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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闹书院(上) ...

  •   其实陆淮渊一直躲在桌子下面,并未溜走,外间种种那是听得一清二楚。直到众人散去,赌场又回到那惯常的样子,他才从内间溜出门去,却不是走回孟府的路,这是要去哪儿呢?

      入夜,南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便是十里洋场的模样。
      戴着礼帽留着辫子的人四处可见,还有那涂脂抹粉,摇曳在茶馆酒肆门口的女人们,不时对着三五而来路过的男人巧笑嫣然。不知何故,你不觉得欢乐,而感到万分寂寞,至少刚从酒馆出来的佟博山觉得是。
      一切都在酒醉微醺中萧索寂寞,他摇摇晃晃从黄浦江边北去。这是回书院的路,他最熟悉,这一个月来几乎每晚都要走一次。萧湘书院里只有一位于婉先生,他便住在于婉这里。
      要说书院是读书写字的地方,那可闹笑话了。老上海的妓(和谐)女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级的妓(和谐)女称为长三。高等妓院既是男子气概的场所,也关联着上流社会和名利场。书院分“大场户”与“住家”,相较之下“大场户”复杂一些,也顶多只有四个妓(和谐)女,“住家”则多是名妓独立开设的风雅书院。这些长三与街口酒馆前营生皮肉生意的不同,皮肉较为次,她们主要还是一个陪字,或应招入局或吃喝打牌或附庸风雅,其中不乏色艺双全、卖艺不卖身的。
      要说这萧湘书院,便是沪上花魁于婉的“住家”。
      过了路口,佟博山远远已见院门,还伴有门里正在往外走的三五个着绸缎长衫、手拿折扇、面色微醺的男人。
      旁边送客的阿诚眼尖,一眼望见远处的佟博山,迎上来:“佟老板,今日怎么早了些?先生刚开完花酒,这会儿怕是正在屋里泡澡呢。”
      佟博山今日多喝了几杯,路上吹了江风,酒劲儿倒是散了不少,头却有些疼,一边按着太阳穴,一面说:“不妨事,我在前厅等她就是,帮我……”未等佟博山把话说完,一个身影从院门外榕树后窜了出来,佟博山定睛一看,这不是今天赌场那少年?

      且说陆淮渊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便出了赌场,与看门伢仔问了几句话就一路寻佟博山而来,不想一等就等到深夜,陆淮渊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寻错了地方,直到刚才听伙计喊“佟老板”,才知道自己来对了,连忙出来,此刻一阵得意地望着高自己足有一尺的佟博山。佟博山有些恼怒,莫非这小子一直跟着自己,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位兄弟,为何在此?”佟博山拱手道。
      “我在这儿路边坐着等你好久了,险些睡着了。”小淮渊揉了揉眼,笑着,有些得意,一丝顽皮还有一些羞涩。
      佟博山却有些惊讶,自己并未向任何人透露住处,一向也极小心,即使喝酒也并不大醉,路上定会注意有无可疑之人,这小子从何得知自己住在这里?
      “小兄弟如何得知在下住处?”
      “哦,我猜的,也不太能确定。”陆淮渊说到这儿,无奈地撇了撇嘴。
      佟博山却显出了不悦,上海这么大,哪有那么好猜,真是笑话,这小子分明使诈。转念一想,莫非是书院的人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孟府,早就听说孟明松是这书院的撑头,坊间更是传言孟老板对于婉的娇俏颜色如何喜爱,绘声绘色,桃红柳绿。
      佟博山思及这里更是一阵火起,转身便朝院门走去,头也不回道:“既然不愿说,那就此别过,慢走。”一挥手并不看陆淮渊。
      陆淮渊慌忙追上去拦住他,咽了口水道:“真的,我没骗你!”
