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何年》卫未

30、第 30 章

　　默默和程信坐在回家的车上，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想到刚才在程信公司的情形，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程信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他，深究她的表情。
　　“似乎你们公司的人对你感情的事都很好奇，他们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吗？”默默问。
　　“知道，只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让他们老板上班不专心而已。”程信戏谑道。
　　“哼哼，这跟我有关系吗？”默默本是故作严肃地说，结果却忍不住笑出来，依入他怀中去，伸手去摸他下巴上隐隐扎手的胡子。
　　程信有着一时的恍惚，默默已凑上唇轻咬了他下巴一下。
　　“咳，默默。”程信一脸地不自然，司机还在前面开着车，默默却在车上毫不顾忌地靠近他。
　　默默调皮地悄悄在他耳边说：“你不喜欢吗？”热热的气息呼在他耳朵边，痒痒的。
　　程信把默默双手捉住，让她乖乖坐在他身边，看她一眼，眼神开始幽暗起来。
　　默默撒娇地说：“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乖乖的。”
　　看着默默扮成乖乖牌的样子坐在他身边，程信深叹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默默，选一个合适的时间，我们回你家见见你父母吧，我想请他们将你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默默在他怀里幸福地笑着，想起出差前跟父母打来的那通电话，他们从干爹那里得知了程信的事，极是满意，要求默默将他带回家看看。
　　默默仰起头，“好，明天我去请假，我们回家吧。”想起远方家里的父母，一直想她有个好归宿的期盼，他们一定会喜欢程信的，放心把女儿交给这个深爱着他们女儿的男人。
　　车窗外满是明媚的阳光，车内满是溢出来的幸福。
　　过了前面路口，就到家了，默默靠在程信怀里，闭上眼，想着要不要干脆把工作辞掉呢？这样，可以在程信身边好好地照顾他，而且，结婚后，他们会考虑生一个宝宝吧。
　　“小心！”听到程信突然发出的惊叫，默默蓦地睁开眼，前面一架货柜车直直地迎面冲撞着开过来。已经近得可以看到对面司机慌乱的神情。
　　程信的司机依着本能，方向盘左转，避开冲击。
　　“呯――”巨大的撞击车，默默觉得五脏六腑全挤在一起，痛彻心扉，眼前一黑，整个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方家宇回到公司，童简在证券公司看着证券指数大涨，笑得合不拢嘴，看见方家宇进来，高兴地说：“咦，你们出差回来了，大嫂呢？”
　　方家宇笑着说：“她也回来了，去程大哥公司了，想要给男朋友惊喜呢。”
　　童简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天股市大涨，赚了不少，今晚我请客，一起吧，我给程大哥打个电话，今晚不醉不归。”
　　拿出手机，拨程信电话，电话响着没有人接，童简想一想，拨默默的电话，响了半天，还是没有人接。困惑了一下，怎么两个人都不接电话。
　　方家大少在旁边插嘴：“童简，你也是个不识相的，人家现在是小别胜新婚，在甜蜜中了吧，你也好意思在这时候打电话去打扰人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童简放下手机，“一时没想到，一时没想到。晚点再打，今晚去哪里吃饭？”边说边拿起手机，打电话给陈风和张南他们约饭局。
　　一直到晚餐时间，一直程信与默默的电话都无人接听，童简想了想，打到程信公司。
　　程信公司的电话响了几声，有人接听：“你好。”
　　童简听出是Tina的声音，问道：“Tina，你老板呢？他和默默还在公司吗？”
　　Tina的语速气促：“童先生，程先生的车在回家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刚才打电话回来，公司的高层主管全赶过去中心医院了。”
　　震惊。童简握着手机，着急地问道：“程大哥和大嫂呢？”
　　Tina说：“程先生刚做完手术，刚脱离危险，应该没有大碍，默默小姐还在抢救，现在还没有其它消息。”
　　童简挂掉电话，看着一桌子的人，“程大哥和大嫂出了车祸，大嫂现在还在抢救。”
　　所有人呆若木鸡，方新宇最快速反应过来：“在哪个医院？现在我们马上过去。”
　　一群人开车赶往医院，方新宇最先冲进去，直奔医院总台的护士小姐：“小姐，今天下午车祸送进来的病人在哪里？”
　　护士小姐快速翻阅一下记录：“下午车祸送进来的病人一位还在二楼手术室急救，其它的在重症病房。”
　　奔上二楼，手术室的门口站着七八位程信公司的高层主管，童简认识他们其中一位，快速走过去叫道：“阿智，你们老板呢？”
　　那位叫阿智的男人看见他，眉头仍是深锁：“老板已经做完手术，转到病房，公司其它人在那边。”他用手指了个方向。
　　“默默呢？”方家宇关心师妹的伤势。
　　“她还在抢救，司机受伤不重，已经清醒过来，他说今天撞车是因为对面的一架货柜车刹车失灵直接和他们的车相撞，他想避开，没有来得及，车子直接撞到他们后座的右边，默默小姐就坐在后座右边。”
　　大家倒抽一口气，此消息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她进医院的时候伤势怎么样？”方新宇接着问，抬头看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
　　阿智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一直还在抢救，还没有出来。”
