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等等我（允在）》山有树兮树有枝

19、十八、衡山妓院

　　从前有座山，那是什么山？
　　答：衡山，上面还有个门派叫衡山派。
　　从前还有个商业院，那是什么院？
　　答：妓院。
　　……
　　下面是科普时间——
　　小郑徒弟：妓院是干啥的？
　　沈师父：是一门商业院。
　　小郑徒弟：里边都有啥？
　　沈师父：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脂粉味，为首的是个老妈子，里面的全是美女……当然了，就算是老妈子，那也是美老妈子。
　　小郑徒弟：真的……全都是美女？
　　沈师父：一般情况下是这样，不过近几年行情有变，你要想找美男，应该也是有的。
　　……
　　小郑徒弟：……昌珉师父，你……去过？
　　沈师父（窘）：怎、怎么了？有几个男人没、没去过的？
　　【华山长老：好小子，居然敢……？！】
　　【沈少掌门：师父我说着玩的……！】
　　【小郑徒弟：师父你说着玩的……？】
　　【沈少掌门：……】
　　……
　　小郑徒弟：师父，衡山派是干啥的？
　　沈师父：听说过尼姑没？
　　小郑徒弟：啊，就是待在寺庙里的，那个……
　　沈师父：没错，就是每天披一块灰布，脑袋剃成秃瓢，只要见了男的就一脸愤世嫉俗、美其名曰“看破红尘，为民除害”的人类第三性别之存在。
　　小郑徒弟：……尼姑不是女的么？
　　沈师父：那种程度已经算不得女人了。
　　小郑徒弟：可是……冷姐姐好像也挺讨厌男人的。
　　沈师父：你俊秀师父是男人吗？
　　小郑徒弟：当然是啊。
　　沈师父：那不就结了。
　　……

　　最近朴有天很郁闷，因为冷美人。
　　冷美人，学名冷沫，移花宫宫主之妹，刚满双十，虽武功颇高，但因从前不常在江湖走动，在只身赶往武林大会的路上被姐姐的仇家——魔教传奇谷追杀。
　　那她是怎么跟我们的主角们扯上关系的呢？
　　简单说来，就是郑允浩救了冷美人，金俊秀治了冷美人，金在中收留了冷美人，朴有天……调戏了冷美人。
　　于是，冷美人不高兴了。
　　……
　　要说不分古今，还真就有那么一帮人，自以为看破红尘、看穿世间纷纷情感，将一切感情所表达出的好感通通归为别有所图——当然，多指男人。
　　于是，这些或曾为情所伤，或曾受情所苦的女子便再不相信感情，以一切情义为浮华之物，清心寡欲，过起了尼姑般……不，世外高人般的生活。以此闻名的门派有二，第一衡山派，第二移花宫。
　　当然，也不乏因从小接受教导、耳濡目染直接长成世外高人的，比如冷沫。
　　于是朴有天原本觉得，冷美人讨厌自己也是正常的。起初是“看与不看”的误会放下不说，但加之他向来说话随性不羁，言语间难免有冒犯美人之处，以美人的性格能这么轻易饶了他，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可后来，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金俊秀。
　　虽说是出手救了人，但救人的功劳大半该是允浩的；虽说治伤手法一流，但衣服也脱了药也上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难免看了不少；又虽说亲自照顾还的确是背她走了那么远，但那命令是金在中下的，背是未经过允许的，更何况金俊秀的反应正直得就像背一个麻袋那样淡定。
　　可是……朴有天尝试着理解这些“世外高人”们的逻辑：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女子举剑索命，最起码也要把“色狼”金俊秀——骂个狗血喷头吗？
　　……

　　然而，事实并未像朴有天想象的那般进行。
　　被沈昌珉神一样的梦话大招打击得遍体鳞伤的朴有天静默地看着对面那一对主仆。一个三分钟一小段五分钟一大段地死皮赖脸讲从下人们中间听来的笑话，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变得更滑稽；另一个故作高冷地看着书，偶尔抬两下眼皮，然后继续高冷地看书，嘴角却时不时扯起一抹可疑的笑。
