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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身飘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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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某一日的清晨,再度碰到于敬止。颇时人间吴国叛军的铁蹄已步步逼近这个山脚小镇。
这些,我没有告诉吴小萝。
“是你啊,软脚小儿。”
“你不该再留在她身边。”他语气一顿,神色微变,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却听得无比清晰。
“妖族。”他说。
“哦?”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顿生疑惑,细细地把他自上而下打量了几遍。
他眉宇轻微一颦,眼神深邃而旷远。“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察到了你身上的妖气。”
语气无疑是客气的,甚至渗透入那特有的悲悯。可这,却刚好是我所讨厌的。
“看来……”我心中已是了然,昂头以眼睨他,不屑道:“还是个天人转世啊。”天人转世这招都使了,天界看来是费了大周章的,果然不可小觑了他们。
于敬止对我的这般无礼却是不怒反笑,更是让我火大。“闲职而已,从未与哪一路人过多交涉。”
其实这话很有些讨好的意味,同时,也有可能只是他的推脱之词。既是想说明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更是撇清关系,说明他和天界那班老爱搞事的是非精干系不大。不老实不说还不讲义气!简直是心机小人,我暗骂。
“天界让你们转世投胎,是为了什么?”
他摇头叹息。“这自是不可相告的。”
他奶奶个熊的!虽然我也知不可能打听到什么,但依然很窝火。
“嘁,得了,你也别说废话了,小爷没那闲工夫和你侃。”我把装有几只野兔野雉的皮袋往肩上扛稳了点,语带不奈。
“其实稍微敛息一点你的妖性,未必不能在凡间生活。”
还给小爷废话,我忍无可忍,对他亮了亮拳头。
他摇头,开始不说人话。“世间自有法则,拳头不是硬道理。”
怂就说嘛,还瞎扯,这山间灵物异兽,哪个不是胁于我的拳头之下?
我顿觉好笑。“要不是你来管我,小爷我也懒得将你如何。”
“若不是与她有关,我原也不想打搅你。”于敬止语气淡淡,带着无奈。
我心中冷笑不止,跟小爷侃,你丫小子还嫩着呢,“兄弟,要我说啊,那丫头人是我的,你硬抢又有什么意思呢?”
“胡言乱语!”也不知他搭错了哪根筋,竟一下子暴躁起来,竟是给我甩了几个火符。若不是小爷身手敏捷,这身麻布衣服和今天的晚饭,怕就要给烧了个精光!
“你可知这般言论有多伤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你小子,还死磕上了?”果然是天界那一路人,死规矩一大堆。别人家乐呵,那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你还管得着不成?
我顿起杀心,忘顾了其他一切。一诀既成,不过弹指瞬间。“不论尔居天界何位,如今不过一介凡胎,也敢在此与我叫嚣!”
疾风如刃,迅猛如虎,却如被无形之障悉数挡下,我禁不住诧异,再使数次,果尽如此。这一式虽是平常,但对于一介凡人来说,却是致命的。然而他竟是未损分毫,安安然然地站在原地。
“我自是打不过你,但天人转世受六道轮回所管亥,你也奈何不了我分毫。”
我眼皮跳了挑,越看他越是心烦,什么争论都想休了,耽误了回去,那鬼丫头不知该怎么闹。
“借道借道。”我错开他走入林间小道,“小爷认输,算你赢了。”
“你还走不得。”他伸手拦下我。
“你以为你能拦得下我?”我侧身越过他。
“当然不能。”他一口气道:“但是你也不想我一直来找小萝吧?”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到底想干嘛。”
“见她。”
“不行。”我想也没想。
“你怕什么?”
“我自是什么都不怕,只是她还得帮我做些事,在等着我回去。”她的烤鸡不错,熏兔也还行。
“心怀鬼胎!一介妖类,也妄想投机取巧不成?”
靠!我被他这一语道破彻底犯了怒火,不就靠她做个饭吗?哪就成投机取巧了?
“一口一句我心怀鬼胎。”我最是不屑这等口口声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做出一堆是为谁谁好的无用屁事之人。“对她跟着一个品行不正的无赖离开却不管不问,你这个表哥,看来也不过如此吧?”
“我与你自是不一样。”他断言否决我的论断,“其实能否与她成亲,我确实不在乎。”
“也是呵,成亲能顶个屁用。”我也反驳他,笑言道:“只要能翻得起一床被衿,不就好了吗?”
“是吧?表、哥。”我一字一顿地道。
“无耻之徒!”他已是恼怒至极,这一声呵斥更是深自肺腑,若是手上有刀剑,怕是早已向我挥掷而来。
“两厢情愿,哪里无耻了?”
“我不管小萝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逃婚或是什么都好。才能接受得了你……”他显然气极,双目赤红,一步一步地逼近我,“这是她的自由,但是我奉劝你,别打什么别的主意。即使你迷惑得了一时的她,却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你喜欢她。”即使我再瞎,这么明显我倒是看出来了,不是兄妹亲情,更不是共事交情。
“她只是个凡人。”他没有否认我,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凡人?”我疑心他骗我,虽然这是我一直以来所希望的。“怎么会呢。”我下意识说道,她应该是与于敬止,同为天人转世才对。
“这一世,她只是完完整整的凡人。”
“什么意思?”
“天界又怎么舍得为他们出生入死的利刃在可用前有半分半毫的损破?小萝的魂体,不过是天将的一抹神息与剑意罢了。神息不入轮回,剑意也只是虚无之物,说明白了,她的存在不过瞬息。”
不入轮回,没有以后,如今活生生的一个生命,原来不过是,作为天界的‘刀’一般存在的一个牺牲品。微不足道,甚至利用完后便无存在的可能和必要。
何其可悲与可怖,我突然为她感到悲哀,可叹世间造物神奇,却为何创造得出一个生命,却没有给他同等的权利。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于敬止问道,打断了我的继续深思。“我尽力帮你完成,你不必,也不用再缠着她。”
“谁说没必要的,我是为了找个伴啊。”无视他的大皱眉头,我斜瞄了他一眼,吊儿郎当地问:“莫非你也能替代不成?”
“……最好如此。”
“天将没有快乐,但是小萝有。”他竟是叹息一声,“妖年岁有千万年,姑且是你只为图她相伴一时,她也该得到欢喜了。”
“喂!”我禁不住喝止他,并不赞同。“你的天将还未必有我认识的她重要。”
“况且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她的快乐,不是因为你的成全。”我再度转身离开,幡然有悟。“而是我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