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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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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夏季,即使清晨也是热闹的。盈盈鸟语诉说万物生化,聒噪的蝉鸣更是从天一擦亮就开始响个不停。
但金家别苑里大体还是安静的。偶尔有仆人低着头经过,脚步也是极轻极浅,仿佛那脚下并非坚硬的花岗岩,倒像是踏在了棉花上似的;墙那边有人在絮絮低语着。
听声音,倒是像极了风风火火的厨娘。
金在中站在花园里,无声地笑,王婶还是老样子。
三伏天的花承受了更多的阳光却大不如前了,很多竟已呈现了凋蔽之状,早开的牡丹此时只剩干枯发黄的残花,隐在重重浓绿里;抬头是蔚蓝的晴空,或许到了午后又会阴云密布,但早晨这段时间总是异常的清爽,或许正是因此才让人更加珍惜晨光。
有细小的声音从回廊缓缓而来,极轻极微,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误以为是调皮的锦鲤在吐着泡泡,或者从莲叶这头跳到莲叶那头,蓦地激起清脆的回声。但金在中不会认错,因为太熟悉,连笑容也不经意间便攀上唇角。
“昌珉。”
“又被你发现了,”话音未落,沈昌珉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速度之快有如鬼魅,姿态却无比的慵懒潇洒,“哥你的耳朵越来越毒了。”
“哪有你的嘴毒。”
“一般一般啦。”
“少贫,过来看看你家小棠的战利品。”
沈昌珉走近来,嘴里却嘀嘀咕咕的不利索,连带面色都有点不对。
“什么我家,哥你胡说什么。”
“好好好我不胡说,看东西,我的大行家。”
沈昌珉博览群书,当然少不了兵器谱,要说鉴定什么的也是找他最妙。
“这就是青湘老道的镇派之宝?”
“嗯,你看怎样?”
“……哥,你实话说,这刀是你看上的吧?”
“这话怎么说的,那天是小棠带回来的,当时你也在场啊。”
“你接着装,肯定是你的指使。”
“就不可能是小海棠心情一好顺手牵羊?”
“她我还不了解?再说你见过谁能把密室里的东西‘顺’出来的?”
……
金在中心说,她你还真不了解。
“行行不说这个,刀怎么样?”
“确实是好东西没错,”昌珉又换了个方向端详一番,“难怪那老头儿死命捂着,不过捂得太严实结果就是没什么人见过这刀,大摇大摆带出去也不会引人注意,平白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怪我咯。”
“那倒不是,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多不好。”
“……”
“俊秀哥的武功能当你的招牌,小棠手脚利索你要什么能给你顺什么,再不济有我……”昌珉犹豫了一下,“你想要的没多少要不来,你们算计来算计去的那些道道儿我也懒得管,不过在中哥,有些人……还是不要让他们也圈进来的好。”
比如郑允浩。
两人对视着不说话,金在中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有他这种人。”
为了只相处一个多月的主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这让向来精于算计的金在中无法理解,于是震惊。
“这种人虽然少,但总也存在的。”
“也许他们生来就是要反驳我们的。”
“那也未必,”昌珉淡淡道,“哥,我相信你已经不再像五年前那么想了,对么?”
就算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放下。沈昌珉没有说后半句,那些往事是金在中的一块心病,他忘不了曾经那个少年,温柔的脸上闪现的阴骛的光。
朴有天也一样,也许正是因此让两个人成为知己,虽则……本质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不要急着反驳我,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懒得去懂,哥你只要知道我永远站在哥这边就好了。”
就算你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因为我们是兄弟。
……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了然于心。刀叫小侍收进内厅,金在中与沈昌珉沿廊缓行着,一个高大英俊,一个优雅绝美,远远望去,像是一道风景。
当然风景嘛,就是用来煞的。
“他……醒了?”
“嗯,我已经叫小棠过去了。”
“……难得我们昌珉这么上心呀。”
“喂我是大夫呀哥……”
“还说,你不就是心疼小允浩?”