　　朴有天看了看金在中手里捧的那本《尚书》，然后认真地思考从那上面看到笑话的可能性。
　　……
　　而冷美女？自然是去陪金俊秀赶车了。
　　对面主仆不说话的当口，就能听到车外低低的说话声，金俊秀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断地刺激着朴有天的神经，而他想象中本应去找金俊秀索命的冷大美女却似乎心情不错似的，时不时还能听到轻浅的笑声。
　　这真是两台冷气机划时代般的组合啊……
　　感觉自己被秀了一脸加两耳朵恩爱的朴有天瞪啊瞪，发现这车上单着的除了车夫之外，貌似就只剩……
　　“主人，我觉得朴有天有问题啊。”
　　“怎么？”
　　“自从刚才冷姐姐一出去，他就一直在盯着我昌珉师父看，要是眼神有杀伤力，估计昌珉师父就危险了。”
　　金在中顺着小跟班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来金俊秀与冷沫所坐的两榻空空如也，只有朴有天一人闲坐，此时正一副打蔫茄子一般颓废地趴在榻间的小几上，双眼怨念地盯着睡在中间横榻上的沈昌珉，似乎要把人活生生地盯出一个洞来。
　　唔，娃形容得不错。
　　因为眼看冷沫忽略郑允浩、卯上了金俊秀而莫名奇妙龙颜大悦的金在中此时已被郑段子王哄得高兴了不少，于是也便忽略了允浩“冷姐姐”的称呼。虽然明知朴有天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还是无不愉悦地压低声音对郑允浩道：
　　“没关系，你师父连用开水烫都不怕。”
　　……
　　允浩觉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但一时又反应不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于是放弃纠结，继续趴在小几上与状似正在看书的金在中咬耳朵：
　　“可是，主人您看，朴有天先是被冷姐姐打骂，后来……”允浩自动略去山寨废人筋脉一段，“后来又被覃姑娘拒绝，再又被昌珉师父……”
　　小仆人掰着手指数着，金在中轻垂眼帘。郑允浩的手很大，手指也较为细长，若非那上面凸起的青筋和胳膊上有力的肌肉，倒是比女人的手还好看。
　　刚刚他的确生气，却连金在中自己也不知自己气的是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很不喜欢那个叫覃儿的丫环，后来听到了郑允浩在车外与朴有天的解释，他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也算是青梅竹马么？
　　但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金在中还是没有特别表现出生气，只是淡淡地不理人，可偏偏这个时候沈昌珉说了梦话。金在中有些好笑又无奈，自己这个发小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能逗得他心情好上不少。
　　跟郑允浩这种情商偏低的娃置气显然是不明智的。金在中默默在心里开导自己，边上小跟班也一直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他心情也的确好了不少，特别是在冷沫撇下朴有天，出去陪金俊秀赶车以后。
　　并非讨厌冷沫其人，而是眼前冷沫与金俊秀的情况让他突然联想到一件事情：
　　葛萋萋才是正牌竹马，而正牌却是不顾面子满世界要追沈昌珉的。
　　金在中觉得一介丫环不值得自己生气，她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么能力从自己身边把郑允浩拐走，退一万步讲，就算在一起也是那个丫头嫁过……
　　呸，嫁什么嫁。
　　郑允浩怎么能娶那个丫头呢？
　　他养着郑允浩一个吃闲饭的还不够，难道还要养一对？
　　……
　　很好，没抓到重点。
