡人做什么了!你若是不肯,我自去找她。”
      太后默了一声,只好命人把商遥带过来。

      商遥远远看见陈帝寝殿宣和殿的门口,两侧廊庑之下,甚至连台阶下,密密麻麻站满了腰佩大刀,神情肃穆的侍卫,一群宫妃被夹在中间,衣着单薄地跪在丹陛之下,各个神情凄楚。商遥走过去,赵修容、张婕妤……都是熟面孔。她们见到商遥过来,纷纷投以求救的目光。商遥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心头惴惴地走到内室,除了太后和两名宫人外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想必就是普华居士了。
      躺在床上的陈皓一眼就看到了商遥,朝她招手:“过来。”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商遥一点也不想过去,再看太后在一旁端沉着脸,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立马有了拒绝的底气:“我身份低微,不敢近御前。陛下还是先喝药,养好身体才是。”
      太后很满意,舀了一勺药递到陈帝嘴边:“来,先把药吃了。”
      陈皓抿着嘴别过脸,依旧盯着商遥:“寡人已经封你为美人了,谁说你身份低微了?你来喂我。”
      商遥心头颤抖,她怎么平白无故地就让陈帝这么钟情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太后拿陈帝没有办法,肃着脸放下汤药,命令商遥:“你来喂!”
      商遥苦着脸走过去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学着太后那样舀了一勺送到陈帝嘴边,他皱着眉喝下,嘴里道:“苦。”见商遥无动于衷的模样,又加了一句:“好苦啊。”他其实是期待商遥软言安慰他几句。
      商遥看出来了,可她真不会哄人,就算哄也不是哄他呀。只好假装没看到默默地又送过去一勺,陈皓不干了,板着脸:“太苦,我不喝了。”

      普华居士在一旁语重心长道:“良药苦口啊陛下,而且陛下毒伤未愈,不适宜有较大的情绪波动。”
      太后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看着商遥。
      商遥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脸,揉出一个笑来:“陛下连治理天下的苦都吃得了,这点苦又算什么!”
      陈皓既被安慰到,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肯乖乖吃药。陈帝病得这些日子都是太后执政,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陈帝身边,她嘱咐宫人好生伺候着便先行离去。普华居士也十分知趣地去隔壁休息了。
      陈皓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商遥十分艰难地喂完药,本以为解脱了,陈皓又要了碗蜂蜜水,并且命令她:“你喂朕。”
      商遥机械地喂着,陈皓一边享受着一边问:“你为什么喜欢朕?”

      商遥心里啊一声,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他了?坦白地说不是吧怕惹陈帝不高兴,违心地说是吧又怕陈帝说她欺骗他。这皇帝怎么这么难伺候?
      商遥谨慎地说:“实不相瞒,我是被周帷掳过来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说他是刺客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想到他真是刺客。那样的情况下,我不救陛下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我是同谋,我没那么伟大,只是为了自保才救陛下的。”
      陈皓拉着她的手,脸上焕出别样的光彩:“你这么坦诚,朕很高兴。”
      商遥:“……”她不会又在不经意间说了什么很对陈帝胃口的话吧?忙转移话题:“我来时见十几个宫妃跪在殿外,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陈皓脸色一冷:“若不是朕伤还未好,母后说不宜大开杀戒,她们早就死了。”
      意思就是说等他伤好了就是她们的死期。
      商遥看着眼前满面狠戾之色的少年,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帷那么想让他死了。她觉得自己求情未必有用,想了下道:“死并不见得就是最重的惩罚,这些妃嫔们大都出身官宦之家,养在闺中时锦衣玉食,入宫后更是富贵荣华,陛下把她们贬为庶民,她们一定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死就是一刀的事,活着反而是煎熬。”其实她私心里觉得,只要能离开陈帝就是解脱啊。

      陈皓一听,竟然觉得有道理:“你比朕还狠。”捏捏她的脸,“那就照你说的办。”
      商遥喂完蜂蜜水正要退出去,陈皓又拉住她:“你留下。以后就住这里。”
      商遥心想反正他现在伤成这样,也不能对她做什么。而且佛堂后面只有一张小榻,这七八天她连个舒服的觉都没睡过。这么一想,便特坦然地应下来。
      事实证明她高兴得太早,陈皓一会吃药一会喝粥一会擦伤口一会又要换药,她被折腾得够呛。入了夜,打算让侍卫给她搬一张睡榻过来时,陈皓拍了拍里侧的空位:“你睡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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