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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东篱把酒黄昏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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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东篱把酒黄昏后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竹林青葱茂盛,流水淙淙,声如碎玉,风吹过,携一片落红于水,无情地流向远方。
夕阳,秋风,肃杀。
郑允浩尽最大努力稳住心神,告诉自己来者并无恶意。然而后心惊人地冰冷,他能想象到那是怎样剔透的指尖正点着他的背脊,而同声音一起传出无边的寒意。
“阁下在此何干?”
白衣人的言简意赅让郑允浩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话说得很明白,人家兄弟两个刚说完话,你就出现了,那么请问,你怎么解释。
思及他与粉衣人过招的场景,郑允浩不觉得自己能逃得掉。
“我只是路过……”
后心的凉意又加了几分。
“那边竹子太密不好走,我看着这边有空地就走过来,没想到碰见……”
“听到了什么?”
话还是那么简单,语气还是那么冷,背心的手指依然还在,允浩却忽然觉得有些轻松,对方似乎并没有了杀意,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郑允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明明现在自己的命握在人家手里,人家动一动手指就能把自己变成一具死尸。
“没、没听到……”
“一点也没听到?”
“呃……”
允浩支吾着,他又不能说一点也没听到,可是要说听到了……他总不能说基本上只听到了他们俩调侃衣服的那段吧……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白衣人没有说话,允浩觉得言尽于此,事情已有定夺,白衣人今天救了他应该不会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若是真要杀自己灭口,于情于理也无可厚非……那样全当还他一命好了,郑允浩兀自瞎想着,最后还缅怀了一把自己“还未出师身先死”,为无法报答金在中救命之恩而暗自郁闷。
“哼。”
钳制瞬间消失了,这剧情展开得让郑允浩觉得像玩一样。
这就……没事了?
允浩傻傻地望着自顾坐在溪边大石上的白衣人,白衣人弯腰去捧水喝,因为背向他,所以还是没能看到他的长相。
可郑允浩已经无暇顾及那些了。
“你……不杀我了?”
白衣人的动作顿了顿。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那你戳着人家后心干嘛……允浩心里吐槽,这话当然是不敢说出来。
“因为其实……”白衣人喝完水转过身来坐在石上,将郑允浩打量一番,“你气息很乱,早就被我们发现了。”
……
红果果的鄙视!
郑允浩噎了噎,一想又泄了气。
人家说得可不就是真话么!这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了,这半个多月来他经常被沈昌珉这样说,他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一边是理智告诉他在学新的,一边情感上又放不下以前的,导致新学的入不了门,旧的也不能发扬光大,郑允浩很苦恼,可他与沈昌珉实在说不到一块儿去,他和沈昌珉一个消极怠工,一个消极怠学,这进步就不得不更加慢了下来。
“我……我正在学……”
“嗯。”
“啊,你知道?”
白衣人点头,应该是那本“葵花宝典”。
“是本老书了吧。”
“唔?嗯……你怎么……”
“为什么会重新学?你原本有内功。”
允浩愣住。
为什么?
金在中走的第二天他就莫名奇妙成了沈昌珉名义上的“师弟”,实质上的徒弟;沈昌珉教他虽然严格,但也算是用心,可他就是心里抵触。一想到沈昌珉,允浩又是怒气冲冲,他受不了那个大小眼那副得意的嘴脸。
而且……为什么他的卖身契会在沈昌珉那儿啊啊啊!
郑允浩就想不明白了,他又不是动不动挑皮捣蛋的孙猴子,至于给他下这么一紧箍咒么!本来他都快忘了还有卖身契这么一东西,结果沈昌珉一天到晚的举着那张纸晃来晃去,明明都举到他眼前了就是气着他抢不着,他到现在连张纸渣都没抢回来……“抢到就能自由”的信念最后并没有解决实质性的问题,反倒进一步加深了郑允浩对沈昌珉的怨念,几乎连最后一丝敬佩都要被沈昌珉那一副地主形象销毁殆尽。
为什么学?
