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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扑朔迷离 ...

  •   说回上海。
      陆淮渊这厢自那日孟府中秋夜宴后,便几乎不再去赌场玩耍了,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只能是师父之命呗。
      那日夜宴,自许老夫子疯闹一场后,不久便散了。
      孟立阳酒已上头,却还是送父亲孟明松回浮屠斋。行到半路,孟明松挂心许夫子,对孟立阳说:“你也累乏了,自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去趟许夫子那里。”
      “是,父亲去去也早些回来。”
      孟明松点头,正要走,立阳却像想起什么般。
      “父亲,有一事我思量许久,忘了对您说,淮渊现在日日都去我那赌场玩闹,倒不是闯什么祸,我总觉得我那里人多事杂,三教九流又多有亡命之徒,既怕稍有不慎,护不了他周全,也怕他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很为难,想着您要不和他说说,少去赌场为好。”
      孟立阳兀自说着,孟明松却只不言语,深深望着儿子,若有所思,立阳在想什么?
      孟明松转念又觉得立阳所言未必作他想,况且自己当年就立誓不碰赌场的营生,淮渊将来是要接下自己的位置的,现在醉心于赌,确实不好,遂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于是乎,陆淮渊得了师命,只得转去码头、武馆和当铺什么地方玩了。其实小淮渊倒没有多失落,新鲜劲儿也差不多了,师父说不去就不去呗,发现了新地方,交了新朋友,也顾不上赌场了。
      可这下,陆小爷在上海可就撒了欢了,若说名声一开始还未有传开,现下隔三差五就在码头上和众工人称兄道弟吹故事,这里人多势众的,陆小爷做点啥,不到隔天就沪上皆知,比报纸可快多了!
      于是乎,连苏州河畔的妓(和谐)女闲来谈笑都说:“等陆小爷长大了,定要嫁给他,呵呵呵……”

      时光就这么嬉笑着到了辛丑年。
      1901年,清光绪二十七年盛夏。
      这日午后,陆淮渊和往常一样歇晌午觉呢,正盘算着今日早些练完功,好去聚贤楼把昨天许先生说的洋毛子火烧圆明园后面的故事听完。
      阿诚突然疯跑进来,哐当一声推开门,摔了个踉跄:“不好了!少爷!”
      陆淮渊原本快睡着了,被这动静惊得一颤,怒道:“你要死啊!十九岁的人了,成日咋咋呼呼!”
      阿诚端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顺顺气儿,才道:“少爷,赶紧,书院的于婉先生派人来请您救佟先生的命。”
      陆淮渊一听佟博山的名字,立马清醒,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佟先生怎么了?”
      “来人说佟先生今儿天不亮便被法租界巡捕房的人带走了,于先生想尽了法子,那起子探员连钱都不收,人都见不着,才冒昧来找少爷您。”
      陆淮渊心知,经年不见,若非实在没办法,定不会来求自己:“来人有说是犯了什么事儿吗?”
      阿诚忙道:“那人一边说一边哭,说是佟先生只昨夜外出喝了些酒,就回来睡了,哪能像那些人说的杀人。说是福华金顶的金老板死了,而刚巧佟先生昨晚与金老板在聚贤楼偶遇,便热情地邀金老板一起吃酒,所以巡捕房的人就把当年佟先生闹赌场的旧账翻出来,说佟先生酒后杀人!”
      过去多少年的事,也能强行牵连到一起,陆淮渊听罢简直哭笑不得,只道这群草菅人命狗娘养的。
      “阿诚,我现在去现场看看,再细问问情况,你去禀师父一声。”
      “是!”阿诚一溜烟去了。

      陆淮渊走的急,已走到观潮阁渐近的后门,才刚踏出,心道不成,这巡捕房什么地方,进去的人哪有不脱一层皮的,更多有屈打成招,须得先将人保出来。转身疾步向浮屠斋奔去,跑得快如脱缰野马。
      孟明松听阿诚说完事情,也急急赶出书房,正迎上疾奔而来的陆淮渊,不等陆淮渊开口,孟明松已道:“你且去办你的事,我这便去巡捕房。”

