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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助教 ...

  •   1920年9月,江北省嘉荫市,戡乱综合培训班一期。
      百里骏漠然视着陆续前来报到的学员,试图从外表估算出这些人的实际年纪,从目测结果来看,这些人绝大部分比他大,只有少数跟他年纪相仿,而他则很快要担任他们的教官。
      “百里兄弟,帮忙搭把手啊。”操场另一角的年轻人朝他挥手大喊着。
      百里骏睨了那方向一眼,原来是保障部沈行这个自来熟的家伙,他站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东西?”百里骏打量着推车上那些密封严实的木箱子。
      “教学用的设备,可金贵了呢!”身上只穿了件短褂的沈行嘿嘿笑着拍掉手上的泥土,他结实的肩臂上隆起一块块肌肉。“学员们都到了,也该派上用场了。”“帮我把它们搬进库房吧。”他展开双臂从一侧抱住捆在一起的两个大箱子。百里骏则依样从另一侧托住箱子,二人配合着进了库房。
      百里骏掂量着手里这死沉但体积却不算大的箱子,只有钢铁一类的东西才这样。“这里是枪械弹药吗?”
      “不是,这么点弹#药哪里够这么多学员使的。”沈行笑道。
      听说不是枪,百里骏有点失望。
      “怎么,喜欢枪啊?”沈行瞧他不说话。
      “训练怎么能没有枪?”百里骏本以为到了这里当助理教官能给配支枪。
      “会有的,现在还不是教他们开枪的时候。”沈行停在仓库一角。“来,慢慢放,注意别磕着。”
      安置好箱子,百里骏活动了被木箱硌出道红印的双手,“至于这么金贵么。”
      “当然要谨慎点,万一搞坏了我可赔不起。”沈行活动着胳膊,搬了这一路可给他累坏了。
      百里骏弯腰凑近看那箱子,“啥玩意这么神秘……”
      “喂喂,你可不要乱动啊。”沈行觉得这家伙一定在打什么主意,坏的不敢说,但肯定不是好主意。
      “哦。不动。”百里骏抬眼看了看略显慌乱的沈行,起身离开仓库。
      9月14日,学员与□□悉数到位,培训班也正式开班授课。
      百里骏虽说是助教,但也在教室寻了个角落待着,杜若飞给他的任务除了联络、训练学员之外,还有参与学习,他愿不愿意也得老实听着这些教官讲授的课程。
      情报搜集与处理就像军事理论课一样无聊,百里骏百无聊赖地听着,这种东西他跟着杜若飞的那段时间没少接触,实际操作可跟上面那家伙讲的不那么一样,杜若飞搜集情报哪里像他说的那么轻巧。他想插话提问,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助教不该干涉课堂教学,万一真把人家问住了,培训也不好再往下进行了。
      情报理论课之后是保密守则的学习,百里骏也得到了一本《守则》,这是从德国借鉴来的译本,他走马观花翻看着,只知道军中有保密纪律,想不到这里的要求更严格。看到其中一页,他才明白自己与杜若飞一起做的那些事是不可以跟其他任何人讲的,讲了就是泄密……“还好,刚才没多嘴。”他松了口气,暗自庆幸没把在禹江时的事说出去。
      下午,搏斗训练,终于轮到百里骏这个助理教官出场。
      四十多双眼睛注视着场地中央的年轻教官,或者说是教官弟弟,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小小子来给自己传授搏斗技术。
      “有点瘦啊,能行吗……”
      “信不信,这样的我一个就能撂倒仨……”
      底下的学员窃语。
      百里骏听不太清他们在后面议论些什么,但大概猜得到。“我叫百里骏,今年20岁,第一次当教官,我会尽力让各位学会如何与敌人搏斗。”他不怕这些人笑话自己的年纪。“这里面有没有习武之人,练过的也算。”见学员们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继续道:“只要能把我打倒,这门课可以不用学,上课时间自己支配。第一个做到的,我每个月的教学补贴给他一半,也就是10圆。以上承诺只要你们还在这培训就一直有效。”