“为了干掉沈昌珉!”
无意中说出了实话的郑允浩在下一秒大窘。
不是的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不、不是……”
冷言冷语、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的白衣人居然抚掌大笑了起来。白衣人极是随意地坐着,一条腿弓着踩在石上。金在中从不会这样放肆地笑,这般举止也非世家公子所为,但郑允浩却觉得这个人里里外外那般真实,即使他迷一样的气质和身份,甚至连面容都没有展露。
真实,潇洒,还有骨子里的骄傲和任性。
这人太像金在中,却不会是金在中。
身形肤色确是像的,但其他方面却完全不像。允浩盯着白衣人看了许久,可惜那人的脸被白纱挡得严严实实,而要单凭一个时隐时现的下巴认出人来……那也太难了。郑允浩觉得自出山到进金家,半年以来自己并未和谁错过钱,那也就无从引来债主上门——当然,除了整个人卖给了金在中这回事。
……
眼前的人,相比于金在中所喜较暖的月白色,这个人身上的白是雪一样的白,也许正是因此,让这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孤高与清冷。
况且这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梨花香气也不同于金在中身上的混合花香,虽然淡,却单纯得让人极易辨认。想起跟随侍候他的那几日,允浩有点脸红,但他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武功。
再如何装扮,内息是不会骗人的。郑允浩虽未见过金在中的真实武功,但只消那一次金在中助他疏气导脉,那温热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而这个人不论从气质到内息都含着彻骨的寒意,仿佛终南冰雪之巅坐化飞升的神仙。
……
神仙也会大笑吗?
“哈,真、真是个妙人啊,”白衣人笑够,捂着肚子道,“不知这位……沈公子是如何得罪过你,竟惹得你如此痛恨呢?”
“他……”
怎么说?是他的师父?不是。
是他师兄?也不对……
是他仇人?不没那么严重……
“不好回答么?”
“呃……嗯……”
“那便不答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支吾个什么,”白衣人听起来毫不在乎,简直任性妄为得可以,“我只是好奇,你一面学着新的,一面又放不下旧的,若是真放不下,不学便好;若是想学,那一心专攻,以你的资质也并非困难,你又是在纠结什么呢?可有什么让你难以决定的事么?”
这是白衣人第一次肯说这么多话,并且犀利得一针见血,就像沈昌珉的毒舌总是不藏锋芒一样。郑允浩一面想着怎么回答,一面想着金在中从来就不会这样。
真是任性啊。
金在中这个人从来不会这样锋芒毕露,气度雍容内敛,说话做事也是八面玲珑。允浩原先从没想过这些,直到觉得有些不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评判自己的主人。
怎么可以这样!
“我、我要保护我的主人!”
允浩一急,连声音也大了起来,正在玩着手边野草的白衣人一顿。
“护他?就凭你?”
郑允浩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鄙视。
“我、我怎么了?我保护过主人的,那天……那天就是……”
“是什么?”
郑允浩说不下去。
白衣人又来了兴趣,瞬间移步到他跟前,快得让他以为是幻觉。郑允浩下意识地后退,却被对方扯住了袖子……凉意隔着衣料传到身体,允浩忽然觉得两人此时离得格外的近,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郑允浩一面呼吸着清冷的梨香,一面告诉自己:
这不是金在中。
“是……什么也没有……”
“哦?是吗?”
白衣人居然伸手解他的衣带!
这、这这这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郑允浩被吓得动也不会动,耳边似乎听到一声低低的浅笑,更是像极了……郑允浩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居然能害羞到神志也不清了。
金在中怎么可能这样呢!
心路历程磨矶了好大一段,可事实却只有须臾之间。从解衣带到肩膀一凉只是瞬间,新生的伤疤狰狞地爬在肩膀上,让人看了就能想象到伤口有多可怕。
“那这是什么?”