      佟博山将双臂抱在胸前俯视着陆淮渊。
      陆淮渊连忙解释道:
      “在赌场时我便看出你长衫上折路走线布味都是新的,应该是你今早换的新衣服,但裤腿和鞋边沾了很多洋灰和黄沙,人没有道理只换衣服不换裤子,所以你今早一定路过哪里沾上了洋灰与黄沙。黄沙倒不出奇,不一定在江边,可洋灰多到鞋裤上都是,不能只是普通人家修房子,至少得是修马路,刚巧我问了门人,今日上海只有一个地方修路,就是公馆马路在外滩码头前路段,料想你应该从那里路过。
      而你身上穿的这件长衫料子是今年刚上的新料,全上海没有几家裁缝铺有,而款式像极了俆记布行新出的样子,赶巧浮生叔刚给我制了两身。而徐记布行也赶巧了就在码头沿黄浦滩路往北与四马路交汇路口处,我就去布行碰碰运气。
      掌柜的说这一两天做出去的长衫这样子的很多,这布料也用的很多,本没有线索,可掌柜突然想起一个身高五尺八,中等身材长得很白的年轻人三天前来量过尺寸,正好选了这料子和样子,因为蓝眼睛太突兀,掌柜的印象很深,却不记得衣服何时取走的。
      徐记布行我家常常帮衬,正常做一件长衫要花三天功夫,最快也得第二天夜里,所以你这件长衫只能是今天一早拿的。掌柜的每天辰时四刻开门,赌场伙计说你今早巳时二刻进场,而刚好今天布行从开门营业到午时之间只有一个人取长衫,掌柜的记得那人应该是哪个书院的相帮,布行常与书院生意往来,太多记不清是哪家,我便想相帮到布行取长衫返回书院,你换上长衫从书院立即出发,路过码头前,从公馆马路东边走到赌场共用六刻钟,从赌场到码头我用跑的需要一刻钟,你走的再快也不会比我跑得快,所以伙计取衣服加上你走到码头用了五刻钟,不会太远。
      上海滩的书院都在苏州河沿岸,就近看连接苏州河和公馆马路还能经过码头外的只有黄浦滩路,而这条路附近的书院只有两家。伙计取衣服应该是连跑带走,走得快,你不赶时间,应该是正常步幅,两者中和我找了个码头干活的工人,从码头到布行用了近三刻钟,所以伙计从布行回书院,你再从书院到布行共用两刻钟,工人再接着走,到北边外白渡桥旁怡红书院刚好一刻钟。
      以上都在假设途中没有任何耽搁的情况下,应该是怡红书院。可我想起你长衫后襟内沿似有油渍,若是在书院用餐,沾上油或不小心撒油应在前襟或袖口等处,后襟内沿只能是撩袍坐下时在椅子上沾的,不会是书院,所以我猜你路上用了早点,那就不是怡红书院,应该是这里,更近的萧湘书院。我便在这里一直等你。”

      陆淮渊一口气说完,小脸有些憋红了。
      佟博山一路听一路惊,直到最后惊住了,没想到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不仅有胆识有气度,还智计过人,心思缜密,将来定是这上海滩上一号人物,他这么大费周折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好聪明的小孩,那你这样大费周章,不会就是想看看我吧?”
      陆淮渊到底是孩子,要说自己的请求还多少有些羞涩,双手抱在头后,笑开了,说道:“嘿嘿,我看你赌骰的功夫好生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教你?”
