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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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正落的时候，只见一个丫头从外打起帘子，一个女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好不热闹气派。
但见那女人一身赭红色华服，上头发髻挽着的五凤珠钗熠熠生辉，下头踩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靴子，外罩一件大红羽缎对襟褂子，整个人明晃晃的犹如一团火焰烧过来。甫那女人一进屋子，文氏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们都规规矩矩地俯身请礼，道了一声“二太太”。
静好反应过来，这个穿得红彤彤的人就是赵府里嫡出次房的媳妇，也就是那时候在马车上听到的，与大太太文氏不怎么对盘的二太太寇氏了。
于是静好连忙也俯身行礼，后头的几个丫头却反应不过来，都只愣愣地立在那里，直到看见静好行礼了，才慌忙跟着样子做。
寇氏随意抬了抬手，示意众丫鬟婆子们起身，自己便往前到了文氏炕头的另一边坐下，笑容谦和道：“这会子太阳还没照暖和人呢，嫂子就忙开了，倒是叫我一个闲人怎么好意思？”
文氏显然并不怎么想见到眼前这张脸，回话的音调懒懒散散的：“二弟妹成日家的忙事务，府里上上下下的大事小事不知道帮我理清了多少，怎么就叫做闲人了？”
寇氏笑着说：“不过做些鸡毛蒜皮的芝麻事，况且嫂子素日勤谨，我也是插不上什么手的，反而怕帮了嫂子的倒忙，惹得嫂子嫌弃。”
文氏笑笑不说话，想着那寇氏素日里给她的那些“协理”，心中一阵讥讽之意。
周贵家的却在一旁帮着自家主子的腔，说道：“就数二太太一张嘴谦和！成日里咱们府中诸事，原本就是我们大太太分内的，不说大小多少，总归是大太太的责任，便是繁忙，也是大太太的本分事情。”顿了顿，愈发笑开，“却幸亏得有一个二太太，不顾得自己房里的事情，最是热肠子、爱帮衬人的，一日里帮着太太分的忧不知道多少呢！我们大房里的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太太的好歹？今日二太太说得这么谦虚，什么‘芝麻大点子的事情’，倒是让我们这些下人心里不服气了。”
寇氏分明听见周贵家的话中有话，却还是作羞地“哎呦”一声，摆手道：“我是承受不起的了！”
文氏叫下人烫了一盏茶汤过来，亲自递给寇氏，说道：“你承受不起，谁还承受得起？”
寇氏恭恭敬敬地从文氏手里接过茶，文氏继续说：“前日，我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还特地地赞赏你，说你是个肯帮人的，心思又是细腻，倒是可以独自办这府里许多事情了。”
寇氏闻言，垂下眼眸，隐隐地微笑，又揭开茶盖子，轻飘飘吹了吹茶叶浮渣，回话说：“到底嫂子是府里的主母，这些事情我怎么好插手呢？再说来，老太太那几句话，也不过也是看着我平日无事忙惯了。笑话我的两句话，嫂子可不能当真的。”
文氏皮笑肉不笑的：“倒也是。”
“话说，这里是今年送进府里的新丫头？”寇氏浅浅地酌了一口茶水，抬眸看向眼前的几个女孩儿。
文氏说道：“是了，今日才进府里的。”
寇氏放下手里的茶盏，扶着近旁一个婆子的手，缓缓地从炕上起身，迈着步子，绕着几个丫头转了一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子，又坐回炕上，向着文氏称赞道：“却是底子干净的孩子，嫂子这几个人看得不错。”
“依旧是那个李妈妈来的人，她都做了这行好些年了，看人的的眼光极好。”文氏说。
寇氏点点头，又问：“不知道嫂子拿着这些人怎么分配？”顿了顿，又笑着解释，“嫂子不要多心，我并不是要左右嫂子的意思，不过是想帮着嫂子分一分忧虑罢了，我虽然笨拙，这些人事上的小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文氏心里冷笑着：不过怕我分些歪瓜裂枣给你罢了，要好的丫头直说就是，拐这些花花肠子，没得叫人恶心。脸上却是一派谢意微笑：“弟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误解了弟妹的好心？我也正是愁着不知道怎么匀人呢，弟妹来的很是巧。”
寇氏笑着：“如此我就放心了。”又说，“嫂子的意思呢？不妨先说说？有什么纰漏的，我听完了，也好补上来。”
文氏扬手指向静好等人：“因老太太并我们几个身边都是不缺人服侍的，便叫这几个孩子随了哥儿姐儿。”说着向周贵家的说，“我有些懒怠了，你给二太太说一说罢。”
周贵家的俯首称了一声“是”字，便走到几个丫头身边，依次地说给寇氏。
“这个丫头叫作静好，今年九岁，太太预备给四姑娘。这一个叫喜颜，模样好，从前也是官宦家出身的，太太给了三姑娘；这两个分别叫做绿桂、小霞，今年都才七八岁，太太指给了五姑娘。”周贵家的最后走到春兰身边，回头望着寇氏笑道，“这一个最大，今年就预备着十二了，名叫作春兰的，品格样貌都是不错的，咱们太太预备着···”
“这个丫头看着是老实人，也安静，我想着，给咱们大哥儿如何？”没等到周贵家的说完话，寇氏便一句话接了进来，望着文氏盈盈地笑。
寇氏嘴里说的大哥儿是府里的长孙嫡子，大太太文氏的宝贝儿子。
文氏一愣，随即端过身边的一盏茶来，揭起盖子，挡住了小半张脸，轻描淡写地说道：“宜沉那里人都是满了的，况且他老子管教得严格，女孩儿也不好安进去。”放下了杯子，又拾了块绢子轻轻抹一抹嘴角的水渍，“这丫头定给深哥儿罢。我瞧着，深哥儿房里的佣人倒是不拘男女的，何况如今他房里头也是缺了空，没补上，这孩子人端方，也不狐媚，给他合适。”
