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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徐靖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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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商遥强调自己睡相极差,肯定会踢到陈皓的伤口为由下,陈皓才勉为其难地打消了念头。
好不容易安抚好陈皓。商遥放下纱帐,请侍卫大哥帮忙搬了张睡榻过来,第二天脑袋昏昏沉沉地不想起来,摸了摸额头,有些烧,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就发烧了呢?
太后来探望陈皓,一看她这病蔫蔫的样,生怕她影响到陈皓,便给她派了个小宫女把她打发到宣和殿旁的一间廊屋里,本来蔫蔫的商遥一听到不用伺候皇帝立马变得振奋。
太后连太医也没给她请。商遥只好自力更生,恰好普华居士就住在她隔壁。商遥敲了敲门,前来应门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他一身白衣,天庭饱满,鬓若刀裁,本是斯文儒雅的书生相,但右边眉角的疤痕使脸部轮廓略显凌厉,他看到她,好看的眉目挑起来:“你是?”连声音也是平和清亮。
商遥抚着额头,顿时想到小宫女口中的侠客来,异想天开,果然是异想天开。她说:“你是救普华居士的大侠?”
他微微一笑:“在下肖铮。”
商遥脑子里一片昏沉,含糊应了一句:“我是来看病的,普华居士在吗?”
肖铮一侧身,“在,请进吧。”
发烧这种小病对普华居士来说太小儿科了,
连诊脉都不用,直接开了药方让商遥照服。
商遥拿了药,她是第一次喝中药,真不是一般的苦,一入口便吐了出来,还洒到了衣服上,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完嘴里还是苦,可她没陈皓好命,没有蜂蜜水喝。头疼得跟什么似的,却也没人来问候一声,认命地抱了被子迷迷瞪瞪睡去。后来隐约听到小宫女含她,她含糊应了一声,又睡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天大亮,她睡了一天一夜,摸了摸额头,还是有些烫。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披衣下床觅食去。
服侍她的小宫女端来白米饭和几样素菜。整个宣和殿就陈皓一个主子,陈皓若是好端端的,那自然是大鱼大肉,可陈皓现在连喝碗粥都十分艰难,是以宣和殿上下的膳食就是吃素吃素吃素。
不管是荤还是素,商遥都没有食欲,她现在只想喝小米粥,可这个时候要求这要求那又不太恰当,她勉强扒拉了两口,有宫女过来站在门口说:“娘娘终于醒了,陛下让你过去。”
商遥说:“我还发着烧呢。太后命令我不准去宣和殿。”
宫女说:“可是陛下派我过来时太后也在,太后也没说什么。”
商遥想拿太后当挡箭牌的愿望破灭,只好问:“那太后现在还在吗?”
“太后去前殿招待外国使节了。”
商遥没办法只好去了。
陈皓比商遥还蔫,见到商遥过来,眼睛里焕发出光彩,“爱妃,你过来。”
她迟疑地走过去,陈皓抬起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放下:“你头低一下,让我摸摸。”
商遥忙摇头:“我已经好多了。”
“不行,我要摸摸才知道。”
“真的已经好了。”话锋一转,“陛下你吃药了吗?我喂你?”说完咳了咳,似乎转的也太是地方。
陈皓微微阖上眼:“吃了。”
商遥刚松了口气,他又说:“你可以喂我吃粥。”
这时,宫人盛上来热气腾腾的粥,商遥抿了抿唇,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眸光转向陈皓,小声道:“陛下,我也想吃粥。”
陈皓说:“喂完朕你再吃。”
算了,当她没说。商遥认命地喂陈帝吃粥。喂完之后他就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商遥无奈,可实在饿得不行,便吩咐宫人盛了一碗放在小几上,小米粥还有些烫手,她侧身坐在床上,拿勺子搅动了几下,单手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冷不丁头顶上传来一声呵斥:“陈美人。”