      “我不白学的,日后你在上海滩遇上什么难事,我都可以帮你,或者你不是说要赌钱补贴生计嘛,要多少,我府上可有钱了。”说着陆淮渊从怀里掏出一块雕龙纹嵌红宝石眼工艺精致的金怀表,递到佟博山手里,道:“我今天出门匆忙,只有这块随身携带的怀表,你先拿着,等明天我把我屋里那些金金玉玉的当了,换了现钱再给你送来。”
      佟博山拿过表来一看,这不是?再一翻开盖子,果然,翡翠面纯金针,玉面上还镂着个小小的松字,和自己怀中这块何其相似,只是自己这块表面上镂的是个柏字,是师父于如柏的柏,再细想也不奇怪,这小子人小辈分大,上海滩上大字辈的人能有几个,他也只能是孟明松的徒弟才能说得过去,孟明松的徒弟啊……
      佟博山一把将表扔回陆淮渊手中,
      “我也是帮里的人,咱俩辈分一样,我教你于理不合,表你拿回去,回去吧。”
      陆淮渊原本见他端详怀表,还以为他要答应,不曾想他突然变了脸色,急道:“你是不是嫌表不值钱,我也不知道这值多少钱,但师父说是好物件,你再好好看看,师父是不会骗我的。”
      “唉,你别再说了,不是因为钱,我平日闲云野鹤惯了,来上海也只是玩几天,不日就走,一是从未教过人,也教不好,二是不想多个累赘,一个人挺安生,三嘛说不定那天就走了,教也教不全,你且去找别人,这赌骰高手多的是,我算什么,三脚猫的功夫骗人的。”佟博山耐心道。其实他真这么想,自己一个人图个痛快,想来不爱与人结伴,自在浪荡的多好,了无牵挂。
      “无碍的,你呆多久,哪怕一天,能教多少是多少,我绝不贪心,你也不用全教了我,只把今早在赌场里你怎么下的注,怎么摇的骰教我,教不会是我笨,教不完你就想走我不会拦你的。”陆淮渊一心只想求佟博山答应,语无伦次起来。
      佟博山抬头看天,这都到了子时,和这小子纠缠下去不是办法,得打发他回去。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了,今天太晚,你先回去。”
      “真的?”陆淮渊蹦了起来。
      “真的。”佟博山不耐道。
      “那我明天什么时辰来找你方便?最好是上午。”陆淮渊希冀地望着佟博山。
      “你想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佟博山不想多言。
      “嘿嘿太好了,我一早便来,这表你收下,当是谢礼也行,信物也行。”说罢将怀表塞给佟博山,一溜烟便跑了没影。佟博山将表又细细看了看,揣进怀里,口中念念有词:“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
      其实陆淮渊比佟博山着急多了,没想到会弄到子夜时分,师傅那里如今是什么情况却不知道,得赶紧溜回去。路上连人都没有哪来的车,这怎么办,快跑不动了也才到一半路程,这才想起来还一直没吃饭呢,又累又困又饿,陆淮渊也不知怎么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孟府后门,一推门,果然,门锁了,左看右看翻墙呢,墙太高,也没有可着力的地方,正着急呢,突然想起来,爬狗洞啊!遂欢欢喜喜地去了,心想好在自己还不高,人也瘦,不然今天只能叫门了。
      千辛万苦钻进了府,悄悄绕过东厢房,潜进北花园,一路向西,便是自己的院子,总算松了口气。
      陆淮渊的观潮阁在孟府西北边,院后是西面的小花园,东南不远处是孟明松的浮屠斋,离其他院子却很远了,仿佛陆淮渊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孟府西北角上的。
      陆淮渊倒院外一瞧,院里黑灯瞎火的,这下好,没人便好,赶紧往里跑,边跑边跳,好比那占了小便宜的姑娘,哪知一绕过院前的假山就笑不出来了,院中老槐树下的石凳上静静坐着个人。借着月光看,素白的长衫上秀松柏的银线闪着点点微光,正看着自己,自己却看不清那人现下什么表情。
      孟明松在院子静静等陆淮渊足有一个时辰了,起先还是在前厅等,渐渐时间晚得着急便来了陆淮渊的院子,手边的茶盏干了又续,续了又干好几遭,终于看见这孩子回来了,乍看居然又跑又跳还挺高兴的样子。
      孟明松不言语,径自起身往陆淮渊房里走去,拿出火折点亮厅里的烛灯,坐在厅里主位上。陆淮渊见状连忙将师父的茶盏端上进屋来到师父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了,恭恭敬敬将茶盏举过头顶给师父奉茶,心道师父不说话怪渗人的,不知如何是好。