寇氏愈发笑容明艳：“哎哟哟！那我倒是给我那儿子道个谢了，难为他大娘替他想得周到，倒是比我这个亲娘还上心。”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前日里我听着人说，三房弟妹的沧儿处，也少了几个丫头呢，不过三弟妹私下里和我说，怕惹了嫂子烦，故不肯把这回事说给嫂子听，这会子可不是愁着自己儿子没人照顾么？再说来，沧哥儿那孩子闹心，素日里混世魔王的一个人，身边也正是要个长他些年岁的、稳重的姐姐引导着。”寇氏笑眯眯地，“比起这个来，我们深哥儿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和自己堂弟争这些？左不过一个丫鬟，少了也罢了。”
文氏牵着嘴角笑：“我当是什么呢！这件事就算三弟妹不说，我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因着他们三房里出去的人最多，所以，我特特的给五姑娘多带了个丫头，横竖五丫头和沧哥儿现在年纪都不大，还是放在三弟妹处教养，多给五丫头支人过去，可不就是给沧哥儿支人了？况且沧哥儿那气性，除了几个服侍久了的老妈妈外，不是和他同岁的孩子他还不要呢。”
文氏话毕，寇氏连忙想要张嘴说话，不想，周贵家的却先了一步，堵在寇氏前头揶话说：“二太太就不要推辞了，也是我们太太好心给哥儿送丫头，要是再这么推来推去的，岂不是显得咱们太太自作多情了？横竖这个丫头先给深二爷使着，若是不好了，二太太只管将人送了回来。二太太说是不是？”
对面主仆二人一条心，硬是要将春兰塞给寇氏，又拿了许多话来压她，寇氏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死没脸的娼妇！自己儿子房里担心得细致，生怕大女孩儿狐媚误了大哥儿读书，就把这些人都丢给我儿子！？可是当着众人面上，却是不能发作的，只得暗暗地往下咽气，还得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地道：“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再不收着这孩子，就是我的罪过了！”
文氏丢了一个包袱，又叫寇氏吃了一记闷亏，心中越发的得意起来，笑得也欢畅了许多，连连道：“什么话，一家人的，都该的。”
周贵家的连忙招手让春兰过来：“春兰，还过来给二太太请安，从今以后，你可还得望着二太太提点了。”
春兰连忙上来给寇氏磕头：“奴才春兰给二太太请安。”
寇氏满脸的慈善相，连忙叫身边的婆子扶春兰起来，又叫她上前几步。
这里寇氏托着春兰的手，仔细看了一看，拍拍她的手背：“倒是个清甜可人的，让人看着眼睛也舒服了。”
春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来脸来：“二太太过奖了。”
寇氏放开春兰的手，又说：“只是···不知道这行事怎样？”
周贵家的插嘴：“二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大太太给的人，还会有什么错处？”
寇氏抿着嘴笑：“我也不怕嫂子恼我，大家伙都知道，我是个最宝贝儿子的人，凡我们哥儿的事情，我都要先料一料的，何况说送个人进来，我这做母亲的，总是要把一把关的。”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么一会子，那里就能清楚这丫头的脾性了？”文氏拨着指甲闲闲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小事见大，叫这丫头倒杯茶水给我，我看看细节地方，也还是能知道些的。”寇氏温言说，“咱们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母亲的心意是什么，嫂子难道会不知道？”
文氏觉得反正人是死扣在寇氏儿子那里了，也瞧着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也随了寇氏的口气：“也罢，你说好就好。”又吩咐丫头，“玉金，你去我那紫檀架子上取一只新的茶盏子来，再令小丫头去取滚烫的水和好茶叶过来。”
玉金并几个小丫头依言去了，不过一炷香时候不到，便领着东西回来复命。
寇氏朝着春兰扬扬下巴，春兰便过去了。
静好在下头看着春兰卷起袖子，一样一样地把茶水置办好了，于是端着冒着热气的满满一杯，小心翼翼地往寇氏坐的地方去。
寇氏依旧含着不浅不浓的笑，望着春兰稳稳当当地走过来，却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趁着文氏、周贵家的等人没大留神，赶紧给身边的一个老妈妈使了一个轻飘飘的眼色。
那老妈妈是寇氏自幼的乳母，姓孙的。主仆二人都是心神相通，只一眼，孙妈妈便知道了寇氏的意思，于是故意往前挪了两步，正巧停在春兰路过的地方。
静好看得真真的，那孙妈妈将脚从裙子底下探出来一点，横在中间。
糟糕！静好心里一凉，连忙给春兰使眼色。
可惜春兰一心一意都在那碗滚烫的茶水上，哪里看见面前横出来的一只脚？
却是不料，只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时，文氏突然悄悄的斜眼向孙妈妈处一瞥，暗暗地抿嘴嗤笑，也回头给周贵家的使了个眼色。
周贵家的会心一笑，便不动声色地往春兰过路的地方靠过去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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