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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白衣奇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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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白衣奇侠
“小允浩~起床了~”
“小浩浩~”
“允浩小盆友~”
……
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郑睡虫被男高音搅了清梦,于是不满地蠕动着,一只手臂在半空中挥了挥,想赶走床前叫他起床的人,口中粘粘不清道:
“唔……再让我睡会嘛齐叔……”说完还砸了砸嘴,咧嘴一笑道,“好吃……我再要一块……”
这还吃上了?
高大威猛的“齐叔”无语地站在床前,粗黑的长眉皱了皱。这只是一个开头,而他从现在就深深觉得,自己真是接下了一个相当烫手的山芋——金在中?我为什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接着,修长的手缓缓伸向被团得皱巴巴的被单,轻微的洁癖让他没忘了避开枕边那片可疑的痕迹。
他叹了口气。
“郑允浩你再不起来小心爷毒死你!”
隔壁起床不久的齐叔听到声音愣了愣,随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绝地老儿,你徒弟这嗓门一如既往啊。
……
郑允浩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跟在沈昌珉身后,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前一秒他还抱着被单舒服地躺在他的小竹席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把眼前的人和瘦小的齐叔区别开。
允浩被沈昌珉那张无限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沈昌珉?!?
为什么沈昌珉会来叫他起床?
该、该不会是世界末日了吧。
……
郑允浩跟在沈昌珉身后挪啊挪,挪啊挪,终于……哎?
“这、这不是……书房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允浩左右看看,檀架上的藏书比金在中主院那间的还多,整整摆满了两面墙,而里面还层层叠叠,不知道还有多少排架子。允浩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就是书局也未必比得过这里。
“书房是没错,可是……”
“哎呀……好像忘了点东西……”
这是那间院子啊。
是像他这样小厮没资格进的院子。
允浩的话被神叨叨的沈昌珉打断。后者从一大清早就不正常,刚刚面对禁区时一言不发地揪着允浩进门……现在又自顾自跑到墙角的书堆乱翻,看上去好像在找着什么。
“啊!”
沈昌珉扔出的书准确地砸中了允浩的脑门。
“喂沈昌珉你在干嘛!”
郑允浩直呼其名,随即又一本书飞过来……允浩的腰猛地一弯,终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开了沈昌珉的图书炮弹。
传说中的“禁地”就是这样么?
那个蹲在墙角、趴在满是灰尘的书堆前左手右手往外“飞书”的……真的是以潇洒风流闻名于世、以文才武略称道于武林名家的沈昌珉?
传言啊!你到底有几句是真实?
……
“啊,找到了……”沈昌珉终于爬起来,满脸兴奋地举着一本皱巴巴的破书,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允浩都替他庆幸,还好今天沈昌珉穿的是银灰色。
“来来来小允浩,”沈昌珉献宝似的把那本破书往允浩怀里一塞,“从今儿起,这就是你的了。”
啥?
合着这沈昌珉今儿拉上他起个大早,就是为了给他这本破书?
允浩有点懵。可眼前盛情难却,眼前这人从开始找书就一副干了鸡血的德行,要不是怕被报复,允浩真想指着他的鼻子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沈昌珉。
难道真的沈昌珉被掉包了?
小郑心里惴惴,狐疑地看一眼沈昌珉,这才低头去看那本隐约散发着霉味的旧书,书的封面有些残破,字却还清晰。允浩把书摆正过来,只见泛黄的书封上端端正正四个大字:
葵花宝典。
——若练此功,必先自宫。
……
允浩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沈昌珉一眼,后者没看他,想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这个……为什么要给我?”
“帮你练功啊。”
……
允浩几乎要喷血。谁知后者洗完脸转过来发现他默不作声,眨了眨眼,一脸清纯可爱道:
“你别害怕,这个我也练过的。”
……
允浩囧囧有神地望着练过的人,视线不自主地下移……
“哎?你看什么呢?我有什么不对吗?”
练过的人很疑惑,又转过头去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不妥之后才缓步向允浩走来……
“啊西!这个老头儿!”