商遥吓得手一抖,好在还算镇定,没有把粥弄洒。抬眼觑向来人,是太后,因为陈皓在养伤,殿内伺候的人又多,太后一天进出五六次,若每次都跪倒一片给她行礼,未免打扰陈皓休息,所以太后便暂时把虚礼免了。连太后自己进来时也会刻意放轻脚步。
商遥饿得头昏,一心扑在小米粥上,所以即使太后今次带了两个人进来并且脚步声也不算轻,她依旧没察觉到。
商遥忙将小米粥放下,因坐得太久,站起来时身体晃了一下,她眨眨眼:“嗯,我……”
太后一手搭在宫人的手臂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目光落在她和陈帝交握的手上。
商遥顺势挣脱陈帝的手,陈帝想要抓回来却没有力气:“母后,你把她吓着了。”他神色困倦,刚才已经是在强撑,说完这句话就渐渐陷入了昏睡中。
商遥见状乖乖地退到一边给太后老人家腾出地方来,太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下来,而是侧了侧身:“徐郎,请吧。”
徐这个敏感的姓氏激得商遥猛然抬起头来,眼前面容清俊不苟言笑的青年男子想必就是徐郎,倒是和徐老先生有几分神似。剩下的一位,刚才的视线被太后挡住,这会太后错开身,她便看到了他的真面目,深沉的一双眼定在她身上,似含着无限悲喜——幸好她刚才把那碗小米粥放下了,否则失手打碎了该是多么失态引人怀疑的一幕。
泪水泛出眼眶,她听到太后说:“长安侯若是疲乏,可到外间坐会儿。”
商遥激动得更想哭了。他终于来找她了。
他慢慢道:“不妨事。”来到徐靖之身后,趁太后一心扑在陈皓身上,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商遥。
徐靖之仔细察看了下陈皓的伤情,太后在一旁看他面色越来越沉重,心里一咯噔:“徐郎可有把握?”
徐靖之沉默了一会道:“毒是能解,只是过程有些麻烦。”顿了顿,“而且恢复期也挺长的。”
太后一听,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一顿,忍不住靠近了问:“那恢复期要多久?”
徐靖之轻皱了下眉头,看了心不在焉的长安侯一眼,说:“少则一年吧。”
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宛如心头巨石落下,眼角泛泪:“能治好就行。”顿了顿,“至于,长安侯的未婚妻老身掘地三尺也要帮你找出来,徐郎要的黄金百万,蜀锦千匹,美人十位,老身也会兑现。”
徐靖之再次看了眼目光不知飘向何处的长安侯,说:“好。”
太后又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治疗?”
徐靖之道:“毒素滞留陈帝体内已久,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今日先给陈帝扎上几针。只是……”
太后心又提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我以后要连续给陈帝施针,而且施针的过程中最忌旁人打扰。这就等于把陈帝的命交到了我手中,太后若是信得过在下,自然是好。可是陈帝刚刚遇刺,在下担心的是有小人从中挑拨,怕太后误会在下另有所图。”
太后看了长安侯一眼:“怎么会呢?有长安侯在,我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魏帝连长安侯都派了过来,他不信魏国会做出谋刺的事来,否则是连长安侯的命也不打算要了。长安侯可是魏帝的亲外甥,皇后内侄,更是股肱之臣。
徐靖之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咳……”有人暗中踢了他一脚,他抬头望去,就见站在床角处的商遥身形有些摇晃。便道:“我看陈美人似乎有些不舒服,虽说男女有别,但医者仁心……”
商遥忙道:“谢谢徐公子一番好意,我没事。”她是饿的,医生也治不好啊。
太后瞟了她一眼:“既然不舒服,那就退下吧。”
商遥这会又不想走了,因为裴楷之还没走,多看一眼是一眼啊。但是……“好吧。”
商遥恋恋不舍地离开。
商遥回到自己房间时,恰巧在门口碰到了肖铮,他坐在廊下的白玉阶上,衣袍沾了泥土也不在意,左手握着一只半成品的木雕,因长年练剑而略显粗糙的右手握着刻刀,也不知道在刻什么,脸上挂着平和自然的笑。待商遥走近了,他扬声笑问:“娘娘似乎心情不错。”
商遥已经饿过头了,倒也不着急吃饭。闻言摸了摸翘起的嘴角,笑眯眯的:“嗯,陛下有救了,心情自然好。”
他转着手里的刻刀:“那真是可喜可贺呀。”
商遥靠近一些:“你竟然还会雕刻?在刻什么?”
