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46、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犄角

　　天启七年八月丁巳，信王受遗诏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崇祯元年。

　　王体乾送赵靖忠的那匣子东西此刻正被摆在朱由检的案头，朱由检入宫没几日便先将御前的人做了调换，这样的举动并不引人注目，一朝天子一朝臣，遑论天子近前身边的人。人选是赵靖忠勾的，也只有他最清楚谁能留谁不能留，但他并未将魏忠贤那边的人全都排除，总要给有些人留条活路，这样大家都好过。当初的东林党便是一心要绝了齐楚浙三党的生路，绝人生路者往往也是在绝自己的后路，余地总要留几分才好。

　　“靖忠，东西你拿回去，王公公的心意总不好太见外。”朱由检手中朱笔暂搁，赵靖忠将东西呈上时已与他提到王体乾的请托。赵靖忠也好，朱由检也罢，包括站在殿中侍候左右的王承恩与方正化都清楚，王体乾的那局棋早就已弈至终局再无回转余地。

　　阉党遍布里外，要挨个清算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朱由检要的是个无人可用的局面。真正能做的要做的，只是办一部分，留一部分，这是朱由检必须做出的妥协，局势所迫不能不为。朱由检看的清时势，赵靖忠也看的清，魏忠贤等人同样看的清楚，所以王体乾找上了赵靖忠想买自己的一条命。

　　“不若收归内库，总有用的着的地方。”赵靖忠不想留这笔钱财，不是他大方也不是他不屑，而是这笔钱能不留反倒最好。他认魏忠贤做了义父，诏狱里的事也有他的份，虽然非是出于他的本意，可将来清算的时候，朱由检不罪及于他那是君恩，可就如魏忠贤所说的那些“清流”又是否愿意收手？众口烁金，积毁销骨，终归人言可畏。再则，户部已是个空架子，内库那边兴许还有些银子，而今天灾不断关外少了个努尔哈赤来了个更难应付的皇太极，关内又有流民成寇，处处都要用钱，钱又从哪来？大明朝一年的税收不过三、四百万两而已。

　　朱由检似是知他心思，“赵靖忠，你在怕什么？”

　　“奴婢……”赵靖忠愕然，撩起袍角跪了下去。

　　“你的忠心，朕知晓。”朱由检自座上而起，绕过御案行自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你在宫里这几年，朕也时时记挂着，你与朕，自是君臣一心。”像是要令他安心般，朱由检又道：“王府里如是，乾清宫中亦如是。”

　　九月，东厂太监魏忠贤乞辞任，不许。平辽总兵毛文龙奏不平五事，乞身求代，不许。丙寅，奉圣夫人客氏出外宅。庚午，巡抚宣府右都御史秦士文为兵部右侍郎、兵科都给事中杨所修为南京通政使。定先帝山陵于澹峪岭。瑞王府成，督工汉中工部郎中王惟先入朝，奏颂厂臣。戊寅，叙三殿功，廕内臣锦衣卫指挥佥事十二人、正千户四十七人。己卯，右副都御史署南京通政司使杨所修言：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巡抚延绥右都御史朱童蒙俱夺情，非制。上责其轻诋。（见于《明崇桢实录》）

　　“他到底要干什么？！”客氏将手中瓷杯掷于地，白瓷迸裂茶水乍出。

　　“夫人，还请稍安勿躁。”崔呈秀从旁劝慰，又给客氏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现在急也无用。”魏忠贤于斗室内环顾道，这里坐着的都是被他视为心腹者，并没有赵靖忠在列，也不会再有赵靖忠在列。

　　“是你先说要做试探，现在倒好。”客氏一腔怒火在这刻全发散了出来。

　　九月初，魏忠贤先上了道请辞的奏疏，其意便在试探朱由检的态度，其结果很是令人满意，朱由检不仅未准还与魏忠贤做了番长谈。据魏忠贤事后描述，朱由检态度诚恳言辞得当，再三挽留他再在这个位子上干个数年，最好是彼此君臣相得一辈子那种。话说到这份上，魏忠贤全无拒绝余地，更何况他本来就非出于真心的想走。

　　客氏来了个依葫芦画瓢，她的身份较于魏忠贤有些不同，无论先帝封她做了什么夫人，说到底她只是先帝乳母。按制，天启元年时她就该出宫了，但她硬是宫里宫外的多折腾了七年，等到先帝山陵崩，她实在是没有了继续留在宫里的理由，朱由检也都十七岁了。然而，客氏仍然还是想在宫中占一席之地，皇帝御前与宫外生活那完全是两回事。客氏不想走，但她又不能不走，于是只能先向朱由检请辞，态度要先做出来，她同时也在等着朱由检表态。左等右等，她并未等多久，就等来了朱由检的旨意，旨意看起来很多个字儿，但实际上就一句话的意思，你可以走了。

　　客氏懵了，魏忠贤也懵了。

　　随后，王惟先又上疏大肆赞扬了番魏忠贤，只将他当做了忠君爱国之典范，这份奏疏魏忠贤事先看过回草章，这仍然还是一次试探。朱由检的态度依然很微妙，微妙到魏忠贤看不出来一点破绽，在失了客氏在宫中的影响后，魏忠贤不得不对全局作了全新的评估。在这道奏疏后，崇桢又下旨嘉奖了批锦衣卫与内臣，每一个都与魏忠贤有着八杆子内绝对打的着的关系，说白了都是阉党。这一着棋下在了魏忠贤意想不到处，云遮雾绕里，杨所修上了道奏疏，奏疏针对的不是魏忠贤，而是崔呈秀。

　　杨所修的这道奏疏如向死潭里投入了一枚石子，这是自朱由检继位以来的第一道弹劾阉党的奏疏，但所言及的事看起来并非要命的事，当然这只是看起来。魏忠贤可以不知道夺情的影响有多大，可崔呈秀等人到底是进士出身，对于夺情一事的利害关系可谓是记忆犹新。就在他们一边揣测着杨所修背后的指使者，一边思考着应对方法时，朱由检给出了答复，又一个看起来令人心安的结果，杨所修遭斥。

　　魏忠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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