      孟明松带着俆浮生说话间已乘黄包车赶到霞飞路巡捕房前,正遇着焦急泪下的于婉,安慰了三两句,着俆浮生与书院的人将于婉先行送回,自己进了门去。
      知道孟明松来了,负责侦办此案的华人探长荣振海已是迎了上来:“哎呀!孟老板!孟老板怎亲自来了,有什么事着人将小的叫去府上训话就是了,这大热天儿的……来人呀,快将上好的凉茶端上来。”
      孟明松却兀自思量,眼前人好生面熟,何处见过?也不多言,只道:“我来并无要事,不知探长如何称呼?”
      “小的荣振海,孟老板只管叫我小荣子便□□振海一副谄媚。
      “哦,荣探长,孟某事忙,不曾过府拜谒。听说探长侦办大案子,原应鼎力相助,只不知探长现在进展如何?”
      荣振海心如明镜,倒不说破,只把事情说个大概,又道:
      “我这也是被那刚来的公董局董事希尔先生逼的够呛,限期三天破案,隔几个时辰便是一催,只能疾病乱投医。现下也只是怀疑,毕竟佟博山早年和金老板的过节,大上海人尽皆知。”
      孟明松听到这里,才有如灵光闪现,眼前这人不正是那败在佟博山手下销声匿迹的荣大千吗?事情变得复杂了,却又好办了。
      孟明松与荣振海似有默契般坐到里间,避了众人,才道:“荣探长这事,有任何需要孟某帮忙的只管吩咐,孟某必当尽力。只是现下,不知孟某这张老脸能不能从探长这里讨个面子。”
      “哎呀,孟老板这事哪里话,莫说孟老板在上海的地位,只说小的当年承孟老板大恩这档,便是孟老板说什么,小的万死莫敢不从的。”
      “探长客气了,当年的事何敢让探长挂心,怎比得现今人命关天。孟某斗胆想让您卖个薄面,允孟某把人先保出去,毕竟佟博山是我的师侄,师兄故去,我不能不照抚他万一,明松保证,若证据确凿,他真的杀了人,一定将其送回您这里,绳之以法。”
      孟明松一边说一边将备好的五百银元票放入桌上书页中。
      荣振海手中一无物证二无人证,本就是不日得放人的,哪有不卖孟明松面子的道理,自是一通千恩万谢,一通客套后,让孟明松把人带走。
      孟明松见着佟博山时,佟博山已被打得够呛被人抬着,孟明松也不惊不怒,简单诊视下道自己好在来得快,还只是皮肉伤,遂命人将其送回萧湘书院。

      且说陆淮渊这边,已到了金老板呈尸的地方,正是公馆马路中段一处小巷,在聚贤楼与赌场之间,看来金老板确是在回赌场的路上被害。
      现场一丝保护都没有,虽说在闹市,一点儿痕迹都没有,陆淮渊几近一无所获,只得先去看看尸体。
      金老板的尸体尚在巡捕房停尸间,陆淮渊去的时候,验尸官正在验尸:“真是惨死,死就死了,还断了腿,全身瘀伤,什么深仇大恨。”
      陆淮渊不理这验尸官叨叨,自己验看了起来。但见金老板全身是伤,右腿被重力打断,是棍伤。致命伤位于后脑,不似利器,应是磕在什么棱角处,被钝器所伤。听了法医说的就着自己的推断,死亡时间应是在夜里子时三刻到丑时六刻间。
      陆淮渊一阵思思翻索比划,已有眉目。
      心知佟博山已被师父送回书院,陆淮渊要去问问他几个问题。

      赶赴书院,佟博山躺在于婉房中,虽有些虚弱,倒已清醒。
      “佟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佟博山见了陆淮渊,笑道:“小子,好久不见啊,又长高了,咳咳……我没事,那帮孙子伤不了我。”
      陆淮渊见佟博山如此重伤,心道这才不过进了巡捕房半日……“他们怎么下这么重手。”
      佟博山倒是安之若素:“老相识见面,总要叙叙旧情,不说这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要问我,我却只能告诉你我几乎对金老板的死一无所知。
      昨天下午,我自己去聚贤楼喝酒,听那里的书匠说书,还时时说到你。然后到了晚饭时间,我就顺势要开包间吃饭,这时,碰巧金老板来了,往常他也常到聚贤楼,都是和孟立阳一起。
      昨天我第一回见他一个人,想着到底有些前缘,一块儿喝两杯也有趣,便拉着他一同进了房。起先我俩只喝酒客套,挺无聊,后来他没几杯就仿佛醉了,冲我一通吐苦水,说孟立阳如何排挤算计他,图谋抢占赌场……唉,不重要,后来我觉得时间太晚,他说的闲话我也不感兴趣,就先走了。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你走的时候是几时?”
      “我记不清,喝多了,谁想这个?”
      “然后去了哪里?”
      “然后我一路向东,去了江边,吹了好一阵风才往书院走。”
      “有没有人证?”
      “那街上清风雅静,恐怕没有,就算有也不认识我。”
      陆淮渊心道这可难办,再看向佟博山,陆淮渊欲言又止,准备离开。
      佟博山叫住他,稍有迟疑,还是道:“你信我吗?”
      陆淮渊笑着答道:“我信我心里的你,一直都信。”