沈昌珉一把夺走了书,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书芯来。
说是书芯,其实只是相对书皮而言的。郑允浩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界,居然眼睁睁看着沈昌珉徒手拆书。
昌珉啊,这一本书而已,你就是再恨它也不至于把它拆了呀……
……
“自宫”事件最终以郑允浩被沈昌珉追着打并罚跑三圈树林告一段落;沈昌珉愤愤地把某位传他书的绝地老头儿骂了几百遍,原先只知道他喜欢随便拆书皮,没想到人家还能装书皮……那本书当然不是真的葵花宝典,后来允浩知道,原来那是一本内功心法。
啥?沈昌珉要带他练功?还练内功?
郑允浩在围着金家后山树林跑步的时候一直在消化这个消息。
从一大早沈昌珉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华丽丽地成为了自己的师父开始——允浩就没跟上老沈的思维。他下意识地反驳,却没想到沈昌珉魔高一丈,像是提前就料到了他会怎么说来着,一张字条举在眼前,上面潇洒的行草准属金在中没错。
——跟你昌珉哥好好学。
既是金在中的意思,他便反驳不得。允浩沿着偌大的林子郁闷地跑着,心想主人怎么能与沈昌珉那种人串通一气?
哪种人?呃……允浩心虚,其实沈昌珉挺好的(除了嘴毒点),文才又好(只是说话不像人),武功也好(虽然从来没看他练),医术更是没得说(就是偶尔喜欢拿人试药)……退一万步,单以沈昌珉在江湖上的名声,他肯教自己,怕是郑允浩八世修来的福气。
谦虚是允浩一大优点,可是凡事总有个度。
为什么要从内功开始教他啊?
自古练武这回事,说得是一个永无止境。“活到老练到老”的教诲之于现在只有十七岁的郑允浩来说更是决无任何疑问,但内功不一样。内功这种东西那是从初习武艺便打下了基底,不管后来如何改变武功招式,甚至改变武器,都是极少要换的。
允浩不排斥被沈昌珉教,他只是不太想换内功。
“沈……那个……”
“叫师兄。”沈昌珉无奈道,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改名叫“沈沈”了。
继“金金”之后……再来个“沈沈”?
昌珉抖了抖,他还真要成金在中的闺蜜了。过去帮他跑生意拉关系,现在帮他看家带孩子,难道以后还要替他照顾老婆和娃?
还是算了,那些女人太麻烦。
“师、师兄。”单传的郑允浩没叫过师兄,但总照顾了他没有让他喊师父,允浩心里感激,话也利索起来。
“想问什么?问吧。”
“这个葵花……”
“都说了不是‘葵花宝典’!”昌珉怒而起。
“……”
“好了,说吧。”
“呃……这个……”允浩顿了顿,“学这个……要重新练吧……”
“嗯。”
“我能不练这个么?”
“你还敢嫌弃了?”昌珉怒目圆睁。
“不不不……”允浩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不重新练?”
他虽算不上高手,但好歹也曾跟随师父多年,那内功武功也是一板一眼练出来的。师父年纪大了,他就拼上最大的努力,为的就是早点出师,只为了让年迈的师父高兴。可怜他十岁从师便常伴恩师左右,老师父却在四年之后便去世了。孤苦无依的小允浩便留在山村中守孝。
这一守,就是三年。
……
他当然不想重新练,那是已故的师父教给他的。
同样为人弟子的沈昌珉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
“容我直言,你原本的内功虽说扎实,但那是很基本的一种,提升空间不大,”昌珉向他解释,“如果你想留下,那么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你可以选择离开。”
“我们不会强迫你,由你自己选择。”
“……这也是主人的意思吗?”
“……嗯。”
昌珉觉得这么做有些残忍。其实允浩的功夫并不差,若他不选择留在金家,只要不卷入派系纷争,他足以平安一世,可自己却还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认识金在中多年,沈昌珉不得不想到那天金在中的话,后者早就算到郑允浩会选择留下。
金在中说过,这样的郑允浩,不会离开。
能让金在中另眼相看的人不多,沈昌珉用一只手便能数清。这种事放在以前他莫不过一惊一笑,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给允浩治过伤,昌珉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一名医者的角度:
沈昌珉有点不忍心。
这个孩子怕是还以为都是自己和金在中收留了他,危急关头救了他,却不知道那危机就是他们事先布设——为了所谓利益。沈昌珉文武双全,以他的才能若想在江湖中独立一隅绝非难事,可他不愿意。
昌珉讨厌那些算计,他只是帮助金在中,无条件地帮助他。
因为是兄弟。
……
而郑允浩,却没有这样的理由留下。
沈昌珉耐心地等郑允浩的答案,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希望他就此离开的。
“你的卖身契就在我这里,如果你想走……”
“我听你的。”
沈昌珉愣。
“如果只有那样才可以……我愿意学。”
他想说保护主人,但终究没说出口。
“你不用再考虑一下?”