　　殊不知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也正因为某人而降得一塌糊涂的金大家主就这么望着那双手出了神，于是他没有看到向他眨眼眨到眼睛都快酸了的郑小跟班，正在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在他眼前晃。
　　“主人？主人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当然、当然在听。”
　　“那主人您说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金在中心里一颤，他就走神这么一会工夫又发生了什么？
　　“当然朴有天啊，万一朴有天受的打击太大，疯了可怎么办啊？”郑允浩天真无邪，“我倒是不介意他疯了啦，不过他要是疯了，万一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怎么办？或者万一他六亲不认打我们……”
　　金在中头扭向窗外，没说话。
　　“郑！允！浩！”
　　“啊？怎么了？啊，不会被我说中了……”
　　“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
　　“朴有天你疯了吧？”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朴有天作势要打郑允浩的动作就那样被按了暂停键，僵滞在半空。
　　沈……昌珉？
　　朴有天缓缓转过头来。
　　“吵死了，”睡了大半天之后，榻上的人终于动了动，立体的五官挤了挤，跟嗑睡虫做着最后一分抗争的沈昌珉叭叽两下嘴，缓缓道：“朴有天你就连个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你就连睡个觉也忘不了毒舌，朴有天心道。
　　虽说沈昌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但朴有天非但没有被惹恼，反而松了口气。沈小弟的毒舌功力完全不因睡觉而降低杀伤力，反倒有更加肆无忌惮的趋势。
　　幸亏醒了，不然他一定会在沈昌珉的梦里再死一千次。
　　“昌珉师父，你终于醒了。”
　　“我有睡很久吗？”昌珉坐起来，扭扭脖子，顺便四下望望道，“哎？俊秀哥和那个冷美人呢？”
　　“出去赶车了，”金在中闲闲道，“怎么，你认得冷美人？”
　　“那倒不是，”沈昌珉左右转转，活动着身体道，“只是觉得有些面善，似乎见过长相相似的人。”
　　“嗯，移花宫。”金在中提醒。
　　“喔，那就差不多了，”沈昌珉歪着头想了想，“唔，传说中冷宫主的妹妹？”
　　金在中默认。
　　“怎么样，姓如其人吧？”朴有天打岔。
　　“你怎么一副怨妇的样子，欲求不满那，”沈昌珉嫌弃，“什么人那，家里那么多老婆还天天在外边招蜂引蝶，人家冷姑娘不搭理你那真是太明智了。”
　　“哪有你厉害，居然偷了人家的东西，让人家一大姑娘满世界追着你跑。”扯起八卦，还是沈昌珉的八卦，朴有天突然满血复活，浑身上下都闪着光。
　　“又不是我让她追的，”沈昌珉无奈，“我只是看不惯顺手揍了几个地痞，结果那大小姐似乎是想多了，非要弄成‘英雄救美’，我受不得她那种大小姐，结果她还跟我卯上了。”
　　“昌珉师父，你到底偷了她什么东西啊？”
　　允浩是天真无邪，但不见得别人就不明白。朴有天闻言折扇一甩，半挡住脸，笑道：
　　“允浩干嘛问他呢，不如问我吧，我可是知道他偷了萋萋姑娘什么东西哦。”
　　“哦，是什么？”
　　“你想想啊，”朴有天眼神诡异地看着昌珉，笑得万分邪魅，“一个年轻美丽未婚的女子说一个年轻英伟的男子偷了她很重要的东西，不但亲身穷追不舍还要广传天下，你说这能是什么东西呢？”
　　“是……”偷心——这两个字突然在允浩脑海中浮现，让他一时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一紧张就习惯性看自己主人的郑允浩眼巴巴看过去，只见刚刚还在喝茶的金在中淡淡放下茶杯，扭头望向窗外。允浩自己不好意思说，只能盼着朴有天快点将这个答案说出来，好让他舒一口气。
　　“偷情！”朴有天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一时车中一片静寂，只闻喘息声，车内三人均是瞠目望着朴有天，车外金俊秀握着缰绳的手突然抖了抖。
