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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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霞忿忿地又啐了一口，听见外头喜颜的哭喊声，又是一声冷笑。
春兰闻言，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嘘了一声：“省省心吧你！还只嫌不够呢！可知道今日为了你我担了多大的干系！？”
绿桂也在一旁劝说：“到底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今日只当喜颜倒霉。不是我说，姐姐也该收敛着点子，怎么今日好好的就和她争辩起来？还动上手了？”
春兰噤声：“好了！别的事情也少问了，所幸今日不是小霞挨打就是了。”
绿桂连忙点点头。
静好沉默了一阵，想起刚才喜颜怨毒的眼神，身上又是一个寒战，好半日，才浅浅说道：“那喜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因来的最迟，也不晓得她究竟是什么路数的。”她看了一眼春兰，“觉得那个喜颜似乎跟姐姐妹妹几个都不怎么对盘的。”
春兰愣了一阵子，回头，撩开车帘子往外张望了一番，发觉无人，才回过头来轻声说：“那个喜颜是我跟小霞后头来的，也是曲州人士，不过她素日里从不与我们说话，别的事情我们也知道得不甚清楚，只从李妈妈那里略微听得。”说到这里，春兰皱眉，仔细回想，“似乎她原先的出身是不错的，好像是个小姐，只是如何被卖，我便不得而知了。总之是家里人没了，剩她一个被贬了奴籍，后头就被人送来李妈妈这里。”
静好一听，微讶：“从前竟是官宦家的女孩儿！”又想起她一遭成奴的身世，不禁也有几分恻隐之心，因说，“倒也是个可怜见的。”
这话小霞便听不惯，直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怜！当初她来时，我可不也是看着她单弱，处处将她当作春兰姐姐一般看待的？不想却是把自己的热脸往人家的冷屁股上贴！白白讨得没趣！”
静好想起适才自己给喜颜好心好意送馒头的事，心中对她的为人已经知晓了三四分，又听见小霞说的话，于是对大伙儿跟喜颜不对盘的事情也算是清楚了。
对于喜颜，小霞有的是说不完的抱怨话，她凑到静好身边，道：“静好姐姐，原是你才来的，不知道那喜颜的为人行事，我给你说，你来评评理！”
“你说。”静好道。
“偏是她来时，我便问她名字，她理也不理，只把我当了看不见；我想着她或是怕生也未可知，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春兰姐姐看她身上穿的少，顾不上自己冷热，将自己唯一的一件袄子拿给她披上防风，别人家好心好意的，可知她呢？一把就将春兰姐姐的袄子甩下来，横眉竖眼的，说‘仔细你的衣裳别脏了我的身子！’真真是狗咬吕洞宾！后头绿桂来了，身上穿的脏破些，那喜颜避绿桂避得跟瘟神似的！嫌弃人家身上脏，却也不看看自己？只当自己还是穿绸缎的小姐么？”说着又推了推静好，气鼓鼓道，“依我说姐姐还是别和她有来往得好，省得自己糟心！”
春兰叹了口气：“这话却是偏激过了些，喜颜那丫头素日里虽是傲慢点，不过也是从前锦衣玉食惯了的，一时行为上恼人也是有的，到底大家今后肯定是一处共事，彼此还是包容些。”
静好眨了眨眼：“只怕今日之后，她与我们也没设么好说的了。”
小霞笑起来：“倒是静好姐姐一语中的！依我说，春兰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整日让人包容包容些的，反正也到了这里一步，咱们倒是挑明了好行事！”
静好笑往她头上弹一脑门：“就是不长记性！吃了春兰姐姐的好倒还说人家的不是，这也是为你好的话，听进去没错处的。”
到底都是年纪小的女孩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到底说一说也就好了。众人一顿七嘴八舌后，前事也就几乎忘了。再那厢，李妈妈训诫完喜颜后，因看着天色不早，于是便也启程了。至于喜颜回到车内后众人沉默无言之态，不必细说，横竖“两看相厌”罢了。
之后五日，及至二月初六时候，静好总算是到了京城。
那日，因是平生头一次到天子脚下，几个小丫头不免兴奋，于是一大早的便醒了过来，吵吵嚷嚷地说着从前听闻的京城是如何如何的，静好本来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奋之情，不过在小霞绿桂几个的熏染下，还是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小霞同学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有些不太淡定了，今日一早就扯着静好说个不停，一会儿问“京城里的房子都是金子打的么”、一会又是“京城的包子馒头跟我们那儿的一样不一样”···总之，没有她想不到的，只有静好答不出来的。