“雕虫小技,熟能生巧罢了。”
商遥觉得,若不是以雕刻为生的话,男人雕刻这些小玩意多半是含着风月情怀,雕刻的不是心上人也会是心上人喜欢的东西,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姑娘的轮廓,流畅的线条,娴熟的刀工,曼妙的身姿,齐胸襦裙,腰间帛带几乎垂至脚踝处,裙裾轻扬,连细节也处理得很好,修长匀称的手指,微微露出来的鞋尖,栩栩如生,可惜没的是没有脸。
商遥打趣道:“你刻的是谁?心上人吗?”
肖铮神思飘远,含蓄地笑了笑。
商遥说:“为什么没有脸呢?”
肖铮举起来木雕说:“已经很久没见她了,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了。”
商遥:“……”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她话锋一转,“我听说你在救普华居士时被刺客所伤,我看你没事人似的,没有关系吗?”
肖铮微微笑道:“小伤而已,劳娘娘挂记了。”
商遥道:“你救了我,我自然要关心你。”
肖铮:“哦?怎么说?”
“你救了普华居士,普华居士稳住了陛下毒发,陛下救了我。所以你是间接救了我,我不该谢你吗?”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承蒙娘娘多多关照了。”
“好说好说。”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切好商量。
商遥一边说话一边分神留意着宣和殿那边的动静。没错她就是故意站在门口的,这样裴楷之一出来就能看到她,知道她住在哪间屋子。万一他有什么计划,也不至于找不到她。
没等多大会,就见裴楷之和徐靖之双双从殿内走出来,徐靖之面沉,不喜笑。反观裴楷之眼角眉梢都写着春风化雨般的笑,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商遥眼见目的达成,便溜回了房间。
裴楷之目光淡淡扫过她的房间,自然而然地扫到了坐在廊下的肖铮,他倒是没在意。反而是徐靖之打人家身旁经过时步伐略微一顿。
两人相携走远,回到太后给安排的住所里,裴楷之才问道:“你刚才经过商……”顿了顿,不自然地改口,“你经过陈美人房间时停下来干什么?”
徐靖之答:“职业使然,我在坐在廊下的男子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药味。”
裴楷之问:“你闻到了什么?”
“白及和煅石膏。”他天生嗅觉比旁人灵敏,加上后天刻意的培养,又是医者,对药草十分敏感,旁人闻不到的他都能闻到。
裴楷之也在军中呆过一段时间,白及和煅石膏是用来治疗刀伤剑伤之类的,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可徐靖之连这都能闻出来不免让他讶异,失笑片刻:“那你还闻出什么来了?”
徐靖之道:“陈美人是发烧,她衣服上有黄芩的味道还有一丝汗味,想来是没有洗澡。”
裴楷之轻讶一声,笑了起来,其实两人以前并无深交,严格来说,徐靖之和谁都没有太深的交情,整日窝在家中研究医术药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甚至让人觉得无趣。裴楷之知道他医术厉害,却没想到连嗅觉也如此敏锐。不由便有些佩服起来,笑着问他:“那你从我身上闻到了什么?”
“猪胰子味以及衣服上沾染的麝香味。”
裴楷之抚了抚衣袖,“这味我也能闻到。”
徐靖之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还有发情的味道。”
裴楷之:“……”是谁说徐靖之无趣来着?倒寻起他的开心来了。
“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太后靠近我说话时,我闻到了榆白皮和当归的味道,尽管她衣服上熏了麝香,我还是闻出来了。”
“榆白皮和当归是做什么用的?”
“治堕胎后,下血不止。”
一个守寡的太后竟然要堕胎?这意味着什么?
裴楷之静了片刻,不可思议地打量起徐靖之来:“真是奇了,旁人难以轻易探到的秘辛,你一个鼻子就能闻出来。佩服佩服。”
徐靖之颔首道:“能让长安侯佩服,我也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