　　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还在亮着，手术还没有结束，童简对方家宇说：“我过去看一下程大哥情况怎么样，你先守在这里看着。”
　　方家宇点头，童简和张南他们几个转身走到重症病房，隔着玻璃，看见程信躺在病床上，仍在昏迷中。戴着氧气罩，插着输液管，旁边仪器正显示着他的身体病况。
　　童简轻着问旁边的护士：“小姐，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小姐回答：“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医生说，大概明天就可以清醒过来，你们可以明天再过来看他。”
　　张南拍拍童简，“我们先过去手术室吧，我怕大嫂有事。”
　　童简点头，几个人转身回到手术室门口等候。
　　时间似乎过很极慢极慢，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方家宇忐忑地问他哥：“是不是手术时间越久，代表病人越危险？”
　　虽然方新宇一直是不严肃认真的大哥，但是他这个大哥也曾是个医生，虽然现在从商，但是，这些专业的东西，他总比他们几个门外汉知道。
　　几个人全扭头望着方新宇，他刚张嘴想说什么，手术室的灯灭了，方家宇马上站起来，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脱下口罩，看着他们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他们全走过去，方家宇说：“我是她同事，她家人不在这边，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
　　医生说：“病人因为直接受到车子的撞击，虽然是避开了一部分撞击力度，但是她的身体多处骨折，头部受到猛烈撞击，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其它的症状，必须等病人醒过来才知道。”
　　方新宇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度过危险期，几时能清醒？”
　　医生摇头，看着他：“如果她能醒来，就证明她度过危险期了。”
　　方新宇倒抽一口气：“意思是，她有可能醒不过来？”
　　医生说：“她其它的伤我们都处理好了，都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她脑部受到太猛烈的撞击，有瘀血在脑子里面，无法清除，所以，她能不能醒过来，我们也无法确定。”
　　医生看了看他们，很同情地说：“等一下她会转到特护病房，你们等会就可以看到她。”说完，离开了。
　　几个人面色惨淡，方家宇愣了半天，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师妹有可能醒不过来？怎么跟她家人说？”抬头看着几个朋友。
　　童简想了一下：“先等几天，看看情形再说，再决定要不要通知她家人，免得他们担心。医生说程大哥明天就可以清醒，到时候再说吧。”
　　再转头看了看程信公司的几个高层主管：“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有事通知你们，全部人守在这也没用，你们老板已经脱离危险，没问题了。”
　　几个人散去，留下童简他们几个，坐在走廊里发愣。半晌，陈风说：“明天程大哥醒了，要是知道大嫂这样，怎么办？”
　　方家宇头靠在墙上，低低地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默默有什么事，怎么办？”
　　所有人沉默，天有不测风云是这个样子吗？可是，为什么会发生在程信和默默身上。
　　“有时候，我都怀疑老天会嫉妒人生太完美的人。”方新宇低低的话语，拨动每个人心里的脆弱。
　　童简想了想，“我想，我还是打个电话给李正乔吧，他是程信的好朋友，大嫂又是他干女儿，他知道也多个人拿主意。”
　　大家想想，也对。童简拿起手机，走到走廊外面去打电话，整个长长的走廊，人们四五个人，或站或靠，无人言语。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默默推出手术室，被推进特护病房，整个身体几乎都是伤，头被包得紧紧的，到处插着输液管。
　　方家宇扶着推车：“师妹。”
　　护士小姐拦住他：“先生，不好意思，病人刚做完手术，你不要这样。”几个护士推着推床进了特护病房。
　　几个人在外面看着，不免心酸，几天前见面还好好的人，现在已经成了这样。
　　方家宇眼睛都红了，早知道，就抓着师妹一起公司加班，起码，不会像现在躺在病床上，他盖住脸，如果小师妹真有事，怎么办。

　　第二天的中午，程信醒过来，睁开眼，听见张南惊喜的呼叫声：“程大哥醒了，护士小姐，病人醒了，快叫医生。”眼帘中印入张南欣喜的脸。
　　他只觉得浑身都痛，一时想不起发生什么事，看见童简和陈风、许世炎在旁边冲过病床前，开心地看着他。
　　“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下，医生要为病人检查。”护士小姐和医生正快步走进病房，把几个人轰了出去，关上门，帮程信检查身体。
　　“先生，你现在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或是有什么感觉吗？”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关切地问他，边检查旁边的仪器显示。
　　程信摇头，发生过的事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闪过：车祸、货柜车直接迎面的冲过来、默默从上海回来、在车上吻他、说到结婚、撞车、默默在他身边。
　　他惊住，他们出了车祸，默默和他在一起，他浑身痛得欲裂，急问：“医生，我未婚妻呢？”