“这……”
郑允浩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地退后两步拉好衣服,却感觉白衣人并没有因为他这两步离得更远,然而他又并未看到对方动作,只能再次将一切归于是自己神志不清所致。郑允浩一瞬间疑惑过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自己受了伤,可惜这点趋近事实的疑惑却迅速被盖过,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发现了弱点的窘迫。
“我……我……我总有一天能保护主人的!你……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资质优异却未得良师,筋骨身法本是上乘……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想的,你主人也是……到底是谁呀,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拖油瓶?”
“我、我是不会告诉你我主人是谁的,你别打别的主意!”允浩颇有气势地警告着,可若是熟人在场,定会一眼就看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实际心里一点低也没有。
郑允浩与白衣人保持距离,一副少女防狼的架势,就差尖叫一声高喊“流氓”。
……
“唔,那你说,我想打什么主意呢?”
“我……”
“嗯?”
“我哪知道,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允浩本是心里觉得他扔下大哥有些无情,但终究是心里想想,没想到嘴一快有些口无遮拦,话说出去方才后悔。
“哦?”白衣人从石上站起来走近允浩,上扬的语调让人听不出情绪,“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无情无义的在下就在午前还从马蹄底下拎出了一条人命来呢。”
……
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说话没过大脑。允浩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大对,明明是个陌生人,却几次三番的让他说出心里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让他屡屡吐呐真言,屡屡处于弱势。
就连对金在中,也没这样过。
允浩一下就觉得有些对不起金在中。虽说这样口无遮拦并非好习惯,但都说在熟人面前才最真实,结果他却在外人面前比对自己的主人还要真实了。
“我……对、对不起……”
“喔,原来还记得啊。”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哼。”
……
嘿?这还没完了怎的?
至于么,我又没欠你钱。郑允浩心知自己欠人家的情不好挑三拣四,可是至于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吗……这事也奇了,要说这人冷面无情,他还救了自己;可要说他心地善良,又真受不了他这一身的冷气……郑允浩看着厚厚的纱帽腹诽,果然是冷场王,这么热的天都不嫌热。
瞧瞧他家金主人,看看人家是怎么内外兼修、文武双全的!这人连脸都不敢露,定是奇丑无比!
可转而想到人家武功也高,又是自己的恩人。不知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的郑允浩无奈地沉默,而就在他终于想好该怎么救场时,没想到谪仙大人竟主动说话了。
“有心思顾别人是否无情,有心思顾一只猫儿的性命,却不知道自己的性命。”
白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又有些不善,过近的距离吓得允浩头皮发麻。
难道自己惹着他了?!
“前、前辈……”
“只是只畜生而已,你未免太拼命了。”
言外之意自是说他太多管闲事。允浩从小读圣贤书长大,君子侠义之道那可谓深植于骨,于生命怜物之意更为浓厚。他本是不想无辜生命受难而出手相救,此刻却被一外人贬斥为一句“只是只畜生”,不禁怒从心起,也顾不得什么辈份之差、救命之恩便朗声驳斥道:
“万物皆有灵性,若眼见有难却袖手旁观,怎生为得君子……”
“可若不是我,你便死了。”
郑允浩无辜被抢白,又是一句戳得他的痛处。谪仙大人的话一针见血,郑允浩的气势不由便软了下来,却还梗着脖子死撑道:
“我……总之谢谢你救我,可是你的说法我不能认同!”
“唔,”白衣人这一声似浅笑,又似叹息,“你真是长在骨子里的死心眼。”
说什么呢!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还骨子里的,我还心脏里呢!
郑小浩的愤怒已经深入了细胞。
“我……要是我的主人就不会这样说的,要是他……他一定会支持我的!”
几乎都要转身走开的白衣人脚步一顿。
“哦?为何?难道他会支持你拼上自己的命,就为救一只小猫,最后不但猫儿没救成,还搭上你一条贱命吗?”
允浩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这样吗?”