      孟明松接过茶去并不喝而是放在桌上,盘起腿闭上眼似打坐一般,屋里静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也不知过了两刻钟还是三刻钟,陆淮渊终于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眼师父,一动不动,呼吸均匀,难道睡着了?陆淮渊眨巴着眼,想现下膝盖有些疼了,肚子咕咕作响,三步之外侧座旁就摆着糕点水果,不如活动下筋骨轻轻悄悄地去拿了来,复又摸摸膝盖,摸摸肚子,看看师父,咬咬牙便要爬起来。
      “谁许你起来了。”本是平平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听得陆淮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跪好,心道师父没睡呀,师父您倒是说句话啊,要打要骂总比心里没底强。
      又不知是过了几刻钟,陆淮渊只觉得膝盖生疼,又困又饿,甚至开始想浮生叔了,以前挨师父打,挨罚都是浮生叔帮着说话,前年苏佩师娘进府来,便还有师娘疼自己,浮生叔师娘你们倒是快来啊!小淮渊的眼泪在眼眶里转着转着还是掉了下来,却记着师父说过受罚的时候不许哭,只敢低着头默默掉几滴泪又默默憋回去,只是双肩有些微微颤抖。
      “今早怎么跑出去的?”孟明松终于说话了。
      陆淮渊赶紧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抬头道:“许夫子歇堂的时候,我给夫子茶里下了少许迷药,溜出去的。”
      “去哪里了?”
      “跟着立阳哥去福华金顶了。”
      “然后呢?”孟明松喝了一口茶,已经凉透了。
      “然后,然后。。。。”陆淮渊想不能和师父提要向佟博山学骰术的事儿。
      “嗯?”
      “然后去了萧湘书院。”
      “书院?呆到几时?”听到萧湘书院,孟明松微怔。
      “从书院离开便赶着回来了。”陆淮渊答道。
      “去那里做什么?”孟明松心道十四岁的小孩子难道去找妓(和谐)女?
      “没……没做什么。”陆淮渊心虚地低着头,反倒叫孟明松以为他真的学了这倚红偎翠的事情,一面觉得陆淮渊还小,不该这么早寻花问柳,另一面想这个徒弟也十四了,不算小了,外面的世界早该叫他去历练历练,不然终会保护得太过,反害了他。
      孟明松一时竟有些为难,罢了,站起来道:“明儿好好向许夫子认错。”便走了。陆淮渊有些恍惚抬头,只见着师父的背影。

      第二天,卯时刚到,陆淮渊便爬起来,准确地说他压根没睡,手脚麻利地把昨儿夜理整理出的值钱物件藏好在怀里,轻轻悄悄地潜到浮屠斋后院——陆淮渊要去找浮生叔。
      陆淮渊想好了,这一次不能再偷跑,若再被师父发现可不得了,得借浮生叔一臂之力。话说这浮生叔正是孟明松朝夕不离的亲信俆浮生,二人由小一块儿长到大,又一块儿从山东来了上海,一块上刀山下火海,说句亲兄弟也不为过。
      陆淮渊知道浮生叔每日会比师父早起一个时辰,但见他屋里亮起了灯便将怀中心悸药丸服下,稍等一刻轻轻悄悄推门而入。
      “谁呀?”浮生叔声音有些哑,“哦,淮渊啊,你这是怎么了,小脸儿这么白?”说着将淮渊抱过来又是摸额头又是擦汗的。
      陆淮渊忙拉住浮生叔道:“浮生叔,我现下心疼心悸得厉害,一定是病了,快带我去医馆看看,别是要死了吧!”一边说一边装着抹眼泪一边将俆浮生使劲儿往外拉。
      “别急别急,你且躺下,我这就着人去请大夫。”
      “哎呦!”陆淮渊哪里能依,仍是不住往外走,“等大夫请来,我都嗝屁了,咱们直接去不更快,再说这个时辰,大夫还睡呢,哪那么容易请来。”言毕二人已出了浮屠斋。
      “那好,你别急,我着人去回禀你师父一声。”俆浮生做什么事儿总念着要回禀。
      “哎呀,师父还没起呢,一会儿再回禀,别耽搁了,你看我这脸白的,我这心口疼的,我快不行啦。”陆淮渊不住做戏,其实也是真的,药效先前没发作全,这会儿淮渊已经是汗如雨下,再拖是真走不了了的。
      俆浮生眼见这孩子可怜的样儿,心中着急,“好好!那快走!”