　　医生安抚他的情绪：“先生，她在其它病房，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刚清醒过来，不宜情绪激动，有哪里不对劲，请你马上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
　　“我很好，我未婚妻呢？她怎么样？”程信看着医生，坚持着。
　　“她的伤很重，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医生非常专业地回答。
　　“没有清醒？是什么意思？她伤到哪里？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程信情绪激动地想要起来，可是浑身痛得根本无法动弹。
　　“先生，请你保持冷静，这样对你的病情没有好处。”医生安抚他的情绪，指示护士给他注射。护士小姐在点滴里注入新的药剂，程信慢慢安静下来。
　　“你好好休息，很快可以康复的，别担心。”医生检查完，发现无大碍，交待护士几句，离开了病房。
　　童简他们几个冲进来：“程大哥，你没事就好了。”
　　程信看着他们：“默默作得有多重？”
　　几个人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吧。”程信的声音冰冷的。
　　大家面面相觑了下，方新宇开口：“货柜车正面撞到你们车的位置离默默最近，她受的伤也最重，她的脑部受到很大的撞击，现在还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程信。
　　程信闭上眼，是的，他看见了迎面撞过来的车，叫小心，司机出自本能的向左转，默默坐在正右边的位置，直接面对到货柜车。他搂住默默，想护住她，然后，车撞上来。他，还是没有保护到默默。
　　童简走前一步，轻声道：“程大哥，放心，大嫂会醒的。”停了一下，“我们没有通知大嫂家里，但是打电话告诉了李正乔，他今天早上从日本回来，估计快到了，你看要不要通知大嫂家里。”
　　程信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声音低哑、语速迟缓地说：“问清楚医生默默的情况，如果有需要，告诉我，我给她家人打电话。”
　　童简点头，“你先休息，我们出去处理一下。”示意几个朋友，一起走出病房。
　　刚从出病房，看见走廊的那端，李正乔正迎面过来，气还未喘平，“怎么回事？默默呢？程信呢？”
　　童简说：“程大哥脱离了危险期，已经没事了，静养就行了。”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大嫂受了重伤，现在还没有清醒。”
　　李正乔大叫：“受重伤？受多重的伤？”
　　护士小姐在旁边制止他们大喊大叫：“安静些，病人需要休息。”
　　方新宇低声道：“她的脑部受到撞击，有瘀血积在脑子里，如果瘀血不能散去，很难醒过来。”
　　“那是什么意思？她会死？会成植物人？”李正乔低吼。
　　“我也不知道，要问医生。”方新宇回答。
　　“程信醒了没有？他知道默默的情况没有？”李正乔担心地问道。
　　几个人同时点头。
　　“他刚才情绪很激动，医生给他打了针，必须要他休息，现在他睡了。”童简说。
　　李正乔点点头：“我去看一下默默，她在哪里？”
　　方新宇指着方向，“我带你去吧。”
　　方新宇带着李正乔去默默的病房。童简看着几个朋友：“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吧，轮流回去吧，家宇，张南，陈风，你们先回去休息，到时候，再来轮我们。”
　　几个想想，确实这么也不是办法。点头，回家休息洗澡，晚上再来换人。
　　童简转过身，准备回程信病房照顾一下，看见程信的司机站在门口，“怎么了？”他问道。
　　司机的手臂还缠着绑带，他低着头，说：“我想跟程先生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当时我把方向盘打左转，他女朋友不会伤得这么重，如果她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老板。”
　　童简心中酸楚，却知道不能怪这老实人，拍拍他的肩膀：“程先生明白的，他不会怪你的，我帮你告诉他，他现在睡着了，你好好养病吧，默默会醒过来的。”
　　他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病房，童简叹气，车祸，几乎伤害到了所有的人。
　　走进病房，程信还睁着眼睛，看样子，已经听到了他们在门外的对话，童简走过去：“他很内疚。”
　　程信苦笑：“小刘是老实人，跟了我几年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本能反应，这种天灾人祸，不能怪任何人。”
　　童简坐下来，“不用说这种话，你快点养好伤是正经，我们可不能帮你照顾大嫂，要是她醒了，你不能照顾她，她要撒起娇来，我们可档不住她。”
　　程信头慢慢转向他：“昨天，我们在车上说，找时间回她家，就跟她父母提亲，我们准备结婚。这次等她醒过来。我们就结婚。”
　　童简红着眼，点头，拍拍他的手：“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切帮你办妥当。”
　　“帮我找最好的医生，默默一定要醒来。”程信看着童坚，语气坚定。
　　童简点头，无论如何，大嫂都要醒过来。

　　李正乔在特护病房前，隔着防护玻璃，看着躺在里面似乎没有生命力的默默，眼睛都红了，“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方新宇在旁边低声说：“有个货柜车刹车失灵，直接冲他们的车撞过去，程信的司机想闪过去，已经来不及，货柜车侧撞过他们的车，再撞到路边的建筑，货柜车司机已经当场死亡，默默在他们车上，坐在右后座，伤得最重。”
　　特护病房里，除了仪器的嘀嘀声，一片寂寞，默默沉睡得听不到世界的任何声音，她的世界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