心疼的是你吧。这话沈昌珉没敢说,因为总觉得怪怪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我是就事论事,不管是谁我也这么说呀……”
“不知道谁前天还因为他骂了哥来着。”
“……那是你该骂。”
“哎呀知道了,你不就是一直觊觎我们小允浩?”
“喂哥可不带你这样的……”
……
“昌珉。”金在中突然站定。
沈昌珉回身看他。
“过两天我要出门。”
“……庚哥来信了?”
“嗯。”
“什么时候走?”
“明早。”
“这么急?”
金在中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他。这笑让外人看了如沐春风,可沈昌珉深谙其人,那笑容在他眼里是十分的不怀好意。
三伏天里,沈昌珉打了个寒战。
“你该不会是想……”把那个拖油瓶……
“对啊。”
“哥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我觉得你挺心疼他的。”
“我是医生啊。”对病人要是没一点心疼他咋治病?
……
“可是……”
“我不能亲自带他……你知道的。”
“这倒是,可……”
“就这么定了。”
“什么呀就定了……诶俊秀哥你快过来评评理……”
“别打扰我们俊秀练功。”
“在回廊他练个毛啊……”
……
两人几句话就决定了某个懵懂少年的命运。练功回来的金俊秀迎面遇见不知正吵着什么的两人,众人都有过些许诧异,但他一向以冷静寡言出名,加上早已习惯了金在中和沈昌珉见面抽风的相处模式,俊秀只是与他家主人擦肩而过,然后静默而立目送两人远去,接着淡漠地回头,嗅了嗅。
怎么似乎,有股不小的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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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小允浩,起来把药吃了。”
李海棠依旧是一袭红色纱裙,长发飘逸,媚眼如波,走起路来妖妖娆娆,完全没有任何女侠的气质,不知情的人想必根本不知道她的武功竟与金俊秀齐名。
而此时,我们智慧武功过人且深藏不露的一代侠女李海棠正端着一个上好的白瓷小碗,一手拿勺轻轻搅动着,明明大白天的,允浩却忽然觉得这屋里鬼影幢幢。
娘亲,这是要演鬼片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啊?
“乖,吃药,这可是沈公子亲自开的方子,多少人重金求他都不给开的呢。”
……就因为是他开的才不敢吃。
允浩瞥了一眼那碗里黑乎乎的药汤,闻着就知道苦得要命。
天知道沈昌珉给他开了什么!
“诶?你倒是喝呀?”海棠把药碗放在了允浩床边的小几上,却是半晌也没看他动。
“海棠姐……”
“叫我也没用,主人的命令,赶紧喝。”
……
这什么情况啊?他是受了点小伤没错,可犯得着又是沈昌珉亲自开方,又特意遣了海棠来亲自送药么?
喝个药……还主人的命令?
允浩在心里吐槽,过一会终于抓到重点。
“主人没事?”
海棠无语,这小子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稀里糊涂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大难不死还一醒来就要帮人唰唰唰的数钱。
“没事没事,主人他好得很,连根头发都没掉,你满意么?”
允浩放下心来,又觉得海棠这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得避重就轻地嘟囔道:
“怎么会呢……那天我帮主人梳头还掉了两根……”
……
海棠真想掰开这娃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废话少说,赶紧喝药。”
允浩瞪着黑乎乎的药汤。
海棠瞪着脸黑的郑允浩。
“喝不喝?”
“我……”
“小棠。”
僵持不下的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
“……主人?沈公子?”
允浩惊异于海棠的变脸速度。金在中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转折,让她整个人一下子从嬉皮笑脸的蛇精病变回了沉稳老练的大丫鬟。金在中冲她轻轻点了下头,海棠恭敬行礼之后方才退了出去。
这就是家主的力量啊,能让一个那么无法无天的李海棠瞬间变成这样。允浩感叹着,一扭头才发现门口那两人居然朝自己走了过来,金在中还坐在了自己的榻边。
“主、主人……”
这、这什么情况?
“醒了?”
……您看不出来?
“我没事……”
允浩往里躲了躲,在收到金家主一记瞪视之后乖乖伸手让沈神医把脉,脑子里关于自己的眼睛大小是否足够分别有未醒来的问题天人交战。
“昌珉让小棠来的,没吓着你吧?”
