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有美杜莎纹的女人》盛夏嫣然

4、童年的黑白记忆（中）

　　像往常一样，林显堂把小雨然交给幼儿园的班主任张老师后，就急匆匆的去单位大院上班了。他边骑边想着今天要和手下研究人员把总体方案拿出来，晚上和秦甲部门的研究人员共同商量出最后的落实计划，这个项目对机构和国家太重要了！同样这对机构学术领导，以及他和秦甲更是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当时的学术领导大多是在国外特定领域的学术界已经赫赫有名，而且具有踏实敬业的学术态度，并满怀爱国热情的一批归国学术权威。而林显堂和秦甲是首批国家保送去苏联莫斯科包曼大学留学的一批清华毕业生中的一员。国家为他们每个人准备了2套三件套的西服和6年留学期间的所有必须的基本生活费用。尽管他们留学期间的生活也是艰苦而烦恼的，但他们从没有更改过学成归国，报效祖国的初衷。国家每月补给的基本生活费并不是很多，林显堂和秦甲经常会以面包加植物奶油和肝肠作为主要伙食。因为植物奶油比动物奶油便宜太多，一般莫斯科的大学生从不会选择植物奶油作为面包的搭配伴侣。还有用动物的肝脏打成泥塞成的肉肠也比其它肉肠来的便宜而合算。秦甲经常开玩笑说：“这些外国人不懂，最有营养的就是动物内脏，特别是肝肠，涂在面包上绝对美味可口！而且吃啥补啥，他们每天这样熬夜喝伏特加，应该多吃这肝肠补肝，真是不懂营养啊！”当时莫斯科包曼大学对中国留学生特别的佩服，因为他们的自我控制能力和学习能力极强！林显堂更是优秀者中的优秀者。对所有学生来说，原子物理这绝对是一门天书，哪怕对一些数学能力很强的学生来说，这门课极容易当掉！可是令秦甲不解的是，林显堂轻易的在几个学期之后就修完所有理论课，并且还被教授选为实验助手。这是许多包曼大学毕业的学生都梦寐以求的工作。毕业时，林显堂不出意外的得到教授留校做研究的邀请，也不出意外得被林显堂婉拒了。长大后得雨然听秦叔叔谈起此事总是很庆幸得拍拍胸口：“还好爸爸没留在那儿，否则也没我林雨然了，那爸爸妈妈岂不伤心，呵呵！”

　　所以，这个项目计划的最后落实对这些中，轻年的爱国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团队来说，显得无比重要，因为这是他们一生所有热情倾注的所向，这也是他们不远回来报效祖国的唯一所想！那个年代中国科学家的精神世界是极其丰富却又如此单一的。林显堂踏进单位走廊的那一刻，是如此激动和急切，可是当他走上二楼楼梯，走向他熟悉位于走道底部的办公室时，林显堂敏感的察觉周围出奇的安静，不像以往走廊里就能听到大家讨论的声音。秦甲突然气愤地从他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就迎面而来：“显堂，出事儿了！李院长被从项目上撤下来了，现在王萍临时任项目负责，她现在坐在你办公室等你，要和你先谈一下，所有研究工作全停了！”林显堂一听懵了，一项遇事沉着的他也急了：“什么，怎么回事儿？干嘛要撤李院长，这些数据都是我们自己推算出来的，需要李院长根据他当初在美国实验室的实践经验具体判断分析的，没他怎么行？！王萍？哪个王萍？安远的老婆，雷婷同一个办公室的？”秦甲没好气的回答：“当然是她喽，还有谁比她更积极的热爱“反□□运动”呢？”林显堂更是急了，从来谨言慎行的他说话也不多考虑了：“她怎么行？雷婷和她是大学同学，她告诉我王萍能从南开大学顺利毕业靠的是她是校级运动员，为南开大学体育比赛获得过冠军！不是。。。那个运动员也很好，可是她怎么能领导这样一个重要项目呢？真是乱套了！” “说谁呢？林显堂！”就在林显堂和秦甲忘情激烈的交谈时，不知什么时候王萍已经走到他们两个大男人中间了。秦甲快速打了个招呼：“我要上厕所，急，先走一步了。。。”话音刚落，一溜烟没人了。王萍只好对林显堂开弓：“林显堂，你看不起祖国培养的大学生，还是怎么的？你老婆不也是南开毕业的吗？李国强（院长）不就是在美国搞过研究吗，有什么了不起，标准的□□！” 林显堂一般从不发火，只有两件事会让他看不惯：一是颐指使人的女人，二是不怀好意的评论雷婷。安家老婆王萍这一下直接就破了他的底线，林显堂叹了口气严肃的回答：“第一，雷婷是南开化学系高材生，所以专业能力强！ 第二，我没有看不起祖国培养的大学生，我自己也是祖国培养的。谁说李院长在美国搞过研究就是□□了？你现在是临时的领导了，请你不要乱扣帽子！”王萍一听就嚷开了：“哎呦，林显堂看你平时老实巴交的，说话挺缺德啊！化学系的高材生就比搞体育的人强？什么逻辑！说李国强怎么了？□□运动委员会已经给他定性了，他就是□□，需要你林显堂替他袒护嘛，瞧你这样，就好像扒了你家祖坟一样，你这个态度很成问题啊！” 林显堂一听如此难听的语言气得转头就往实验室走：“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搞研究了！”王萍这样一大声嚷嚷，走廊里顿时涌出来许多同事，秦甲早听到了大部分对话，上前一步拦住继续不依不饶的王萍：“诶，王萍，这是你不对了，怎么说别人家祖坟呢？你不怕显堂祖上长辈晚上到你家找你啊？” 王萍这个简单易怒得女人居然怕这个：“秦甲，你别吓我，回头找你算帐！”最后王萍在踏入林显堂办公室之前还不忘对走廊里涌出来的实验室工作人员撂下一句：“10分钟后都到我办公室来开会！有重要事件宣布，不许迟到！”走廊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王萍，你办公室在哪儿？”王萍一转头找不到谁说的：“就是林显堂的办公室！不许迟到！”走廊里零星的散落着嘻嘻的笑声。。。

　　可是直到这时，对这些满腔热情的科学工作者来说还没有真正的意识到，那场如火如荼的运动犹如怪兽的尾巴终于还是扫到了他们这个曾经日以继夜工作过的场所，和自己动手搭建简陋的仪器设备做场外实验的大操场，并以特有的方式毁坏了他们一生衷爱的事业，更重要的是，这扫过的尾巴犹如恐怖大片里的场景，迅速幻灭了他们付出的热情和撕毁了他们心底的美好信任。这还不是最让人心寒的，而让一个4岁天真的女孩看到这一切赤裸裸的毁坏，且感受到这种美好信任的消失过程，这应该是最微妙，也是前面所提及的让林显堂久久不能释怀，感觉亏欠小雨然的特殊情感。那个夏天，那个大操场，那些人，有激动奋进的，有扼腕叹息的，有冷眼旁观的，更有幽默以对的，那些小雨然曾经“叔叔”，“阿姨”叫不停的熟悉的人的变化，那个永远怜惜保护她的秦甲，那些她至今依然听不懂的语言，那些，那些。。。终将会随风而逝，唯有人心还在，至少一部分的心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