“嗯,我决定了。”
沈昌珉心里一叹,命运果然自有道理。摊上了金在中,恐怕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只能希望这孩子傻人有傻福了。
“不过,”允浩试探着问,“就算学了新的,我也不会忘了以前的吧。”
……
还真傻啊。
“不会,”但昌珉难得没有嘲笑他,“好好干吧小子。”
好好干吧。
你这样的孩子,他也是不忍心的吧。
……
“回去把这,嗯,别太多了,先背前三十页吧,明天再来找我。”
“师、师兄……”
“干嘛?”
“三十页……”
“想要六十页?”
“不用不用……”
……
允浩很郁闷。
金在中临行一语让他成了沈昌珉的徒弟,沈昌珉一本破书让他背了个天昏地暗;原本扎扎实实练了数年内功的他像个娃娃一个重新开始,原本练有刀法的他被塞了刀枪剑戟无所不有,原本在齐叔王婶那儿住的好好的……结果被沈昌珉喝令搬到了主院去,还一脸蛮横地说他的话就是金在中的话。
那怎么可能呢,金在中就不会一天到晚给他起外号。
“土豆啊,去帮我送个东西,顺便带本书来。”
……
你自己没长手啊。
允浩踢踢拖拖地走在大街上。沈昌珉要送的是一封信,却不送驿站不递钱庄,让他直愣愣给送到了上回见过的布庄老板娘那儿。梅老板依旧妖妖娆娆一朵芍药花似的模样,只不过这回换了玫红色,更衬得肤色胜雪、唇如点朱。
但无论再美,允浩觉得自己总是无福消受。无论是老板娘说话时那上扬的尾音儿,还是一甩一甩大老远就弥散着浓浓胭脂味的紫色帕子。
这些女人怎么一天到晚爱往自己脸上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自己脸是调色板、头是珠宝匣么?
允浩送完了信连忙跑出来,生怕再多待一会就要闻脂粉味闻到中毒。
下一站,书局。
郑允浩在大街上游荡,琳琅满目的货物让他有些眼花,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摊众多连成两条风景,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荆襄沃野得金、朴两家治理,再启盛世华年。
想到金家主,允浩还在心里小小骄傲了一下,等下一秒意识到他最近苦大仇深的练功进程……立刻愁得垮下脸来。
他连跟着金在中的实力都没有,更别提要比过有着多年资历的金俊秀。郑允浩苦着一张脸走在大街上,一边发愁自己长进太慢,一边把“万恶的沈昌珉”骂了一千六百多遍。
沈昌珉平时看起来闲闲散散没个正形,可一旦认真起来却比黑脸包公还要严——比包公还黑,允浩吐槽。对于指导郑允浩重修内功刀法这事上,沈昌珉那叫丁是丁卯是卯,不可谓不严苛。允浩心知这是对他好的,但他无论如何还是个孩子,要想说一点怨气都无也是不大可能的。
就这么走着,郑允浩的身形隐没在熙攘的人群里。允浩想到从前侍奉师父时,曾经他也像这样走在集市上,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郑允浩少不更事,他不能明白沈昌珉的叹息,但他能隐约感觉到:一旦跟在金在中身边,也许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了。
就像他要舍弃曾经的武功一样。
他的刀也在那场夜战中拦腰折断,而这次,他要一同舍弃的,是曾经的自己。
怎么会容易呢?
我们总觉得“重生”是个那般美好的词语,却不知重生之前,必有逝去的腥风血雨。
郑允浩不想离开金在中,他答应了师父要做个侠客,虽则师父那时什么都没说,而留于武林世家之一的金家则是他日后谨行侠道最好的助力;何况在他看来,金在中于他有救命收留之恩,如今又给他修习文武的机会,即便没有亲自传授,单是动用了昌珉也已经是莫大恩惠。
而他的主人……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留在金家,也只能留在金家。
……
允浩叹气,为什么金在中就不能亲自教他呢?