      路过的沈行听到百里骏这豪言壮语,不由瞪了瞪眼睛,自己这身板都不敢保证打架稳赢。“嚯。脑子没病吧这小子。”听说百里骏是禹江方面的高层介绍来的,尽管年纪轻轻却是正经军校毕业,可谓有背景、有身份,他决定偷懒一会儿看这小军官怎么收场。
      在自由支配上课时间和每月10圆钱的巨大诱惑下,很多会个一招半式的学员不由手痒。很快,已经有胆子大的走进场地。
      “来吧。”百里骏打量立在对面的学员,这家伙看上去练过几手。
      那学员也不客气,拳头一晃便朝百里骏冲过去。
      双方交手,百里骏接下对方记几重拳,闪身避开其趁势对腹部的偷袭。这种进攻方式确实不是门外汉做得到的,但也并没高明哪去,说白了都是花架子。他懒得再继续接招,瞧准空当闪身贴了过去。
      咕——百里骏轻松地抬起膝盖顶进其下腹。
      围观的学员眼睁睁看着,搞不清楚第一个上场的猛士怎么打着打着自己撞到教官弟弟的膝盖上了。
      “唔……”腹部猛然吃痛的学员难过地矮下身子。
      “只靠蛮力是赢不了我的。”百里骏说话间只觉得耳后劲风呼啸。片刻间,他扭身抬臂,一把抓住身后扑上来的一名学员,一招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其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卟——差点被摔扁的学员只在空中惨叫了一声,落地之后他难过地扭曲着身体,连喊都喊不出来。
      “偷袭也是没用的。”百里骏俯视着他冷冷道。“没有真本事就更不要耍歪门邪道,这次是警告,下次就要动真格的了。”
      场下的学员怔怔立着,一时忘记了这位教官只有20岁的事,只知道对方显然不是好惹的。
      “我不服。”第一个被放倒的学员撑起身,重新站在场上。
      百里骏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好,那就打到你服。”
      双方重新较量,那学员大概是被热血冲昏了头,一招飞脚直奔目标,百里骏也不再跟他磨蹭,瞧准时机将踢过来的那只脚稳稳握住。
      “啊?”眼见右脚被控制,身体还滞在半空的学员意识到不妙,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百里骏蓦然将他那只脚向内侧扭去,脚踝带动膝关节再到大腿,那家伙在空中翻了个个。
      砰——周围的学员怔怔看着他脸先着地拍在地上。
      百里骏依旧握着他那只脚:“怎么样?还来吗?”
      好一会儿,地上的人才缓过来一些,艰难将头从地上抬起来,鼻血已经将他的嘴巴和一侧脸颊染得通红。他哆嗦着摇手,眼神中满是惊恐,毕竟自己的那只脚还握在百里骏手中,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服气的意思,那家伙可能会直接拧断自己的腿。
      “继续,还有谁?”百里骏松开手,抬目扫视着剩余的人。
      学员们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有了前车之鉴,谁还敢冒这个头。
      相持了约摸四五秒,百里骏终于说话:“既然如此,那就他妈的服从命令,给我好好训练。我不想听理由,我只要成绩。都听到了吗?”他阴森森地问。
      “明白!”学员们赶紧回应,百里骏绝不是教官弟弟,是教官爷爷。
      “列队,绕操场跑十圈。”百里骏命道。
      沈行目瞪口呆望着这些顷刻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学员,心道这小军官果然是个狠角色,估计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他告诫自己:没有天大的事千万不要去招惹他。
      百里骏打发鼻血不止的家伙去医务室,转身看到沈行立在一边。
      “没事没事,我路过的。”沈行见他用疑问的眼光望着自己,连忙笑着解释。“你忙吧,我那边还有事。”说着,他赶紧故作镇定地离开。
      百里骏盯着沈行的背影,一时搞不懂对方慌张个什么劲。
      翌日,教授□□的教官沈洪为学员们讲解了锁芯的结构,从螺丝、螺栓、弹子到簧片,他用简单的开锁工具演示如何打开一把寻常的暗锁。