白衣人再次向郑允浩走来,一步一步靠近,一句一句反问逼得他无言以对。他想到半月未见的主人,心里突然就有点难过。
“我……我主人是大侠,真正的大侠!才不会像你一样呢!”
“……”
“我……我承认我今天有点莽撞了,可是……”允浩话已出口便不顾其他,继续梗着脖子说着,也不顾白衣人顿住的身形,“他就不会这样说我的,他……他……他是会批我鲁莽没错,可他会支持我救那只猫儿的,一定会的。”
这次轮到白衣人哑口无言。
“你凭什么……那么相信他?”
郑允浩与白衣人相对而立。白衣人略比他高上些许,冷峻的气场更让郑允浩又显得矮了一截,允浩被问得愣住。
凭什么相信金在中?
如果是多年以后,当郑允浩已成长为一代侠客名扬四海之时,他大概只会莞尔一笑,留下问话的人原地不明所以地站着,然后自悟似的更加相信那“神仙眷侣”的传说;而历经了当年一场风雨、了解郑允浩本意的几个人,则是隐逸在时空的长卷中,或泼墨或勾描,描绘着属于他们的传世风云。
而现在……
“那还能凭什么……他、他是我的主人啊……”
郑允浩理所当然地说着答案,但白衣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善罢干休,仍旧站在他面前,未有丝毫退让之意,本就强大的气场更添了一丝冷冽的气势,郑允浩有点心虚,但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害怕。
他此刻仍少不更事,但总归不是傻子。金在中偶尔的犹豫他不是没看到,但他还是想要相信金在中……允浩自己都说不出理由,于是面对白衣人无声的质问,之于内心的答案,他也只能猜测。
与其说服白衣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他……我差点伤到他……还有他的朋友……”允浩被叮嘱过不可以说出自己“刺客”的历史,“唔……他本应该杀了我的,可是却饶了我的性命,还收留了我。”
“那你没有想过,他留你,也许是因为有用。”
“有用?”
“嗯,换句话说,他也许是别有用心。”
“不可能!”
“为什么?”白衣人连头都没转。
“我的主人他、他是大侠……”
“也许只是逢场作戏。”
“不、不可能……”
“很多门派门主、世家子弟皆是如此,”说得平静至极,浓浓的厌恶毫不掩,“人们都不过是为着那一点点利益而权谋算计罢了,表面装出一副高贵善良的样子,内里却不知有多少见不得光的恶心东西。”
“可是……他不是的……”
“你说他不是,那你又了解他多少?”
“他留下你,也许是想等有一天你这颗棋子会派上用场。”
“等用完了,大概就会弃掉的。”
允浩怔住。
是啊,他了解他多少呢?
除了外界传闻的少年成名、以及接手金家之后的一系列举动……还有什么呢?郑允浩不知道。金在中为什么留他?为什么带他去孟家?时不时地出远门又是去做些什么……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
“可是……”郑允浩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大概即便如此,他还是听不得有人这样说他的主人。允浩想到那一个清晨,他初见金在中,温暖的朝阳把他的月白色长袍镀上一层金黄。
弯一弯嘴角,就是遗世的芳华。
“我知道他不会的。”
这次轮到白衣人怔住,对方似乎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
“你又怎知?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人必为己,他必弃你而保全自己。”
“……真到那个时候,我会保护他的。”
再次的沉默。
白衣人不知何时又坐回了石上,只不过这次并未像刚才那样随意,虽不至正襟危坐,但也是姿态优雅举止得当,不同于刚才随心所欲的潇洒,反而隐隐透出一股贵气。
允浩怔了怔,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说不来到底哪里不对,只得回到白衣人的问题上去。
“他……”白衣人的语气突然柔软了下来,明明与他周身的寒冷气质不相符合,允浩却觉得舒服,似乎这样才是他应有的语气。
“他……值得你连命都不要?”