      离了萧湘书院,陆淮渊去了聚贤楼。才到大堂,小麻子仿佛等候多时,迎了上来:“哥,你可来了,快!”拉着陆淮渊往二楼最东边的包房,这是陆淮渊常年包下的云水间,向来不接别的客人。
      书匠刘也已经坐到了房中,桌上早已备了好酒好菜。陆淮渊赶了半天,来回折腾,早就渴了,一坐下就抱着酒壶喝了半壶,又囫囵吞了半只鸡。
      小麻子实在着急了,道:“哥,这次的事儿比往常的大,你怎么看的?我又能做什么了吧?”
      在一边径自吃菜的书匠刘道:“我与佟先生相识两年多,他不会杀人。”
      陆淮渊竟不知原来佟博山与书匠刘他们相识,也来不及问这些,擦擦嘴道:“这次比往常有些麻烦,虽然我信佟先生不会杀人,可找不到证据,他仍是有嫌疑。”
      “不是啊,他昨夜子时不到就走了,金老板走的时候都丑时了,我不可能记错。”小麻子急道。
      “我相信你,可那之后呢,有人可以证明佟先生没有去而复返吗?”
      小麻子被陆淮渊问住了。
      陆淮渊又道:“我们先别争论佟先生有没有杀人,把事情经过搞明白了,自然就清楚了。我去过案发地,看了金老板的尸体,也见过了佟先生,加上你所说的,现下得出的情况是这样——
      昨夜佟先生与金老板吃酒,快到子时佟先生离开,金老板丑时才走。
      然后金老板在回赌场的路上遇见至少两个歹人,一个人功夫与我不相上下,惯用左手……呃,或只能用左手的人,用四指粗细的棍子打断了金老板右腿。另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功夫,与金老板扭打过。然后金老板后脑遭到重击,当即死亡,却又不是棍伤。
      我从聚贤楼以醉酒情况走到呈尸地用了一刻钟,加上验尸情况知金老板死亡时间在丑时一刻到丑时六刻之间。
      而佟先生寅时六刻回到书院,即使行凶也是来得及。”
      “哥,你怀疑佟先生?”小麻子追问的急。
      书匠刘却止住小麻子:“何以见得是两个人?且一人功夫强一人没有功夫?”
      “我细细看过金老板尸体,右腿膝盖几近粉碎,而棍伤只有一处,可见伤他的人是一蹴而就。外皮完整,内骨尽碎,足知此人内力深厚,绝对是练家子,使得是隔山打牛的招法。
      再看膝盖伤痕位于右膝偏右处迎面而击,若是我惯用右手从高处打下去,应是打在膝盖左侧。那人不可能别着使力,所以他要么是左撇子,要么用不了右手,或者说没有右手。
      至于另一个人,则简单很多。金老板伤处遍布全身,抓的挠的捶的,但都是小伤,什么人都可以做到。但正是什么人都可以,不会武功的佟先生也可以。”陆淮渊叹气。
      “既是两个人,谁出手让金老板毙命呢?是有功夫那个用钝器打死金老板吗?”
      “不知道,伤口形状不似什么兵刃或日常物件,无从猜起。”
      小麻子着急了:“那现下岂非毫无头绪?”
      陆淮渊倒似成足在胸:“也不是无从下手,可以碰碰运气,刘先生,这金老板的生平你给我的话本里已有详述,可我怕有遗漏。他有什么仇怨,你没有写的吗?”
      书匠刘摸着胡须,斟酌片刻道:“金老板虽经营的是刀尖舔血的营生,可想来是奉行和气生财,仇家就那么几个,多已故去,你都知道的。”
      陆淮渊点头又问小麻子:“金老板昨夜进来时,你见了?”
      “是我迎的他,他走的时候也是我送的。”
      “把你的所见说与我听。”
      小麻子稍作回忆,答道:“金老板,是打赌场来的,应没有绕路,一个人面色如常,但看似有心事,心情很差。
      我将他迎到二楼,便见佟先生。他们拉扯着进了佟先生包间,那时金老板是犹疑的。
      二人在包间里呆了很久,佟先生走后,金老板一直留在房里。金老板走的时候,感觉他明显高兴了不少,出门朝赌场方向去的,见他自己走路无碍,我便回身进了大堂。”
      “好,小麻子刘先生,现在请你们想办法帮我找一个人,希望他如我所料还在上海。此人应该是昼伏夜出,游荡在霞飞路巡捕房到荣振海公馆附近,没有右手,左手强壮,身高五尺四寸左右,面色蜡黄。”
      “你是说浪子快手仇小刀?”书匠刘如梦初醒。
      “正是,要快!巡捕房那边定了三日结案,如今已去了一日。”