没吓着,快吓死了,允浩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不忘抬头对沈昌珉回一记瞪视,后者专心诊脉闭目凝神,结果是这一招毫不奏效,反倒是金在中发出可疑的笑声。
丢死人了……
允浩默默别过脸去。
片刻,沈昌珉睁眼,看向金在中。
“……应该是没事了。”
看,他就说没事嘛。
又被金在中瞪了一眼的允浩蔫蔫缩回诊脉的左手,心想着到底是什么事得罪了金在中,让一向好脾气的自家家主三番两次怒视自己。唯一了解真相的沈昌珉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想说。昌珉只庆幸着那刁钻的毒终于清除,这不光是他医术的问题,更得感谢郑允浩良好的身体素质。
沈昌珉看了金在中一眼,幕后黑手正面无表情盯着他开的那碗药,一副恨不得自己灌下去的表情……金在中这回玩得是不小。
昌珉决定功成身退,于是意思着嘱咐了几句忌口与注意事项,想着反正这段时间的伙食也会有人亲自来管,便神清气爽地走了出去,末了还顺走了门口候着的海棠。
别扭的金在中?不能惹,不能惹……
……
金在中坐在榻边,端起小桌上的药搅了搅,又舀起一勺轻抿一口试了温度。雪白匀称的手几乎与白瓷小碗融为一体,嘴唇却不点而朱,鲜明的颜色对比刺激着郑允浩的神经,他意识地就咽了咽口水。
嗯,面对这么好看的主人,真的流口水也不会丢人的吧。
金在中或许是习惯了有人对自己愣神,什么都没说,专心低头看着药碗,微颤的睫毛有如蝶翼。
要是沈昌珉没走一定会说:他不说话是心里有愧的表现!
但郑允浩是不知道的。
“嗯,刚好不烫。”金在中试了一口药道。
“……”
允浩觉得惊讶一下变成了惊悚。
“那……要我喂你?”
……
那岂止惊悚啊,简直要了老命!
那还不一出门就被金在中的狂热粉丝活活扒去一层皮?!
从来没被人服侍过的小少年今天先是经过了李海棠的惊吓,又荣获了金在中的特别关注,吓得可是不轻。结果就是他忘了自己要喝的是苦药,只慌忙从金在中手里接过碗便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露。
苦啊!
小允浩的豆包脸皱成了一团。
“苦吧?”
“啊,呜……”
金在中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盘点心来,拈起一块快狠准地塞进了郑允浩嘴里。
“好吃吗?”
“唔……嗯……”
加甜的桂花糕——允浩无不开心地嚼着,没想到金在中居然如此了解他,连他爱吃什么都知道。(齐叔无声地笑)
看着他喝完药,金在中突然低头看起了书。允浩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但看金在中似乎并不生气,也便懒得去想;他这个年纪本就贪嘴,香甜可口的桂花糕放在眼前,允浩更是乐得多吃了两块,一边吃着才终于开始理清混乱的思路。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甫一醒来又接连受宠若惊,允浩的脑子有点混乱,但伤口渐渐疼了起来,提醒着他曾经发生的事。
他只记得他奋力赶到金在中身边,后来忘了发生过什么,大概也不外是混战一番,后来似乎是……
一把大刀迎头劈下,他举刀去挡……
“主人?”
“嗯?”
“那个……您没受伤吧?”
金在中闻言一顿,抬头看他。
他怎么可能受伤?金在中本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只淡淡道,
“还好,没事。”
“……哦。”
金在中看着一脸失落的小少年,默默无语。
他真的不怀疑么?
“你都不问那些人是谁么?”
“唔,我也不认识他们。”
“有一个是老道士。”
“老道士……”
“就是那个。”
“啊,是他?”
是和朴家女婿万四一起商量让他刺杀朴有天的,那个老道?