      百里骏蹙眉看着,眼见着沈洪轻松地撬开那把锁。“早学会这手,还用得着费劲爬水管下楼?”他回忆起在军校夜间偷溜的那些事。
      “大家一定要好好记住锁芯的基本结构,俗话说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搞清楚原理,熟练技术,目前世面的这些锁是难不倒大伙的。”沈洪收起自己的开锁工具,到讲台下指导学员。
      百里骏凑在其中一组人附近,目不转睛地看他们尝试开锁,他好想上手试一下,但是没有多余的锁给他试验。
      “百里教官,您要试试么?”被盯得后颈发凉的学员试探问道。自昨天搏斗课之后,他们看到百里骏就跟耗子看到猫一样。
      百里骏瞥了眼沈洪,摇摇头,他是助理教官,不可以干扰课堂教学。如果他跟学员抢着开锁破坏课堂秩序,兼任培训班副主任的沈洪一定会跟上面告他的状。
      终于忍到下课,百里骏才拿起其中一组未来得及收走的锁芯端详了几眼,他手边没有工具。
      “百里助教也对锁具有研究?”沈洪踱到百里骏身边笑问,他是来拿剩下的那把锁的。
      百里骏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犹豫要不要跟他提自己想试着开锁的事,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没研究。”他将锁芯递到沈洪手中。
      对于这个上课旁听的年轻助教,沈洪没再与他多说什么,收拾了东西回去休息了。
      百里骏盯着沈洪腰上挂着的开锁工具,眼看着他走进操场东边的职员宿舍。
      几日后的晚间,沈洪依旧像往常一样一边纳凉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小曲小酌几杯倒头睡觉。
      屋内,百里骏暗搓搓观察着宿舍楼下的动静,确定沈洪熟睡之后,他悄声摸进了这老头的宿舍,这几日他反复确定过,老家伙纳凉不锁门,一般睡到下半夜自然醒时才想起来回屋。
      屋内一片漆黑,百里骏集中注意力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之后便轻轻摸索起来,他在找沈洪的外裤,按他的推测,开锁工具应该还挂在腰带上,而那条裤子,一准是随便搭在哪把椅子或者是床上。最后,他在地上摸到了老头的那团差点绊了他一跤的裤子。
      “嘿嘿。”百里骏解下开锁工具,他尽量争取在老头睡醒之前玩好还回来。
      训练班由一废弃小学改建而来,除了操场、教学楼和宿舍之外,没有更多的房屋。
      “锁具在器材室,可那里住着沈行……”百里骏排除掉几个不可以练手的地方,最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在库房。
      他在库房周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闲杂人等之后蹲在门口眯眼瞧着那黑洞洞的钥匙孔,这道暗锁想必比课堂上拿来练习的锁结实很多……“管他呢,先试试。”他将工具探入钥匙孔试着拨弄,“手感不太好啊,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捣鼓了几下,锁芯内部卡得死死的,他蹙眉继续试验,脑子里回忆着锁芯的基本构造。“老头这破工具别是坏的……时间还充足,再试几次……”
      翌日,百里骏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昨夜玩到很晚,一早有些乏困。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晨练,屋外的吵闹声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声音越来越大。“哪个学员惹事了?”他疑惑地往声源方向走去,吵闹声越发清新,听起来是一个人在骂,另一个人在求饶。“怎么这么耳熟。”百里骏自语道。
      “都别拦着我!我他娘的当个屁的副主任!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养条狗都比他管用!”