　　“咳咳……咳咳……”允浩被一口气呛住，忽然惊天动地地咳起来。
　　“呀，小允浩这是怎么了？”朴有天故作惊讶道。
　　“嗯，二公子不觉得‘偷心’更为雅致些？”片刻后，金在中很温雅的开口道。
　　“没有‘偷情’明确深刻。”朴有天挥挥手拒绝更改，“你没看到你家允浩咳得惊天动地的，昌珉这段佳话定会令他一生难忘的。”
　　我是会一生难忘，但跟你朴有天再如此长久相处下去，我总有一天会莫名呜呼的！这一点我也记下了。允浩流着眼泪暗自道。
　　而之于金在中，这句“你家允浩”听起来实在窝心，于是我们温文如玉的金家主只是默默为自己家允浩抚着后背顺气，然后淡淡地倒上了两杯茶水，一杯推给某只打入金家的郑氏，一杯执在纤白如玉的手中，小口细品。
　　……
　　当事人沈昌珉瞪着朴有天很久很久，然后平缓气息，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
　　“……朴有天。”
　　“叫本公子干嘛？”
　　“你是这辈子都不想让俊秀哥搭理你了么？”
　　不愧是毒舌之王，一下就戳中朴有天的痛处，朴有天一听便没了气势，然后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好像……人说错了吧？
　　“俊、俊秀哪有……”
　　“哦，不好意说错了，应该是冷美人是吧，”沈昌珉风度翩翩，“那不知冷美人是否搭理你呀？”
　　“你知道什么？”
　　想到车厢外两个“冷美人”傻傻分不清，朴有天更怨念了，“冷姑娘岂止不搭理我？她连救她的允浩都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整个一台冷气机。”
　　“那你还有什么可郁闷的？”沈小弟不解，“反正俊秀哥也不搭理你，你不是也一天到晚跟牛皮糖似的粘着人家吗？”
　　“可是她搭理俊秀，”朴有天把自己平摊在小几上，“原本是俊秀一个人去赶车的，后来她……她居然上赶着追去了。”
　　“你能不能纯洁点，什么叫追着去，人家可能只是懒得在车里看你这张老脸才出去躲清静的。”
　　“沈！昌！珉！”
　　“不要迷恋我，就算我不喜欢那劳什子葛家小姐，但不能否认我是直的，”沈昌珉一本正经，“我刚就一直想说，我除了占了你的车榻之外好像没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说着掰了掰手指，乍看上去有些像准备打人的架势。
　　“你一直苦大仇深地盯着我干嘛？真欲求不满也不能找我啊，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喜欢男人……哎？朴有天？你躲什么呀？你出去干嘛……”
　　……

　　具备“梦中杀人”强大技能的沈昌珉那是睡着也不饶人，醒着……当然那就更不能饶人了，但允浩觉得牛人就是牛人，人家非但能梦中杀人，还兼备自动清理功能，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独留朴有天被躺着的人开枪打死，还无处诉苦……但为了满足沈昌珉对自己的好奇心（听起来那么像自恋），郑小徒弟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场面描述了一遍，语言动作之生动形象堪称原形重现，连经历现场的金在中也忍俊不禁，沈昌珉更是差点笑成了一朵蛇精病。
　　而至于“沈昌珉杀人事件”的另一主人公，在受到杀人凶手惊吓落荒而逃，一阵风似地夺门而出，开车门关车门，然后……又被秀了一脸恩爱。
　　“这是什么组合啊！简直两台冷气机！”
　　而我们一向满口剧毒（划掉）、言辞犀利的沈小弟对此事的回复是：
　　“嗯，有本事你也变冷气机呀。”
　　……
　　朴有天生无可恋，沈昌珉乐得拽着自己小徒弟继续传授八卦，终于把枯燥无味的《尚书》换成了小说的金在中保持着端着一本书的姿势，时不时地搭上几句，三个人其乐融融。
　　除了，来自角落里朴氏蘑菇散发出的怨念气息。
　　……

