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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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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遥等来的是噩耗。
夜里她刚刚躺下,周帷从后窗里翻了进来,将她双手双脚绑在床柱上又离开。商遥猜测他可能要出门,怕她溜走才会如此。虽然难受,但也适应了。迷迷糊糊刚睡去,周帷回来后,身上带着丝丝凉气,黑暗中扯断绑她手脚的绳索,然后掌了灯,手里沉甸甸的包裹往地上一扔,包袱在地上滚了一圈,他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看看这是什么。”
商遥茫然地坐起来,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去,灰白色的包裹散开一角,隐约露出来似是毛发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丝血迹,答案呼之欲出——商遥不敢往下想,浑身一抖缩在床角,抖开被子兜头罩住自己,牙齿都在打颤:“你快拿走!”她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但是那和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又不一样,而且这个人的死很可能跟她有关。
周帷说:“左寻使的人头,你不看看吗?”
商遥觉得自己快被他折磨疯了,“你怎么这么残忍!”
“不残忍怎么吓到你?”
商遥怒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我乐意。”
成功地吓到她后,周帷拎着人头,像拎着一袋垃圾一样,又出去了。商遥躲在床角抱着被子一夜未眠。
第二日左寻使的人头就被挂在了城墙上,百姓拍手叫好。周帷又勾搭上了右寻使。这回商遥再也不敢动歪脑筋了。谈定一切后,定在十六那日把商遥献给陈帝。
天有微风,陈宫比不上魏宫威严肃穆,反倒更偏向于皇家园林的风格,一条长河蜿蜒贯穿整个宫城,一路走来随处可见横穿河面的白玉桥,修建在水面上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河里栽种着荷花,此刻还未到花期,只是无数硕大的绿叶娉婷绽放在河面上,放眼望去一片浓绿苍翠。
而在这片浓绿苍翠之上,被华盖宫扇簇拥着还有妃嫔宫人宦官环绕在中间的男子除了陈囯的少年帝王陈皓想必也不会有别人。
商遥被夹在中间,走在前面的是右寻使大人陆中和,后面的自然是周帷了。周帷未免防心太重,她根本跑不了好吗,也不打算跑了。事情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她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灵不灵光就看她得造化了。
离陈帝大概有二三丈的距离时,陆中和勒令商遥和周帷停在原处别动,然后自己一路小跑着见陈帝去了。
商遥看向身后的周帷,依旧是青巾青袍,不看脸的话往那一站还真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和这河光翠色倒是十分相衬,不同的是他随身的宝剑在进宫时已被侍卫收缴。他迎上她的目光,嘴角一牵,扯出个极冷淡的笑来。
商遥撇撇嘴,将专注的目光投在陈帝身上。今日阳光格外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只见陈帝高高扬起右手,手里不知抓了件什么东西,被阳光照得金光璀璨的,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扑向了河面。
春风送来陈帝大笑的声音:“谁去把它捡回来寡人有赏。”
商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春寒料峭的,河水冰凉,而且还深,人跳进去不被淹死也得被冻死啊。自然不会有人那么傻跳下去的。而事实果然如她所料,围绕在陈帝周边的宫人没有人动。
陈皓觉得十分败兴。随意点了一个宫妃的名字:“你敢不敢下去?”
被点到的赵修容颤颤巍巍地跪下,抖如筛糠:“妾大病初愈,怕感染了风寒无法侍候陛下。”
陈皓挑眉转向下一位:“张婕妤?”
张婕妤扑通跪下:“妾不会凫水。”
“阮昭华?”
阮昭华惶然道:“妾也不会凫水。”
陈皓长长地哦一声:“跟张婕妤一样不会凫水啊。”声音冷了下来,“一样的理由,你是在敷衍寡人吗?就算是敷衍也该敷衍得真诚一些!来人,把她拉下去!”这位阮昭华入宫没多久,还不了解陈帝的脾气,也不知哪里犯了陈帝的大忌,顿时哭爹喊娘,扯着陈帝的衣角痛哭:“妾是真的不会凫水啊!”