      房后一角,几个帮忙打理后勤的人正在劝架,百里骏循声走近,便见沈洪抡着扫把狠拍墙角缩着不敢动的沈行。“出什么事了。”他向其中一人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库房的事。”
      墙角紧躲着的沈行委屈地辩解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爹,门锁是被人动过,但里面的东西我查验过,一样都没少啊,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
      “你他娘的嘴硬!脑子是当夜壶使的?人家做了什么能让你看出来?”沈洪一扫把拍过去。
      “门我一直是反锁的,他没反锁被我发现了。”
      “还敢顶嘴!”沈洪甩开拉架的人上前抽了沈行一个大嘴巴。
      百里骏算是听明白了这里面的事,他拨开劝架的人走到沈洪跟前一脸平淡道:“库房门是我开的。”
      这句话差点没给沈洪气晕过去。
      副主任办公室内,百里骏将昨晚开锁的前后经过向沈洪详细说了一遍,他坦言自己开锁的目的单纯是为了过瘾,因为在课堂上没有尝试的机会。“我没有捣乱的意思,库房的东西我一样也没碰,打开门之后我就关上了,开锁的工具也还回去了。”百里骏瞟了眼沈洪的腰带。
      一边听着的沈行实在生气,这小子害得自己白挨了顿打。“你太不像话了,库房门是能随便乱开的吗?”他不敢用太重的语气,万一刺激到百里骏,自己搞不准还得遭殃。
      百里骏看了看沈行,这家伙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退。“没想到会牵连到你……”
      “二级的锁呐,想不到让你小子给撬开了。”沈洪瞪着百里骏气哼哼道。这件事归根到底也有他放松警惕给人钻了空子的因素在里面。“你且回去,听候处理。”
      傍晚,百里骏果然接到了杜若飞打来骂他的电话,他不敢接话,只是听着,想不到打开仓库门是如此严重的错误。
      “你不是后勤的人,就不要去后勤管辖的地段瞎转悠,更不要随便动东西,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说话!”杜若飞在话筒那边大声训道。
      “能。”百里骏低低应了句。
      “你这么大人了不要事事都让我操心,刚毕业就把学的规矩都忘了?”
      “……”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少给我添乱!这次的事你必须给沈主任道歉,要郑重道歉,不许敷衍!还有,对于你的出格行为,培训班会对你做出处罚。给我仔细着点。”
      百里骏慢慢放下话筒,杜若飞好像没说把他扫地出门就挂了电话,那就应该是不会赶他走的意思。想到这里,他稍微松口气。
      第二天,正赶上休息日,百里骏早早外出回来登门拜访沈洪。
      “擅自撬开库房是我不对,以后不会这样做了。”百里骏低下头,做出道歉的样子。
      “这些东西是你买的?”沈洪看着地上堆着的白酒和烟。
      “是的,以前存了些钱。”百里骏答道。在他的思维里,郑重道歉就不能只是口头说说话,应该买点东西作为补偿。
      “嗯。”沈洪拿起其中一瓶酒看了看,这小子还算实在。
      一边的沈行闻言顿时明白自家老爹一准是被百里骏这些东西给收买住了。“爹,您……”
      沈洪不理会儿子,挽起袖子对百里骏正色道:“培训班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你虽然道了歉,但撬锁的事必然要有个交代。”
      百里骏眼见他撸袖子走过来,估摸着这老头一准是来抽自己大巴掌的,既然不可以还手,那就得找准时机躲开。
      “一个月的津贴。”沈洪抱胸立在百里骏对面。“念你年纪轻,又是初犯,扣你这个月一整月的津贴。”
      百里骏和沈行都被这句话给弄懵了。
      “是,我接受处理……”百里骏顿了顿答应着,说好的挨打呢?
      “爹,您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咋就打我呢……”沈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这个理。
      “一边呆着去,哪回惹事你想着拎点东西来见我了。”
      “我……”沈行被自己老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伙子,我看你是块料,将来一准有出息,有什么想学的还是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不必偷偷搞小动作。我当了三十年锁匠,开锁这点事还是不含糊的。老五这小子跟我学了不少手艺,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找他。”沈洪指着自己儿子对百里骏道。
      百里骏点点头,心中愉快许多,这一趟没白来。
      沈洪开始品尝新入手的白酒,沈行则遵从父命送百里骏出屋。“今个算你小子捡了便宜。”他嘟囔着,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老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饶了百里骏。
      “听说你懂爆#破。”百里骏站住脚,转身看着沈行。
      沈行被他这么突然一问,脑中顿时升起股不好的预感。“你听谁说的?”
      百里骏微笑盯着他:“看来是真的。”
      “提这个做什么。”沈行明白百里骏的意思,嘴上应付着,但脚下已然准备开溜。
      “我也想学。”百里骏一把按住他肩膀,想跑,没门。
      沈行用力扭了扭肩膀试图挣脱,“那你找别人去啊,别纠缠我嘛。”很快,他发现对方不仅没被自己甩开,反而越贴越近。
      百里骏用臂弯紧紧扣住沈行的脖子,他看得出来,沈行害怕自己。“拒绝的话,我会想各种办法让你答应。”他对着沈行耳朵轻声威胁道。
      沈行被耳边这阵邪风吹得浑身发毛。“你到底想怎么样?”