　　于是就这样，一行六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在五月上旬抵达了衡山城。时已仲夏，艳阳当头，整个衡山绿树成荫，热气在枝叶间隐隐浮动，山脚下，一带碧水从城间绕过，杨柳倒垂，浮光跃金，游船往来，风景无限。
　　三年一度的盛事终于到来！武林大会要召开了！
　　距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整个江湖沸沸扬扬。关于本届第一高手和六大门派得主的猜测成了茶楼街巷间最热门的话题，各地的赌场都开了彩，沈少掌门、金家高手、朴家二公子的名头响当当占据了榜上前三位，各门各派均是热闹非常，每次有弟子下山、出行，回来时必定会带上最新消息，譬如赌沈少掌门蝉联冠军的人又多了多少，某家赌场又为些打了几场架，城中又新开了几家武林大会武器铺或者武林大会妓院，生意红火非常等等，商人们赚得盆满钵满，扬名的武林门派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比如华山派长老。
　　“沈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啊，师父正找你呢。”几人还没进城，便有几位华山派弟子冲着沈昌珉急急忙忙跑过来，一把揪住沈昌珉的衣角，一个个都是看到了救星的表情。
　　……
　　华山派虽是提前一月便出发，但因路途遥远，听说也是几天之前才到；老门主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衡山派开拔，除了沈昌珉这个一定要去的，随行的还有百十来号弟子，其余留下看守门户，等月底再出发赶来会合。
　　但沈昌珉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不想整日听自家年近七旬的老师父唠叨一路，于是早在半年之前就打算好不再回派，等到临近大会时自行过去；而对于自家高徒热爱“流浪”的性格早已见怪不怪的长老也便睁一眼闭一眼，反正那孩子到时会去就是了。
　　于是，才有了沈昌珉满世界乱窜，结果一不小心被葛大小姐追杀讨债的事情。
　　……
　　“师兄师兄，师父叫你快快回去。”其中一个弟子善用叠字。
　　“你们家沈师兄在外风流倜傥，过得可快活着呢。”朴有天在一边插科打浑，被沈师兄瞪了回去。
　　“你们怎么来了？师父他们呢？”
　　“师兄，门中有紧急情况，师父特意要我们来这里接你的。”
　　“是啊是啊师兄……”
　　“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昌珉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底气十足的吆喝：
　　“衡山桃子，买的来呀——”
　　衡山派的影响力果然大，连桃子都打上了衡山的名号！郑允浩一听便来了精神，赶紧趴在车窗上往外瞧，果然见一个老农挑着两筐水灵灵红艳艳的桃子。
　　刚刚还十万火急的几位弟子闻言放开沈昌珉，围了过去。
　　“老伯，桃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斤。”
　　好贵的桃子！允浩失望极了，虽然看起来的确诱人，但一两银子一斤还是好贵，简直可以上饭店美美地吃上好几顿饭了。
　　众弟子也惊呼。
　　“这么贵！”
　　“对啊对啊，太贵了太贵了！”
　　“……”
　　只见老农放下担子，拿袖子擦擦汗，摇着草帽歇气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哪个派的？如今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来的人太多，我这又是今年的新鲜桃子，正宗的衡山品牌，一两一斤已经算很便宜啦，不信你们去城里问问，城里可是卖二两呢！”
　　众人摇头。
　　老农上下打量着几人，笑呵呵道：“你们哪个派的？”
　　一弟子骄傲地挺胸：“华山派！”
　　老农马上激动万分，将草帽重新戴起：“原来华山派也来了，有沈少掌门在，今年六大门派首座肯定又是你们喽！”