是他不够格吧。
小少年不免垂头丧气,望着鞋尖走了许久,忽听得前上方一声呜鸣,一个黑影自楼上坠落下来,允浩想都没想便跳起去接——
原是只白底黑花的狗儿,但这肚子似乎……
唔,幸好接住了,不然这一尸可得好几命。允浩庆幸着,长臂阔胸抱得小狗甚是舒服,小东西扭动着身体,在允浩怀中换了个姿势。允浩那厢正看得好玩,没成想正在这时人突然潮涌动,混乱间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允浩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毛茸团,随即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
尘土狼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被推至道路中央的允浩被呛出了眼泪,眼见拉车的枣红大马铁蹄高悬,与己相距不及一丈。
来不及了。
人与马的距离几乎等同于马儿本身的长度,以骏马奔驰起来的速度,这样的距离不过眨眼之间。
允浩闭上眼。
然而就在那瞬间,一阵淡淡梨香扑鼻,混乱中,冰凉的手臂缠紧他的腰,清冷的气息让他莫名熟悉。
……
再睁眼时,一瞬仿佛千百年。
雪色长衫未束绦带,如瀑乌发散披如云,身形修长,气宇非凡,唯有一颗纱帽遮去容貌,只有风动掀起轻纱时隐现雪白完美的下颌。
“没事了。”
白衣人一出声,那厢看丢了魂的郑允浩才大梦如醒般缓过神来。此刻两人正站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里,而怀中的狗儿不知何时已跑得没了影子,允浩心头一紧。
“是刚刚才跑掉的。”
被说中了心事的郑小浩有些窘迫,连忙站起来,发麻的腿差点一个不争气让他向前扑去,吓得他勉力稳住身形,才不致再次丢脸。
“哼。”
这一声冷哼来得突然,听着像是生气似的,吓得允浩慌忙立正站好,连声拱手道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
“前辈,前辈?”
郑允浩感觉不对,连忙抬头时,人却已不见了,而他竟未有半分察觉,唯有周遭残留丝丝梨香,沁人心脾。
步出小巷,允浩望着涌动的人潮,再不见那白衣如雪。
……
“郑允浩,我让你带的书呢?”
“……”
“再去!不买回来晚上不许吃饭!”
……
至于么,不就是本小说么。
郑允浩早在心里把沈昌珉骂了一万遍,却无奈实在打不过他,现在又是自己的半个师父,说什么也不能直接抗命,于是消极抵抗似的又顺着街蹓跶了出来。还好沈昌珉还没有残暴到把他午饭也扣掉的程度,他用饭休息后方才再次出门来。
但消极抵抗总是有代价的。郑允浩从书局出来之后便四下闲逛,不知不觉走入了一片竹林中。此时日已西斜,夕阳从竹林的缝隙间投射而入,秋风送爽,端得是叫人心旷神怡,导致贪看美景的娃走了许久才发现:
好像迷路了。
茂密的竹林排列错杂,若不是一缕夕阳西下,还真会让人辨不清东南西北;允浩好不容易根据光亮辨明了方向,却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好像忘了来的方向……
郑允浩想起自从入了金家就几乎没出过门。他倒是把朴有天家那片的地形背得滚瓜烂熟,可谁想到他竟一头扎在了金家呢!来的时候走路看景,早就七拐八绕没了方向,允浩怨念地朝着金家大概的方位走去,想着无论如何也能出去就是了。
秋季的燥火在这里也被湿润了,变得清凉而舒适起来,倒有点像初夏的早晨,竹林越来越密,允浩郁闷地停下来。
真是烦透了!
他四下看了看。金家处于荆州城南,他一路南行也未看两侧,这一停才发现西面似乎阳光甚足。允浩想来那边竹子应该会稀疏许多,便扒开竹叶走过去。
结果这一走,还走出了事端。
他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
林间空地中央有一粉一白两人相视而立,言语低低,大概在说着什么;旁边横着一块巨石,石边溪水潺潺,水声泠泠。允浩却躲在竹子后面暗暗叫苦。
他真的不想偷听啊啊啊!