      “学爆#破呐。”百里骏回答得干脆。
      “那我问你。”沈行好不容易从百里骏手中脱身,“你学完想做啥,是不是又要找地方试验?”他可不想再被坑第二次。
      “我不会在培训班试验的。”百里骏一本正经道。
      “我、我……”沈行气得说不出话来,百里骏说的还是人话吗?
      “再说,这也没有炸#药,我就算想也没法试验嘛。”
      沈行被他拦着想走也走不脱,又不敢回头去找老爷子评理,只得答应下来。“我有个要求。我白天要工作,只能晚上歇班后教你,你学会了之后不许跟任何人说是我教的。”
      这虽然不是什么无理要求,但百里骏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说?”
      “你一准出去惹是生非,我可不想再被牵扯进去。”沈行直截了当回答。
      “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保证不说出去。”百里骏点点头。
      沈行只是苦笑,他实在不敢对这家伙报太大期望。
      目的达到的百里骏总算消停了一段日子,除了跟沈家父子学点技术,其余时间基本都用在训练学员上。
      是日,操场上的学员七扭八歪倒了一片。
      “你们这帮废物。”百里骏冷冰冰俯视着这些被他一一放倒的哥哥们。
      “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是不会轻易就让你们毕业的。”他继续道。
      “教官说话的时候你们在地上休息,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学员们瞪着百里骏,陆续挣扎起身站好,对于这个教官,他们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把刚才教的再练一遍。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等我发现就晚了。”百里骏扫视着这群没精打采的笨蛋。“按组准备,开始。”
      学员们二人一组开始对练,练习内容除了基本的拳术、腿法之外还有反关节技巧。
      百里骏朝其中一组走去,他看不惯那家伙很久了。
      “我说过多少遍出拳要快,找准时机,你胳膊伸那么长是在跳舞吗?”他抬脚踹了那学员一个趔趄。
      见对方用怨恨的眼神视着自己,百里骏牵起嘴角笑了笑:“怎么,我说错了?还是说,你已经练到火候了,不需要我教的那一套也能成事?”“如果是这样,我倒要向你讨教讨教了。”
      “百里骏,你不要太得意了,你不就是打架厉害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搏斗再厉害又怎么样,终究比不过一颗子弹。”被嘲讽的学员大声道,他忍百里骏很久了。
      百里骏闻言气得要命,今天若不彻底了结了这种混账逻辑和存有这种混账逻辑的学员,往后他这个教官就没法当下去。他转身气呼呼离开,直奔主任室去了。
      “这家伙不会找主任告状吧?”人群中有人担心道。
      “不好说,这种毛没长齐的小子一旦理亏也就打打小报告。”
      “是啊,毕竟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弟弟。”
      众学员议论纷纷,没一会工夫,百里骏重新回到操场。
      “这把枪是我跟主任借的。”百里骏亮出手#枪,这是把意大利Kart手#枪,适合防身用。“主任说子弹只给一颗。”他当着大伙的面将唯一的子弹压上弹夹。
      咔啦,子弹上膛,众学员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看着我干什么,拿着啊。”百里骏盯着方才跟自己叫嚣的学员。“给你个证明搏斗再厉害也比不过一颗子弹的机会。”
      那学员内心复杂地接下百里骏塞来的手枪,这一枪要是真把人打死了,自己该不会要偿命罢。可自己刚还当众跟百里骏叫板,此时认怂实在太没面子……
      “开枪时机自己掌握,不必有任何顾虑,如果我输了,无论生死,都会有其他人来接替我,我保证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还有……”百里骏一直退到离他三米左右的距离。“我不会手软。”