　　哟，连农民伯伯也知道他！允浩看了看还没来得及下车的沈昌珉，忽然为自己是沈昌珉这半个徒弟的身份无比骄傲起来。
　　众弟子也得意：“那是当然！”
　　老农也爽快了许多：“既是华山派，老朽还有什么说的，这样吧，这桃子我就另外给你们开一个价……”
　　“多少？”
　　“三两银子一斤。”
　　此价一出，车里的众人也傻眼，简直要怀疑是听错了。
　　众弟子大惊：“方才不还是一两吗？”
　　“你这人，怎的越叫越高？”
　　“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就是就是……”
　　“……”
　　老农不慌不忙地解释：“方才我卖朴家二两一斤，你们华山派是六大门派首座，怎能比他们低了去？自然要贵些才对。”
　　众弟子面面相觑。
　　车内众人都望向朴有天。
　　朴有天尴尬地眨了眨眼，拍案而起，对车外老农怒道：“谁比他们华山派差了？我朴家应该卖四两一斤！”
　　……
　　老农带一众华山弟子全部望着朴有天愣住。
　　沈昌珉忍不住捂脸。
　　这孩子是渴傻了？郑允浩趴在窗户上，直直望着那两筐漂亮的桃子，不得不说的确诱人，本也已有流口水的趋势，但如今实在心疼了，也只能艰难地忍下。
　　就在他吞口水的间隙里，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买了。”
　　金在中掀起窗帘，白皙的手将雕琢精细的银叶递给一名弟子：“拿两个过来，其余的你们吃吧。”
　　不说手笔，单是见了此等容颜。车下众人的时间有过片刻的停滞，然后复又鲜活起来，老农与众弟子均欢欣不已，很快便将桃子一抢而空，沈昌珉也顺手要了一个来，然后跟着众位。
　　看着递过来的两只桃子，郑允浩有些愣。
　　金在中挑眉：“不吃？”
　　这是给我的？允浩连忙伸手接过，高兴地捧着：“主人怎么买这么贵的桃子？”
　　“比望着吞口水好。”
　　车中几人闻言均是偷笑，连两台冷气机脸上都带了些许笑意。
　　被发现了？允浩尴尬，“谢谢……谢谢主人……”
　　“既已到此，我便告辞，”冷美人道，“姐姐和众位师姐大概早便到了，这一路多谢公子照料，此恩必当报答。”
　　“姑娘言重了，”金在中点头，“让俊秀差人送你。”
　　“多谢。”
　　冷沫向金在中作别。不多会儿，朴有天也乘一顶软轿去了事先预订好的住宿地点。郑允浩跟着爬上主人的马车，金俊秀等在车外。
　　“这就走了么？”允浩望着冷沫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桃子，喃喃道，“她不吃一个吗？”
　　忽然感觉到身边传来不祥的气息，郑允浩下意识扭头去看，只见刚刚还一笑倾倒众人的自家主人脸色阴沉，冷沫附身一般面无表情。
　　见他变了脸，允浩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将一只桃子递过去，讨好地赔笑：“主人，这个给你……”
　　“不吃！”
　　允浩怏怏地缩回手，嘀咕：“那我吃……”

　　正在此时，车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主人——主人——”
　　原来是随着海棠一拨早先赶到衡山订客栈的家人，他一手擦汗，一手提着袍子往回赶，边跑边叫：“主人——”
　　当然，在看到金大侍卫的那一瞬间，便立即安静了下去。
　　不久，金俊秀打开车门，面上难得有了表情。
　　“主人……”
　　“何事？”
　　“客栈都满了。”
　　“什么？”允浩手里的桃子差点掉到地上。
　　“主、主人……”刚刚狂奔过的家仆一喘一喘的，“所有客栈都满了！别的门派比我们来的还早，崂山派、华山派、久夜山庄……连朴家都比我们早来了五天！”
　　金在中顿了顿，又问道：
　　“没别的客栈了？”
　　那家仆摇头：“休说客栈，如今衡山城里，连茶楼饭店都兼作客栈生意，到处住满了人，一个房间也没了！”
　　沉默半日。
　　金在中显然也没想到会如此。
　　“那……如何是好？”
　　那家仆看了眼金俊秀。金俊秀神色古怪，缓缓道：“其实，还有个地方空着。”
　　“哪里？”
　　“衡山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