陈皓神色一冷,毫不犹豫一脚踹向阮昭华的肚子,大概是踹得狠了,阮昭华的身子立即就软了下去,两个宦官忙将人抬了出去。
陈皓目光一一扫过去,嫔妃们各个吓得脸色发白,绞尽脑汁编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来逃过这一劫,最后被陈帝点中的倒霉鬼是林贵人,陈皓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下去?”
林贵人吓得魂飞魄散,因为所有的理由已被用尽,她慌乱之下实在想不出拒绝的说辞来,
她也不会凫水啊,可是又不能说,急得挤出泪水来:“妾怕……”
陈皓拍着她的肩安抚:“不用怕。你先下去,不行的话,寡人会派侍卫救你的。”一个眼色,两个宦官走上来将林贵人抛到河中。
林贵人惨叫一声,在河面上扑腾了几下,渐渐沉了下去。陈皓见她果然不会凫水,便对侍卫道:“真没用!把她捞上来。”
侍卫领了命,将奄奄一息的林贵人捞了上来。惊吓过度的林贵人紧紧拽着侍卫的衣袖,抖如风中落叶。
陈皓见状大怒:“把她给我扔下去!”又一脚踹向身旁服侍的宫人,“都是败兴的玩意!”
侍卫宫人被踹倒,却连声痛也不敢叫。
林贵人惊魂未定再次被扔到河里去,这回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陈帝对自己的女人都这样狠,自然也不会放过被林贵人拽着不撒手的侍卫,可那侍卫会凫水,陈帝下令把人杀了抛到河中,河水顷刻间被染红。
陈皓平息怒气,看向陆中和:“什么事?”
陆中和见机赶紧凑了过去,在陈皓面前一番耳语。陈皓背靠在栏杆上意兴阑珊地听着,听完意兴阑珊地抬起头目光朝商遥扫过来,陈皓眼力不太好,又加上隔了些距离,他并不大看得清商遥的面容,只是真正的美人,一个曼妙的轮廓便足以让人心动。陈皓心中一动,脸上总算露出笑意:“把她带过来看看吧。”
商遥抚着咚咚直跳的心口,这陈帝哪是喜欢女人啊,分明是喜欢玩弄女人。她走到陈帝面前,按着孙夫人的教导行了礼。还未抬头就听到陈帝满意的赞叹声,她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坦白说,陈帝比凉王年轻多了,春秋正盛的年纪,这些王公贵胄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皮肤养得白嫩,再加上有华服傍身,一般都不会丑到哪里去。听说陈帝的母后是陈囯第一美人,陈帝却长得差强人意,想必是孩子比较随爹。
“你叫什么名字?”
“陈非非。”
“多大了?”
“二十一。”
陈皓赞了一声:“好。”又望了眼站在商遥身后的周帷,陆中和赶紧凑过去解释说:“这是陈姑娘的表兄,是他介绍陈姑娘过来的。”
陈皓点头:“好,赏黄金一万。”
站在一旁的陆中和眉开眼笑,现在宫中最得圣宠的潘贵嫔进宫时,陈皓也不过才赏了黄金一千,这次史无前例地赏了一万可见是满意得不得了。陈帝高兴了,他自然也跟着高兴,面上愈发殷勤起来。
周帷闻言垂下眼角,似乎对赏金不太满意,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语声平平地说了三个字:“谢陛下。”
商遥:“……”她当初怎么说来着,她真的可以摆摊当算命的了,陈帝的赏金果然是一万,觑了眼周帷,他这是图啥呢?正幸灾乐祸着,下巴陡然被抬起,对上一张纵欲过度的脸,陈皓仔细端详她半晌,说:“你敢不敢把那支步摇给寡人捡回来?捡回来寡人就封你为美人。”
商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片荷叶浮在水面上,一支金光闪闪的步摇静静地躺在翠绿的叶子上。商遥根本不会凫水,可血淋淋的例子在前,这话根本不能说,想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来葵水了。”