      俆浮生着门人备了车,二人一路去到最近的霞飞路东段洋人诊所,倒没用多少功夫。
      护士安排陆淮渊躺在病床上,去请医生。俆浮生心想还是要回禀明松哥一声的,遂对陆淮渊说:“你先休息,我得回去和你师父说一声,万一你出什么事儿,我怎好担待,约莫他也快起了,我再告个假来照看你,去去就回啊。”
      陆淮渊一听心中得意,面上却仍是一副苦瓜脸道:“我现下觉得好多了,浮生叔去吧,别把情况说重了,免得师父担心,倒是我不对了。您也别劳累了,就不必来照看我了,我都多大的人了,再说您得陪着师父,不然我不放心,师父那里的事才是第一要紧的,怎能因为我耽误,您忙完正事儿来接我便可以。”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度,俆浮生也觉得是,左右在诊所,自己另着人来护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等办完事情回府,和明松哥一同来看就行:“好,你好好歇着,别乱跑,听大夫的话,我和你师父午时来接你。”
      俆浮生出了病房和护士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医生匆匆赶来与护士再去病房中,这病床上哪还有陆淮渊的影子,不知何时他早已溜了。

      萧湘书院内有两层,进门廊便见小桥流水,过了桥便是正厅,厅口摆着数张实木桌椅,看成色皆是上等黄花梨,厅北是六米见方的戏台,厅四面皆挂有各式字画,别致清雅。
      想那二楼应是先生的房间,只见青色门帘静静垂着,已服了静心丸的陆淮渊正站在厅堂里,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这大早书院众人还没起身梳洗,只有被叩门惊醒的阿诚在旁接待着。
      陆淮渊进来便道:“佟博山佟先生起来没,住哪间房?”
      阿诚心道这不就是昨夜那少年,应该是来找佟老板的,可佟老板明明叫佟柏年,哪里是佟博山,便道:“这位小爷是来找佟老板的?佟老板恐怕还未起身,二楼那间正是于婉先生的闺房,佟老板这一月来都宿在此。”
      陆淮渊遂坐下道:“那劳烦你通禀一声,我在此等候。”
      “好嘞。”阿诚麻利地上了楼,不一会儿便回来对陆淮渊说:“这位小爷久等了,不巧,于先生说佟老板今天一早已经走了,恐怕是小的睡着了,没知觉,什么时候走的呢?”竟自说自话起来。
      “什么?走了?去哪儿了?”陆淮渊拍案而起,很是恼怒:“佟博山你敢耍我!”一把掀开阿诚,怒冲冲地闯入了于婉房中,此时于婉正衣衫不整卧在床上,被这推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惊得一刹花容失色。
      阿诚追着也进来拉住陆淮渊斥道:“你这小子,怎地不守规矩,先生的房间岂是随便闯的,和你说了佟老板不在这里。”
      陆淮渊哪里会管他,虽年少,到底是练家子,跟着王师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岂是绣花枕头,跃起一脚便扇在阿诚脸上,将阿诚踢了个屁滚尿流,还掉了两颗牙,抓住于婉道:“人去哪儿了,再敢耍爷,小爷我定把你这淫(和谐)妇扒光了扔到黄浦江喂鱼!”
