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39、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殒落（1）

　　“陛下染恙，宣殿下入宫。”

　　未至掌灯时分，宫里便来了人，来的人面孔有些生，年纪瞧着不大，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到信王府将宣召朱由检入宫的圣谕颁下。王府上下皆是惊讶，前几日朱由检才入过宫，那会儿瞧着朱由校精气神儿都似还好，怎么突然就到了要宣自己入宫的地步？

　　朱由检目光晦暗，心头一时惊疑不定，然而圣谕既下，他自是要入宫走趟，此回随同轿子而去的还有江鸣。那宣口谕的内监路上扶着他的小轿又说了些话，许是先前便得了交代的缘故，朱由检坐在轿中听了几句，方知晓事情始末。

　　朱由校的病来的突然却是其势汹汹，太医院上下这两日里急的没法子，本来朱由校的身体底子就不怎么样，这几年来又有内损，平日里虽也保养然而进的不如出的多，日积月累的就这么倒了。太医们不敢用狠药，唯恐以朱由校现在的身体受不住药性，开的多是固本培元的方子，药性也都较为温和。然而这药吃了两天多还没见效，朱由校没很急，张皇后急归急却也不至乱了阵脚，倒是魏忠贤急的坐立不安。

　　按理，朱由校这么一病，朱由检当请旨入宫探视，然而客氏先将这个消息截了下来，不仅朱由检不知，就是宫里与朝上也有些不知其故的。魏忠贤与客氏的权势富贵都系于朱由校一人身上，没有谁比他们更盼望着朱由校长命百岁岁岁平安，此回朱由校突然病倒，实出他们意料之外。就在魏忠贤愁眉不展坐立不安时，兵部尚书霍维华进了副“仙方灵露饮”予魏忠贤，赵靖忠得知此事时正困在宫中，他与王体乾他们几个都在司礼监忙的不可开交，就是想向魏忠贤进言这会儿也脱不开身。

　　待得朱由校宣朱由检入宫时，已是服下了“灵露饮”的第二日，不知是太医开的药方现在才显出效用来还是“灵露饮”真就那么灵验，总之朱由校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客魏脸上皆浮起些喜色，张皇后也得片刻展颜。刚好了些的朱由校就想到了自己兄弟，这一年是天启七年，八月，正是暑天。

　　往年的这个时候，朱由校也会宣朱由检入宫，多是问询他在府中如何，还会赐下时令鲜蔬点心瓜果到信王府上，又担心他受了暑气，还会另从宫里拨冰给信王府。似这样的事，客氏都看得习惯了，年年如此年年不变，每年四季交替与严冬酷暑信王生辰以及逢着年节万寿节时都会下旨宣朱由检入宫。

　　朱由检入宫后未见得平日常在朱由校身边侍候的，正自不解，却听朱由校先道：“近来政务，军情皆繁忙，司礼监那边都抽不开身，今儿去你府上的看着面生不是？”朱由校是见得那边忙着，这才点了今日当值的小内监给朱由检颁下口谕。

　　“这是陛下体恤。”朱由检说的是实话，面上神色亦是诚恳，与他兄弟二人同在殿中的还是皇后张氏以及奉圣夫人客氏。朱由检见得朱由校的面色时，心头陡震，他未得触及朱由校的脉像也未得见脉案，光只是凭脸色判断又恐有所不准，故而亦不敢在此显出端倪。

　　朱由校轻笑一声，“他们在朕跟前也都辛苦。”当着朱由检的面又道：“魏公公便是头一个忠贞之人，将来亦可计大事。”掌心按压在朱由检的手背上，笑容未变。

　　“臣弟知道。”

　　朱由检是在宫里陪朱由校用的晚膳，席间还有张皇后，客氏则帮忙布菜侍候，朱由校让他别拘着，本就都是家里人。朱由检谢过恩才落座，客氏侍候的殷勤，朱由校吃的却极少，待晚膳用罢，眼看着朱由校又服了副“灵露饮”后朱由检这才告退而出，张皇后与他同出，留了客氏在乾清宫中照顾朱由校安寝。

　　张皇后与朱由检一前一后的在宫道上走着，出了乾清宫的宫门便将分道而行，脚刚迈出，朱由检突然听到张皇后与他道：“信王殿下，夜露深重还请留心。”

　　“谢皇后关心，臣弟记下了。”朱由检躬身施礼，礼毕，于内监的引领下顺宫道缓缓行去。

　　张皇后怔怔的看着朱由检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及至身边宫侍提醒时才回过神，宫道两侧的石灯笼里的烛火于微风中不断跳跃，皎洁的月光拂过朱由检的肩背，张氏秀目微敛转身向着自己宫中垂目而行。她相信客氏与魏忠贤定然会有所打算，然而她并不想令他们如愿，但朱由校无嗣又是不争的事实，就在她出神的那会子里，她已然想到了最好的应对之策，或许这也将是这个国家最后的一点希望。她也知自己若能想到，那么客魏二人不会想不到，因此才会有那句出言提醒，想来信王也能明白其中奥妙所在。

　　深夜，朱由校令人传见张皇后。

　　“陛下的情形现在如何？”是夜，魏忠贤去了客氏府上，开门见山直入正题，连虚礼都省了更不提寒暄。

　　“霍维华进的药你还不知道？”客氏刚沐浴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水珠，正坐在镜台前梳发。为着朱由校的事她也是夜不得安枕，她和魏忠贤就算再不懂医理，太医那边在这样的大事上也不敢再藏着掖着，霍维华的药更不指望。

　　“知道才问。”朱由校病来如山倒，现在看着是好了点儿，当着面，魏忠贤与客氏都显出喜庆的神色来，可是心底里也明白这样的日子只怕是不长了。前两日时他就与客氏商议定之后的事如何处理，魏忠贤最近是司礼监东厂两头盯着，朱由校与朱由检见面那会儿他没在，自然还是要多问问。

　　“看着是要好些，但……”客氏将手中的发梳重重拍在镜台上，侧过头去嘴唇嗫嚅着说了句话。魏忠贤听的分明，刹那间已是手脚生凉，有两个字，他却是问也不敢问。客氏仿佛明白他心思似的，点了点头，魏忠贤颓然的向后退了数步，腿一软坐在了床榻上。

　　“咱们的事儿也该开始办了，皇上可没有子嗣，将来谁坐这位子可不好说。”客氏从妆匣里取出支碧玉簪子将发丝绾起。

　　“你那边那个孩子怎样？”魏忠贤问她。

　　客氏回身瞧着魏忠贤：“怎么？你认为会是他？”魏忠贤未答，客氏稍忖后道：“用倒是可以用，这几年下了不少功夫，看着也似模似样了，如果真是，只要做成定局将来也就都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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