李妈妈因之前小霞、喜颜的事情，于是总不放心几个孩子在一处，所以后来的一路皆是在马车内休息。这会子她坐在旁边，听见几个女孩儿的话，免不得好笑起来，于是打趣几句：“都是哪里来的问话？这般莫名其妙的？京城不过也是人住的地方，又不是给神仙练功的，能有什么不同？”顿了顿，又正色道，“今日话说到这里，待会儿我得送你们去京城怀信侯府里头，那里面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们跟着我进去，说话做事都要留心！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没叫你做的，万万不要动了！就是拿你们这样的丫头几千万个去卖了，也值不得那侯府里一块砖头。可明白了？”
除了喜颜，众丫头皆是笑应。
不过片刻，便到了京城城门前。
正是出了新年不久的时候，天子脚下的京城一片热闹残存，各处灯火煌煌，红绸彩带，爆竹声声，好一派荣华富贵景象。
此时清晨，天边薄暮晨曦时，城门大开。破旧的马车携着风尘一路飞速驶进城内，沿着正大街往里，又东拐西溜了许久，驶进城东的赵家街，一直到怀信侯府的西角门处停下。
驾马的粗糙汉子“吁”一声停了马蹄，身后的破帘内便探出一只干瘪枯瘦的手。李妈妈打起帘子下车，命那汉子看好马车，又回头嘱咐了丫头们几句，便搓手哈气地往那角门上走。
她“邦邦”拍了拍门环，那红漆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个口子，里头探出一个十七八岁、衣帽周正的小厮，李妈妈擒笑对他客气了几句什么，那小厮便点了点头，往里头走了。
不多时，里头又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
甫男人一出来，那李妈妈便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道：“诶呦！老哥哥可好？年多不见了，身上康健呢？”
男人拱了拱手，亦笑说：“好着呢！多谢。可是等很久了？”
“不久，也正是才来。”李妈妈哈着腰，点头说。
该说的说了，再客套几句，男人的目光一跃，跳过李妈妈的肩头，望见她身后那辆灰扑扑的马车，扬手一指，因问：“这是今年送来的女孩子？”
李妈妈连忙引着男人往马车那头走，边走边说：“正是呢！今年好人家卖来的正经姑娘，全是八、九岁不大的，容易养性格。”顿了顿，又王婆卖瓜似地补充，“前儿西街王家夫人差人询问了我几遭，说是要寻几个心性未成型的丫头去，拿着六两银子一个的价钱来要人，老婆子我想着去年生意难做时，老哥哥给我的帮衬，硬是没给，这不，巴巴的送来你这里！”
男人笑道：“那我这宗情做得巧了！今年府上出去的丫头多，正这又是新岁来的，可不是要人的时候！我也整愁着府里没丫头做事，大妹妹给我送来，我可怎么谢你才好？”
“不敢不敢。”那李妈妈连忙摆手，眼中却飘过一抹光，“我这生计做得成，还多得亏老哥哥在侯府里几位老爷夫人面前帮衬好话，怎么敢要哥哥的谢？”说着，一面又要打起身后的车帘子，“嗨哟，说这些个作甚呢，没的冷了老哥哥，天寒地冻的，不如先看看几个丫头罢？可都是好模样的！”
男人连忙止住李妈妈的手：“大妹子！不必不必！我还信不过你么？你带来的人还有差的道理？无需再看了。”
“原是这样呢。”李妈妈讪讪笑着收回了手。
男人抬头皱眉看了看天色，此时仍是半昼半昏，不清明的天色，浮霜盖瓦，白蒙蒙的。
他接话道：“只不过这会子天色还不明朗，昨日府里老夫人、并几位夫人小姐闹元宵闹得晚，这会子恐怕连梦都不曾做完，这新进府的丫头依着往年规矩，可是必给大夫人瞧过才可的。所以还请妹妹在车子里候一候，等里头大夫人起了，我亲自来喊妹妹如何？”
李妈妈连忙打躬作揖：“那可麻烦老哥哥了！”
男人摆着手，笑着答了几句“不妨不妨”，复又转身进了角门内，两扇大门一关，外头一片清净，只剩下李妈妈、汉子及一辆破马车。
李妈妈往手里哈着暖气，又回身钻进了车上，将厚实的车帘子放下来。
众人见李妈妈回来，于是纷纷围拢上去问道：“妈妈，这会子要进去了么！”
李妈妈搓了搓手：“说是府里的主子太太还没起，要再等会儿。你们几个把自己的包袱收拾收拾，待会儿等里头的小厮过来回话，他什么时候来，咱们便什么时候过去。”
绿桂愣了愣：“这趟子都该辰时了罢，我们家那乡地方都起来做饭了。”
李妈妈抬手敲她脑袋，啐道：“傻蹄子！这跟你那穷地界能比？横竖别多嘴多舌的！适才我说的话，这会子就忘了么！不长记性！”
绿桂捂着脑袋，答应了一声“是”。众人本也有许多话要问，可是此时却也不好开口了，只得各自回身拾掇物件，各自无言。
等到日头又高了一些的时候，仍是没有府里的音讯，于是她也有些等不及了，正欲探起帘子张望一番时，只见汉子从外头打起马车门帘子，兴冲冲道：“老姐姐！侯府里的人出来了！你预备着叫丫头们下车！”
李妈妈一时喜出望外，一看，只见适才的那老管家带着几个小厮正匆匆往这里来，于是连忙理了理衣裳起身，将几个丫头往外推：“还愣着做什么呢！里头主子太太醒了，这会子还不赶快的跟我进去？”
几个丫头听闻，连忙将自己的包袱背好，往外鱼贯而出。
静好单瘦的肩头上扛着仅有的一个蓝布袋子，往外头走去，甫一出了马车内，二月的冷风便直冲冲地往衣襟里灌。
她打了一个寒噤，抬头望见不远处的那扇角门，角门内景色还看得不甚清明，但是富丽堂皇之色却仍是可见一斑。
静好愣了愣。
这里，就是以后的常驻工作地点了？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怀信侯府。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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