      对方一听话音不对,赶紧握枪瞄准,距离不远,手#枪还是有相当大的胜算的。“可万一没中怎么办?要不要再放近些?”在他举枪的同时,百里骏也起步扑了过来。“不行,不能让他贴近,这个距离有进攻优势的可不止手枪……”他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砰!炸裂般的脆响在操场上绽开。
      学员们看到百里骏低身向下抢了一步,旋即野兽般弹起身直取对手。
      “没打到?!”持枪学员眼睁睁看着百里骏奔到近前,他来不及思考其它,一股令人窒息的畏惧正涌上全身,四肢僵硬无力,连寻常的自我保护动作都做不利索。
      百里骏一把制住他持枪的右手,就势狠压其肘关节。
      来自手肘的断裂般疼痛似乎激起人类本能的求生欲,那学员大叫着用头和肩膀往百里骏胸前撞过去,试图用蛮力进行反击。
      百里骏不会吃这种亏,迅速松手、侧身闪避,也不等那家伙站稳,他蓄力起脚照其下腹狠狠踢过去。
      空气中只有肢体碰撞的闷响,挨了一脚的学员扭曲着缩在地上,这一脚又快又狠,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已经被腹部撕裂般的剧痛涌堵了喉咙。
      “人确实抗不过子弹,但绝不能屈服于子弹。我们将来可能会面对很多持枪的对手,难道就因为子弹会打穿身体就投降吗?如果害怕的话,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培训。这里不收留蹭吃蹭喝的人,如果不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战斗,那么请滚回家待着。”百里骏将手#枪收在裤子口袋里,刚才那颗子弹刚好擦过他左臂。
      周围的学员们面色苍白立着,方才那场短暂的战斗中,他们看到了百里骏从未显露过的一面——毫不犹豫置人于死地。如果最后那脚瞄准的是头或者脖子的话,受击者一定当场毙命。
      “百里骏!你胡闹!”教室方向传来暴躁的喊声。
      培训班韩主任使劲跑着,看上去很生气。百里骏叹口气,迎了过去。
      “这件事我会亲自跟上层说清楚,您不必费心。”不等对方开腔,百里骏率先表态。
      “你好歹事先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韩主任指着他,真不知该说这惹祸精点什么好。
      “事出突然,没法详细解释。”百里骏双手归还手枪。
      “你受伤了?”韩主任见他左臂衣服破洞处渗出些血迹。
      “擦伤。”百里骏毫不在意道。“相比之下,他可能会严重些。”他指了指身后,那个被他一脚干倒的家伙依旧爬不起身。
      韩主任瞪了他一眼,赶紧去检查那学员伤势去了。
      这件事仿佛平静湖面偶尔泛起的一点波澜一般没过多久就平息了,被踢伤的学员确诊为肠破裂,需住院治疗,后再没出现在培训班。百里骏则继续担任着他助理教官的职务,所有学员从此逆来顺受,没有人再敢向他挑衅叫嚣。
      库房里一直封存着的大木箱子终于有了见天日的这天,沈行和几个工人忙活着开箱。
      百里骏也在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他一直惦记着这东西,忍了这么久,开箱的时刻绝他不能错过。木板和保护垫一打开,墨色的大铁箱子赫然在目。百里骏的心情有些低落,竟然真的不是武器……“这是啥东西嘛?”
      “这叫电台。洋玩意。”沈行小心地将电台从箱中搬出,交人送去新收拾出来的教室里。
      百里骏用费解的眼神看着那些黑东西:“做什么用的?”
      “听说是用来发报的,靠声音给很远地方的人传消息。”
      “靠声音?”百里骏彻底糊涂了,“是要用敲的?这能敲出多大声。”他伸手想去给那个叫电台的东西来上几拳。
      沈行见状赶紧止住。“使不得啊,我的祖宗哦,这又不是锣,哪里是用手敲的。”
      百里骏白了他一眼:“你又没说清楚。”“不敲怎么能出声音。”
      “用电的,就像电话,两边都有这个装置,数字对上了就能靠电传声音。”沈行简单解释着。
      “你会使么?”