在这待着吧,此可谓窃听他人言语,非君子之行;可他人已在此,这个时候离开也必为那两人发现,免不得被抓个现行;况且那两人气宇非凡,简直长得就一副武林高手相。
被胖揍一顿事小,他怕被杀人灭口啊!
郑允浩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心中默念着他真的没有偷听,只能把气息调至最低,尽量让自己不被发现;若是真发现了,也只有好言解释企求原谅。
若是真……
呃……应该不至于……大不了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郑允浩这才静下心来。说话两人虽皆是身形修长身高无二,可气度风韵却大不相同。面向他的人粉色衬袍外罩淡黄马甲长衫,明明是风流俊俏的美公子,却是皮肤白皙如雪,面若桃花,眼光流转,顾盼生情,活脱比一个女人还要美。
郑允浩从不觉得如此嫩粉嫩黄会适合一个男人,但他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如此穿着甚是妥当合适,甚至可以说这个人生来就该穿这样的颜色。
但郑允浩觉得相比嫩粉的沉静内敛,这个人眉眼气质之间颇有些张扬,也许适合更加艳丽的……允浩暗暗把他与自家主人比较,然而似乎多此一举,与其说两人风格不同各有千秋,倒不如说郑小粉丝心里早就把金在中奉为了普天之下第一好看之人。
果然主人还是自家的好。
而对面的……
雪白长袍,乌发如瀑,头戴一顶白色纱帽。
竟然是他!
熟悉的声音低如碎玉,远远的有些听不清,但郑允浩却觉得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没想到会在同一天再次遇到这个人,只是在隐隐听到他声音时,心跳莫名。
……
正在这时,不知白衣人说了什么,穿黄粉长衣的美公子瞬间转怒,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
“我出来……我出来还不是为了寻你?你自己说,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
“我知道,你不就想说前阵子那笔买卖吗?老爷子被你哄得团团转,进帐又不少,还吞了老道手低下那么一撮人……可谷里的事乱七八糟,韩庚那木头还好,我一向懒得管那些破事,你这个当家的还总也不回来,大事上让我们怎么拿主意,时间长了人家要说今……”
允浩正期待他说“今”会有什么下文,没想到却被打断了。
“哥,”白衣人提高了些声音,允浩也终于听清一句话,“我怎会信不过你们?既放心交到你们手上,你们看着定夺便是……好好好,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
“对了,哥……”
再下一段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允浩没听太清,只隐约听得“孟老二”、“老头儿”、“木头”一些词,还不时地提到“谷里”……不用说,这些话自然都出自粉衣人之口,而那白衣人少之又少的几句话则更是听不清的了。
似乎是这白衣人是哪里的当家,却把家事托付给这粉衣人那个叫‘韩庚’的人,自己一个人在外头逍遥快活去了……郑允浩暗暗鄙视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想到这人不光冷,连对自己的兄弟都这样。
允浩想起言语间似乎听到白衣人称那人为兄长,便自动在心里将白衣人划为了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一级,也没想他认为的那种纨绔子弟为什么会是“当家”的逻辑性错误。
“唔,”白衣人声音突然大了些,这时的声音又像上午与自己说话时的声音了,允浩想着也许是刚刚自己听错,“哥今天穿得好勾人,韩庚哥竟也放你出来。”
“呸,那死木头非要把我裹得像他一样黑咕隆咚,老远看着跟烧焦的树干一样,难看死了。”
“庚哥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若你还是一如既往,那保不齐又要被人错认了。”
粉衣人再次大怒,作势要打那白衣人,两人突然你来我往过起了招,但都未曾动用内力,只是步法幻化、出手迅捷,速度快得让郑允浩有些眼花缭乱。
果然高手!
须臾之间已百十来招,两人如有默契般停手,又低声交代了几句,左右不过家常里短之类的话,听起来虽有些别扭,允浩却也没往心里去。眼看两人相携向西而去,正好与自己藏身之处相反,允浩心中大喜,总算是没惹出麻烦,而他也没听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正好也没有让两人的谈话泄密,允浩决心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忘记,就当没发生过。
确信两人已经走远之后,允浩才动了动蹲得发麻的腿,走出竹后来到空地上,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正要原路返回时,蓦地感到背心一点冰凉。
……
郑允浩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一天之内与一个陌生人三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