“嗯。”
允浩不说话。
“还有,孟家。”
金在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真的什么也没察觉到么?金在中在心里质问。十七岁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郑允浩不懂人情世故,但却从来都不笨。金在中不相信他一点都没有察觉。
关于自己为什么带他去孟家,甚至追溯到自己为什么带他回来,以及……四天的相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说,他金在中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随从,而那个随从还曾经趟过这趟浑水。
郑允浩不是卧底——这一点金在中相信,但他也相信,当日朴家抛出一具替死鬼骗过了两派,本已“死去”的郑允浩会给背后指使的孟家和青湘带来多大的骚动。一旦郑允浩识破了青湘道长的身份,而孟家与青湘同气连枝,以孟家二少孟蛟的性子,不可能会坐以待毙。
金在中算的就是这点。
造访孟家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夜袭事件也早在他意料之中。早在四天之前他就遣了金俊秀以邀请为名找来了武林盟主手下的人安置在了孟家不远的客栈,之后与昌珉会合,追踪逃走的黑衣人直接拔出孟家,再者他与有天手里早已把握两家与□□黑商的来往的证据;而另一方,孟家当然也没有放过朴家的合作者。
杀人灭口,却想不到这正是朴有天想要的。
难得有天哭得那么狠,这演技几乎要让人猜想朴家祖上是否有过名伶戏子。古有话说墙倒众人推。金在中心里冷笑,这两家一向专横跋扈,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接到请他和朴有天到盟主面前对质审问的消息。
孟世家与青湘派,都已尽握于他掌中。
……
那么,郑允浩,身为局中一枚关键的棋子,你是否有所察觉呢?金在中掩在袖中的手暗蓄内劲,双指并拢,此时击杀郑允浩可如探囊取物。
主仆二人相顾无言。
良久,
“就是那个到处冒着绿气的孟家?”
……
你怎么不说到处挂着绿帽?
金在中高贵冷艳的眉角突然就抽搐了一下,蓄力的右手差点真气逆行导致抽筋。
这孩子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什么?金在中有种扒开他脑袋的冲动,瞪了好几眼方才忍住。小豆包无辜地看着他,丹凤眼忽闪忽闪地装萌娃。
唔,好像是挺萌的……
“咳嗯,”金在中以拳抵唇,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所幸郑允浩这娃有点傻,倒也没看出金在中有什么不对,还天真真地探身上去想问他是不是病了,结果一不小心扯到了右肩上的伤口。
“嘶……”
“你别乱动。”
金在中几乎是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便欲去探郑允浩的伤处。主仆二人一个坐在榻上,一个站在榻前,却是一般向前倾身的动作。郑允浩是左撇子,下意识伸的当然就是左手,肩上虽被牵得一疼,但却是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而金在中原本在允浩右手边,下意识去看他左肩上的伤口,也自是探了半个身子出去。
结果这两相一探,两人一瞬间离得极近。郑允浩的头几乎靠到了金在中胸口,而金在中伸过去的手又似半环着郑允浩肩颈一般。
一个仰视,一个低头,四目相对,气息相闻。
郑允浩一时心如擂鼓。
……
“咳嗯……”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金在中怕他再次牵动伤口,连忙先一步退开,不免再次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猛然又想起了在孟府的一幕。
也是,他怎么能怀疑这孩子呢?