      于婉此刻已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到底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定定神说:“佟老板确实已经走了,就在方才。”一边说一边指着窗子,是了,此刻窗户大开,尚未关上。
      陆淮渊放开于婉,恢复些冷静,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天已亮了,而窗外便是后院,萧湘书院的后门便在不远的东北角上,看样子佟博山是听见自己前来寻他,遂跃窗而下,从后门跑了。
      不对呀,陆淮渊眼力过人,后门此刻是锁着的,若佟博山从后门出去,必有书院另一个人锁了门,不是阿诚,于婉衣衫不整不似外出,一介女流也不可能去了后院再从自己眼皮底下瞬间回到房中,可自己闹了这么大动静不见第三个人前来帮忙,这不合理呀,难道是越墙而去?可细看窗下后院草地上的痕迹,佟博山一跃而下时像是摔了一跤,这样的身手要越过墙去,陆淮渊讥笑。复又朝床上的被子摸去。
      “你做什么?”于婉斥道。
      是了,被子还是热的,人确实刚走,阿诚迎自己进来时顺手锁了前门,后门也锁着,一个功夫很差,身体瘦弱的洋杂种,料你翻不出墙去,你分明还在书院里,你最好自己乖乖出来。
      这厢陆淮渊闹了这么大动静,书院的人早就都被惊动了,在陆淮渊还在思量之时,老鸨子早已带着数十个打手冲上楼来,把于婉房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个小瘪三,毛都没长齐就敢跑到书院来闹事,还敢闯先生的闺房,也不看看你闹得是谁的地方,孟老板的台子都敢动,我看你是活够了!”老鸨子也是衣衫不整,怕也来不及涂脂抹粉,在风尘里沦落许久的脸,到底还是丑的惊人,一副公鸭嗓子大喊大叫地也让陆淮渊不痛快。
      可到底陆淮渊没气昏头,师父是这家萧湘书院的撑头,这帮孙子地位低,不认得自己,可若是显露身份,岂不是顷刻要被抓回去,还怎么找人,但要是不显露身份,自己这单枪匹马,别说找人,能不能自保都是两说,不能硬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鸨子已是指示着打手们冲了进来,将陆淮渊围在床前,自己也一把抓住小淮渊的辫子:“看你往哪儿跑,今天定教你知道知道厉害!”
      陆淮渊连连作揖告饶:“妈妈,哎呦,好奶奶,我错了,我人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饶了我吧!哎呦!”
      老鸨子这就是一个嘴巴子扇在陆淮渊脸上,力气还挺大,满场五大三粗的护院早已笑的前仰后合,全道这小子就这点斤两装什么大爷,只有阿诚心里疑惑,不对啊,这小子明明身手了得,这会子怎么想变了个人似的,奇怪。
      陆淮渊心中气急,面上却仍是装怂,一面连声告饶:“奶奶打得好打得妙,奶奶您要还是不解气,再打这边。”又将另一半脸伸过去,老鸨子也不禁乐了,又抡起全力扇了过去,将陆淮渊打的滚出了好几圈儿,房中众人更是笑开了,但陆淮渊借着这几圈下来已是到了窗边,但看众人只顾嘲笑,正是时机,突然运气一跃,跳出了窗外,等众人回过神来一看,陆淮渊早已越墙而去了,哪儿还能见的到影子,老鸨子气急:“奶奶的,我这就去孟府,老娘不信收拾不了一个黄毛小瘪三!”
      “妈妈。”于婉从刚才一直不发一言,现下披了件斗篷起身拦着老鸨道:“既已跑了,料定不敢再来,不如就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说出去,萧湘书院日后不是没法安生了,什么人都敢来闹!”老鸨子不依。
      于婉叹气道:“没有人敢来书院闹事,原就不在咱们这些看家护院的身上,那是看在上海滩孟老板的面子,孟老板只要还护着咱们,以前不敢来闹得,以后也不敢。”又拉着老鸨坐下说:“我看这就是个孩子,咱们与他计较反显得小气,再说看这身行头,不像一般人家的公子,妈妈你是知道,我不愿多给孟老板添麻烦,现今这样挺好。”
      老妈妈看看“女儿”,心中一疼,“好吧,就算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大闹书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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