      且说这仇小刀,的确已回到上海,更是的确是来报当年砍手之仇的。使千术作营生的人没了手,可想多么凄惨,再加上仇小刀为人心狠手辣,生性易怒,仇家自然是多不胜数。
      这八年苟且偷生,四处逃难的日子,仇小刀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直到终于有一天,等到时机回到了上海。

      金老板死后两天,夜里,仇小刀从外间回到自己在霞飞路巡捕房不远处,租的二层小楼。
      刚一开门仇小刀便觉不对,将门锁上,道:“是哪位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陆淮渊从暗处走出:“好耳力。”
      仇小刀将灯打开,见眼前这十七八岁少年,心中有些眉目道:“是闻名沪上的孟老板门下高徒陆小爷吧?久仰!”
      “我也久仰你的大名,想来觉得仇先生是有本事的人,若此事完结后,你还活着,还望仇先生不嫌弃,与我吃杯酒。”陆淮渊说的诚恳。
      “哈哈……早听说陆小爷处事不羁,为人仁义,倒也所言不虚,我平生看上眼的人物没几个,孟老板自是一个,你也勉强算一个。”仇小刀答得也痛快:“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只告诉你,那姓金的孙子,腿是我打折的,命不是我取的,我要报仇取人性命不假,但轮不上他。”
      “那他为什么死了?”陆淮渊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那日一路跟他到聚贤楼,又跟他出来,跟了一会儿等他进了永泰当铺旁的巷子里撒尿,我才找到机会,将他制住,一棍打折了这丫的狗腿,我便走了。”仇小刀一边吃茶一边道。
      “那他满身的伤?”
      “我说了不知道,谁知道他有几个仇家,万一是什么人看他不顺眼,或是路遇了打劫的。夜黑风高的,收拾他还用费我几招吗?”
      陆淮渊心道,线索难道又断了。对仇小刀拱手一礼,转身刚要走,想了想却停住,扭头对仇小刀道:“记得留着命,来找我吃酒。”
      “你不怕我骗你?”仇小刀笑。
      “我信你,再说你说的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我劝你一句,却也知你听不进去,那荣振海现今已不同往日,你实在无需执着,人活着多好,那么多可开怀的事。”
      “行了,若过了明天我不死,就去找你,至于那个姓佟的,应该是冤枉的,我见他早走了,没见他回来过。不过我的话不可能作证词,即便是作证,也没人信,那小子不走运。”

      从事发到这日晚,整两天陆淮渊一直未曾回孟府,一刻不停地在上海滩上奔忙,现下终于回来了。
      推开房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一种难以言明的沮丧和疲惫如海水顿时弥漫全身,第一次竭尽全力而一无所获,第一次感受到离真相如此之近,仿佛都能闻到凶手的气息那么近却始终对他一无所知。只顾怆然,甚至没看见坐在厅里的师父。
      孟明松还从未见过陆淮渊这个样子,心下一疼,一把拉住正走向床边的陆淮渊。
      “师父?”
      孟明松但见陆淮渊掩不住疲惫的神色,眼底的血丝,紧蹙的双眉,只道这孩子永远这么拼命,为了别人的事情拼命。不禁伸手摸了摸徒弟的头:“辛苦了,凡事尽力就好,不要太苛求自己。”
      这一刻陆淮渊从未经历过,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师父吗?他几乎从未对自己笑过,从未夸过自己,更遑论此刻模样。
      在陆淮渊十七年人生里最感无力的今天,师父在房里等着他,师父陪着他,陆淮渊流下了从三年前香堂挨打之后再未流下的眼泪,冲到孟明松怀中,紧紧抱着他。
      孟明松有一刻手足无措,半响才轻轻将手放在陆淮渊背上,拍了拍。
      这夜陆淮渊睡得很好,孟明松一直陪着他。

      这静谧的美好,又被阿诚打破了。
      几乎相同速度,相同姿势,阿诚又摔了个踉跄……惊醒了假寐的孟明松和睡得正香陆淮渊。
      “不好了!老爷!少爷!巡捕房的人来门上要带走立阳少爷!”
      “什么?”
      师徒二人,异口同声,问完,又几乎同时冲出房门。
      陆淮渊连鞋都没穿。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其实他原本无数次闪过这个念头,都强逼自己不要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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