      “不会,这是专业设备,外行人根本不会用,得等专门的先生来教,要不怎么一直在这里放着呢。”
      “哦。”百里骏看着那些被运送到教室里的电台出神。
      教使用电台的先生是个小老头,跟沈洪差不多年纪,穿着考究、斯文儒雅,一看就是留过洋的。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助手和五名学员,这些人并不参加其他课程的学习。
      “唔……难怪只有六台……”百里骏在窗外看着他们上课。这些人借培训班的地方学习,韩主任要求大伙不得干扰其教学。“报务……电讯……频率……短波……”他竖着耳朵听教室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仅零星的几个词就够他琢磨半天。“这都是什么呀……”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讨人嫌,百里骏在教室门口的外墙边靠坐着,这里还是能听清讲台的说话声的。小老头在讲述国外无线电通讯领域的发展,强调其对未来战争的重要性。百里骏蹙眉听着,别的词听不懂,但这些话他完全可以理解。
      是日,课程结束,电讯教官陈晔与助手栾海平照例检查电源设备,确认无误后锁门离开。他们同这里的教官一样住在职工宿舍里,条件虽说照比大城市差了些,但只要能在这乱世找到个安定的地方教课,也就知足了。
      傍晚光线昏暗,走道上传来些不属于两人脚步声的声音。栾海平放缓了脚步,“教授,这边应该是安全的吧。”
      被他这么一问,陈晔心里也有些打鼓,“无妨,若遇宵小,值钱的给他就好了。”
      拐角处,一个人形缓步走出来。“终于等到二位了。”
      “你想干什么?”栾海平将陈晔挡在身后,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别误会,我是这的助理教官百里骏。”百里骏见他既护着小老头又想赶紧跑的样子好笑。
      栾海平定睛看着他,这人是有些面熟,总在教室外面逛游。“百里教官若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回去休息了。”
      百里骏看了眼陈晔,“我想跟你们学使用电台。”
      “啥?”栾海平一愣,黑灯瞎火的装神弄鬼堵在这就为了说这句话,这人没病吧。
      “进屋说吧。”陈晔言道。
      陈晔的宿舍照比其他人的要宽敞许多,百里骏端坐在茶几前,陈晔招呼栾海平倒了杯水给他。
      “百里教官,你方才说想学使用电台。”陈晔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
      “是的。”百里骏点头,“我一直好奇那东西的用法。在外面听了好几天也没弄明白。”
      “搞电讯靠的是热爱,可不是满足私人好奇心。”栾海平接道。得知百里骏一直在外面偷听,他更觉得这家伙像个幽灵。
      陈晔抬手示意栾海平不要多言。“不知百里教官在培训班教授何种课程?”
      “呃,我,主要负责体能和搏斗这类科目。”被这么一问,百里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栾海平心中暗道:“打打杀杀的学报务,这不是瞎子裁布面——胡扯嘛。”
      陈晔闻言亦是一顿,“以我之见,这两个科目对人员能力的要求和培养相差甚远,小伙子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是差很多。”百里骏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老头不像不讲理的人。“临来的时候,我大哥跟我说,让我到这多跟其他教官学点东西,以后工作能用得上。所以我就捡我觉得有用的跟着旁听了一些。”“我将来多半是跟杀人放火打交道,也知道电台跟这些没什么关系,可我听您上课时候说,电台在将来的战争中很重要,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掌握这个科目的,这才决定来找您。”
      听完百里骏这番话,陈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解释自己当时说那些话的初衷。“小伙子,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本意是想让下面的学员认真投身于电讯事业,构建出我国自己的无线电通讯网……”
      “我可以支付您学费。”百里骏不理会他的婉拒,继续道:“我将来虽然不会投身电讯事业,但我想多掌握点本事,也能让我大哥看得起我。”
      “你大哥谁啊?”栾海平忍不住问道,这小子好像很把他大哥当回事。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机密,但你们不可以说出去。我大哥是杜若飞。”百里骏严肃看着他们。
      栾海平不知道杜若飞是谁,但陈晔知道。“哦,我跟小杜有过一面之缘。你放心,保密规矩我们懂。”
      “交钱学行么?”百里骏依旧停在这个问题上。
      “以我的权限,只能教你发报和抄报,其他内容没有上级许可我不能私下教授给任何人。”陈晔没办法中想出这么个办法,既满足百里骏,又不给自己添太多麻烦。“如果你接受,我近期找时间安排。”
      百里骏啄木鸟似的点头,对于他来讲,能学到这些也知足了。
      栾海平在一旁无奈地笑,这项艰巨的工作任务百分之百要落在自己头上。
      三天之后,百里骏如愿摸到了电台,原来这东西是通电后靠敲击键钮来发送声音。
      栾海平给他讲了电台的“嘀嗒”声所包含的内容,用声音来表达数字,再用数字组成文字信息……
      “军队通过发报来传递命令或军情,毕竟嘀嗒声要比讲电话更保密。所以,军情紧急的时候就要求发报员快速准确地把内容发送出去,这对个人能力要求很高,能在高层干活的必须都是佼佼者。”栾海平背课文般地给百里骏讲着行业内的“故事”,“抄报员的记忆力和写字速度一定要快,毕竟发报的一方不会等你慢条斯理写完再发下一段数字,慢慢吞吞笨手笨脚只能耽误事。尤其是监听敌人发报,时机稍纵即逝。”
      百里骏专心听着,电讯里的门道还真不少。“那对方能知道我们在抄他们的报吗?”