想起那天晚上惊险一幕。当时三个人缠着金在中,其中一个功夫颇高,但要杀他却是要比登天还难。金在中明知道他们的目的在于郑允浩,这三个人只是为了拖住自己,金在中忖度着应合平日里的形象,便不曾尽全力,也未向早就埋伏在侧的俊秀和昌珉有任何示意。郑允浩感觉得没错,在场除金在中以外的高手确有三人,但他想不到有两个是金俊秀和沈昌珉。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唯独差一个郑允浩。
他没有想到危急关头会是郑允浩来救自己——即便他根本不需要人救。金在中忘不了那个少年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时、那毫不掩饰担心的眼神,少年拼尽全力赶来,接着把后背交给自己。
那天,他与郑允浩背靠着背,如今想来那场景却是多么讽刺——郑允浩不知道,就是这个让他放心把后背都交予的人,正是这一切真正的幕后黑手。
……
“他怎么能想到你的武功能到那地步?”昌珉这么反问他。的确,以他真实的轻功,完全可以在一瞬间躲开那凌厉的毒镖,但除了昌珉和俊秀,没人知道他能做到。
所以,这孩子受伤,都是他的过失。
都是他害的,还说什么呢。金在中叹,不知补救是否还能管用。
从来心机深沉、遇事冷静果断的金在中曾经踏一路鲜血而来,初到金家的时候,那是怎样的明争暗斗……他都挺过来了,从未回头过,从未后悔过,可是如今,面对着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一个他这么多年利用过的再小不过的棋子,金在中竟莫名生出一种类似愧疚的感情来,像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一般,又说不清有些酸酸涩涩的。
这孩子是真的用生命在保护自己啊。
郑允浩挡的刀上涂了剧毒。金在中想想有些后怕,若不是有沈昌珉在当场解了那毒,那后果不堪设想。粗略算算,从那晚到今天,郑允浩也是睡了一天两夜了。
金在中生平头一次有点心虚,凭窗而立的他偷偷转过头去看郑允浩,纯然的少年浑身都散发着温暖,好看的丹凤眼里干净得毫无杂质。
怪不得,王婶和齐叔都那么喜欢他,就连昌珉都面色不善地提醒他:
“见好就收吧,他还是个孩子。”
连昌珉都见不得他再利用他了。
……
“来了吗?”
“来了。”
“主人——”
郑允浩几乎是飞进院子来的。
转眼六月已经过去大半,难耐的伏天也即将随着秋日的来临而终结。这天晨光明媚,郑允浩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准备去找同院的两位老前辈帮忙。
却没想到一开门,齐叔正坐在回廊上。
要说齐叔一把年纪了,身体却未有半点发福。虽然算不上高大威猛,也总归肌肉结实,筋骨强键,根本不像外人看上去那样瘦弱病怏。允浩已经不只一次看到年过五十的齐叔单手提着几十斤的米袋面不改色心不跳。
宝刀未老啊!
“叔,您怎么在这?找我有事么?”
“嗯,主人问你伤好了没。”
“主人?”允浩又一度受宠若惊。因为事实上金在中这一个月来只看过他两次,一次是他昏迷一天两夜刚醒的那日清晨,还有一次……告诉他过这次等昌珉回来就要再次出门的消息。
看来是沈昌珉那个祸害回来了。
原本受伤之后就没再那么讨厌过沈昌珉的小允浩很不开心,他巴不得沈昌珉在外面浪上个十年八年的再回来,省得他主人又要出门。
结果,这才不出十天,就回来了。
允浩像只打蔫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逗乐了齐叔,不用问就知道这孩子在想着什么。
“主人叫你,快去吧。”
……
于是他就飞了过来。
允浩很怨念,他听了齐叔的话想都没想就飞奔往主院,路上才反应过来人家到底说了什么。
沈昌珉你回来干什么?!
……
“主人,您……”
“嗯,出趟远门。”
允浩不说话,金在中也就乐得不答,伏在案上专心写着什么。一边墙上挂着沈昌珉的宝剑,看来果真是回来了。
唉!天不遂人愿!
“主人……”
“嗯?”
“还是俊秀哥跟您去吗?”
“对,小允浩想去?”
“……不、不敢。”
再傻也知道金在中这回出门办的是大事,看府里几个大人物最近的忙碌状况即可见一斑,他都不知多长时间没从厨房看见李海棠了。
“嗯,好好看家。”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唔,这次久一点,起码要两个月吧。”
两个月……
金在中稍微抬头看他,小少年看上去一脸的怨念,让他想起了一个月之前曾跟他要书看的郑小书僮,当时他没回应他,结果这孩子就傻到不再提。
怎么能傻成这样呢。
可惜今天就要出发,要不然还真想留下看看——不知这孩子明天会有什么反应。
……
金在中望着桌角那一摞信摇头,某个混世魔王已经被某人惯得无法无天,明明没什么要紧的事,居然一天一封信催他过去谷里。
你当你是召岳飞呢?我的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