“我不介意,就像我们也会留下有用的东西,扔掉没用的一样,”允浩低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用,可是……我想,但凡能帮到一点,我也会全力以赴的。”
“他收留了我,又教我这那,现在又给我机会让我重修文武……于我是大恩;不过就算不因为这些,我想我也一样会对他好、为他做事的。”
“因为我觉得……他很孤单。”
“我希望他能过得更快乐一点,师父说,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过得开心,主人他长相好,家世好,有才华,心地善良,他什么都好,可是我觉得他不够快乐,即使他平时爱笑。”
……
“我的梦想是要做主人那样的大侠,但是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做到,所以……我只要跟在主人身边的就好了。”
是的,他只要跟在金在中身边就好。
金在中就是他的梦想。
……
此时的郑允浩还不懂何谓感情,懵懂的少年似乎就在这样一个秋日的黄昏决定了未来,亦或许,很早很早,就决定了。
当他遇见金在中。
……
很多年后,今日在场的两人不止一次地回忆过这样的一天,这样的一天——他救他的这一天,他又何尝不是救了他?
这天,郑允浩与白衣人相对而立,久久不语,夕阳拉长两人的影子,长得深入竹间看不见尽头,仿佛成为永恒,直到地老天荒。
这天的记忆,停留在冰凉的指尖抚上他的肩头的伤疤,内里残留的一点点瘀痛随着极寒的气息一点一点化开,而郑允浩只记得冰凉的指尖。白衣人什么也没有说,无声却胜过了言语。
还有临别,他隔着衣袖抓住他冰冷的手腕。
“等等,你的名字……”
“东黎。”
东方黎明。
——我不会辜负你的相信。
——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
……
那天郑允浩自然回去很晚,不免被沈昌珉一顿怒罚;已经作好抄书准备的郑允浩只是说路上有事耽搁了,沈昌珉却忽然拽过他把脉,把完之后深深地看了他几眼,然后莫名奇妙就免了这通惩罚。
吓得允浩还以为沈昌珉被调了包。
“病?哼,爷相思病。”
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新来个小跟班,连自家兄弟都不要了。
“明天多跑两圈。”
……
郑允浩无言目送沈昌珉离开,抚了抚心口:
看来不是假扮的。
……
现代流行集思广益进行头脑风暴,而这在古代同样适合。允浩与白衣……喔,是东黎的谈话中不止一次提到金在中,郑允浩几次三番梗着脖子跟东黎抬杠,结果是把东黎吓了几跳,而且自己也明白了。
是了,他不就是为了金在中嘛!
郑允浩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好学生,这回轮到沈昌珉吓得够呛,但这位“师兄”到底还是稳当不少,片刻的惊讶之后便又了然般点了点头……既然学生不再抵抗,那他也就不再怠工,更何况……
沈昌珉把不久才发来的信纸攥在手心里,微一用力便化为了齑粉。
金在中所希望的,他永远无条件支持。
……
再有就是,那日的“扒衣”事件除了让给郑允浩童鞋留下了“东黎”很随便的深刻印象之外,还最终医好了他肩膀上未尽的余伤;也不知是因余毒初清、还是因为东黎的气疏导了郑允浩体内有些冲撞混乱的内力,后来的修习竟突飞猛进,进度比原先快上了一倍有余……郑允浩问过沈昌珉原因,后者却总是几句绕开敷衍了事,而郑允浩也不好问他关于东黎的事。
他曾答应了东黎不与别人说起他的,所以对沈昌珉,甚至对金在中都不会说。
……
修习武艺终归是清苦之路,郑允浩在两个月后终于学艺初成,迎来了他漫长的闭关修行。
饥餐寒食,渴饮溪泉。
不知春秋,无畏寒暑。
每隔两三个月会有人去帮他递送物件、疏导气息,也是确认他的安全。来来往往的,有时是沈昌珉,有时是李海棠,甚至来过金俊秀,但惟独金在中一直没有出现。
郑允浩不是没有失望,却化失望为希望。
他会长大的。
更何况,他相信金在中正看着他。
看着他一步步成长。
等他有朝一日,兑现他曾经少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