      “兴许知道也兴许不知道,不过他们会给电报加密,无法破译的话抄了也没用。”
      “加密?”
      “对。”栾海平拿过手边的通用电码表给百里骏看,“这是市面现有的电码表,每个字都有四个数字代替。”“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和你需要经常互通消息,但内容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会事先跟你约定,发报日期逢单数时,将每组数字加一,双数时,则减一,9加1按0算,0减1按9算。这样一来,就算我们的发报内容被其他人抄去,只要他们摸不清其中的要领,就毫无办法。”
      百里骏理了理思路,如果是11号发报,2304就会被发成3415。“真是个保密的好办法。”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加密,比这复杂的密码有多是,寻常人破译不了,就算专业研究密码的也得很久才能破解。”栾海平摇摇手,“这活我是干不了。”
      “我也不太行。”百里骏自知能力有限,应付不了这种费脑子的东西。“我能学好发报和抄报就行了。”
      就这样学了一星期,栾海平本以为百里骏只是一时冲动,等这股热乎劲过了也就不再蹦高学报务。让他没想到的是,百里骏竟然每天都跑来练习,让他点评自己的发报水平。再不就是自己发报他抄报,陪他练了这么久,自己的发报速度竟都提高了。
      “你小子,虽然报务水平不怎么地,倒还是挺认真的。”栾海平笑道。
      百里骏瞥了他一眼,继续看自己糟糕的成绩单,这次抄报又漏了好几组码,抄出的也有不少错误。“难道这也是老天爷赏饭?”
      “天赋当然重要,重中之重。”栾海平耸耸肩。
      “哼。”百里骏有些生气,自己好像除了打打杀杀之外再没别的特长了。
      “怎么,不乐意啦。做人不要太贪心,你自己不是也有得天独厚的长处吗?”自此地待了这些日子,栾海平对百里骏也了解了一些,这家伙原来是培训班一霸,从主任到学员没有不哆嗦他的。
      百里骏抬眼看着他:“你在笑话我。”
      “没有啦。”栾海平善意笑道。“我是羡慕你,能在一个行业里登上顶峰的位置。”他推了推眼镜,“我还差得远呐。”
      “顶峰有什么好。”百里骏指着门外学员宿舍方向,“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都觉得丢人。”
      “哈哈,有几个人能达到你的水平。”栾海平不由有些心疼这些隔三差五就被训得半死不活的学员。“不过你要相信,你一定会遇到让你满意的学生,尽管当时表现一般,但未来必定会超越你。”
      “但愿咯。”百里骏抿着嘴唇,他还是先把自己搞好再提将来罢。“你别困啊,再听我发次报。”眼见栾海平打哈欠,他赶紧把他扯到电台旁边。
      “十二点半啦,你真是个魔鬼哦,白天不困吗?”栾海平觉得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快被学生折磨死了。
      “不听完别想回去。”百里骏把耳机塞给他。
      栾海平翻着白眼带上耳机:“陈教授,您给我安排的好活儿……”
      百里骏兀自发报,不理会他在那哀怨。
      栾海平终于在1921年3月彻底从百里骏阴魂不散的勤学好问中解脱,这一切得益于上级的一纸命令,百里骏要赶去都宁执行任务,故而中止在培训班的工作。
      百里骏乘上火车,望着窗外缓缓远去的嘉荫,在这的五个多月里,他学会了开锁、爆破、情报获取与分析,还取得了基本合格的发报抄报成绩……美中不足的是,直到他离开,都没有学员能够从他这拿走每个月10圆的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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