陈皓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松,沉默不语地盯着她。
商遥被盯得心里发毛,正想说点什么来补救。陈皓突然放开了她,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睛里,特温柔地对商遥说:“那就别下水了。”说完还拉着商遥坐在他的大腿上。
商遥不知道这话哪里触到了陈皓的笑点。他的笑只令她觉得毛骨悚然,强压下心里的厌恶,勉强跟着他笑了笑:“我虽然不能下水。但……”指了指周帷,“他可以帮陛下把步摇取回来,而且不会弄湿衣服。”
陈皓握着商遥的手吻了吻,看向周帷:“既然美人这么说,你就照办吧。”
周帷看了下河面说:“周围没有着力点,草民没那本事,不过凫水还是会的。”他说着,双手在栏杆上一撑,跳了下去,然后奋力朝步摇所在游了过去。
陈皓从头到尾握着商遥的手就没松开过。商遥心里十分难受,趁着这短暂的空档,对陈帝说:“陛下,我有件事想对您说。”
“美人尽管说。”
“就是……”商遥心一狠,反握住陈帝的手,靠近他耳畔道,“陛下先命人把周帷抓起来……我怀疑他是刺客!”
陈皓轻笑说:“怎么可能?”
忽然哗啦一声,周帷从水里冒出来,带起巨大的水花,宫人嫔妃们本能地往一旁闪避,而因水廊较为狭窄,侍卫都站在挺远的距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帷从水中一跃而起,宛如一只巨大的鹰隼扑面罩来。步摇从衣袖里露出来,深冷的寒芒刺痛了眼睛。
四周的侍卫们见状赶紧过来护驾,可陈帝的嫔妃们实在众多,左右将水廊围得水泄不通,偏偏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样慌不择路地逃跑……商遥就坐在陈帝腿上,他还握着她的手,见状更是把商遥紧紧揽在怀里——目的当然是把她当挡箭牌,商遥面色惶然,想挣扎,手刚抬起又顿住,她用力抱住陈帝,嘴里还大叫:“陛下别怕,我来保护你!”她感到陈帝身体一颤,然后紧紧闭上眼——等死。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金步摇擦着她的发重重钉入陈帝的肩胛骨,血迸溅出来,泛着黑色。陈帝双目一睁,手一松,然后昏死了过去。那支步摇被抹了毒。周帷拔出步摇,浑身湿淋淋地滴着水,杀气腾腾的目光看向爬起来的商遥,商遥知道他想杀她。
可在宫禁之下,哪还会有让他第二次杀人的机会,这时侍卫们终于在娇柔的宫妃中劈开一条路蜂拥而上。周帷纵身跳入河里,转瞬间被大朵大朵的绿叶挡去了身影。
商遥抱着陈帝坐起来,按照周帷的计划,无论他刺杀成功与否,商遥都会被判定为他的同伙,好一点的结果是被陈帝大怒之下扔进河里喂鱼,再糟糕一点就是被押入大牢,严刑拷打逼她交待周帷的藏身之处,可她哪里能知道,最后不是熬不过酷刑而死,就是被斩首。
所以为陈帝挡箭是她唯一的活路。
她赌赢了。她还活着。可是陈帝就没那么幸运了……
颤抖着去摸陈帝的鼻息,十分微弱,她惶惶然地看着他,他不能死,一定不能死,撕拉一声扯开他的衣襟,用力地把毒血往外挤,一开始还是黑血,挤到最后才慢慢变成血红的颜色,她挤到手又酸又麻,却不敢停下来,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只是机械地往外挤,面色如纸一样苍白,嘴里喃喃着,“你可千万不能死,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张婕妤等嫔妃们见状纷纷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时,陆中和如梦初醒,大叫:“快传太医,弓箭手,准备!”河面上顿时万箭齐发,乱射一通,也不知射中了没有。陆中和站在河边气得跳脚:“给我下水去搜,搜不到人就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