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34、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倾轧（1）

　　自五年八月魏广微再三上疏乞休而去后，内阁中以顾秉谦为首，又添了冯铨，上下仍皆是阉党。这一切本都与赵靖忠无关，他人在司礼监说起来又是魏忠贤义子，而司礼监与内阁亦无间隙，俱听命于魏忠贤唯其马首是瞻。然而，世事往往无绝对，东林既溃内斗自然开始。

　　魏忠贤许官许的大方，给钱也给的豪爽，只要能办事的都在他那儿得了好处。然而首辅的位置只有一个，内阁又塞的满满当当，满朝上下能沾着六部与内阁边的均是一丘之貉，这样一来反倒不易彼此攻讦，谁都不干净谁都有那么一本烂账搁那儿。心里打着算盘的不是一个两个，拼得脸面不要拼得几辈子的体面不要，为的就是权势，而今终于站在了门外，就那么几步的距离，总有不甘心的人。

　　这火头一把就烧到了刚补入阁的冯铨头上，论资历他在内阁最浅，冯铨刚见着孙杰等人的奏疏时就赶紧走了趟赵靖忠与王体乾两人的私宅。王体乾到底是司礼监掌印，虽附魏忠贤但在跟前也能说上话，虽然极难相与，然而钱财美人这两样总可以令其动容。冯铨在王体乾处说的声泪俱下，闻者伤心见者感怀，王体乾喝完一盏茶，闲闲与他道：“冯大人您要为这事儿，那可走错了地方。”

　　冯铨抬首惶恐的看向王体乾，他是真没地儿可求了，孙杰那帮人的后台是谁他一清二楚，正因为一清二楚他才只能来寻司礼监的门路。魏忠贤跟前得脸的还有一人，崔呈秀，孙杰他们无缘无故上疏弹劾冯铨正是想让崔呈秀入阁。大家干着同样的事儿，要拿捏点事出来，简直易如反掌，随便抖两把都是料，一弹一个准，别看孙杰官阶低仅仅只是名刑科右给事中，但那就是个可以风闻言事的地方，言官杀人只需动笔杆子。冯铨看穿了他们的目的，却无招可出，只能来求内监，他倒是想过去找顾首辅，只是人顾首辅虚应了几声儿就没了下文。

　　“王公，您这话，我……”

　　王体乾手一摆，“冯大人会来我这里，想必是已知晓递疏上来的人所求的是何事，既然如此，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目光自那份礼单上扫过，嘴角添了丝笑，“东西我收下了，话能说的我定会帮冯大人说，只不过，冯大人也知道魏公公面前我是人微言轻，不大能说上话的。”

　　“王公过谦了，魏公公面前，王公非是咱们能比。”冯铨谄笑道。

　　王体乾面上笑意渐深，“这就真说错了。”手指在冯铨与自己面前打了个转儿，“不过彼此。”冯铨听了他这话心就跟着向下陡落，虽在官场混亦数十年，但到了这紧要关头实难再掩藏心事，当下脸上就显了出来。王体乾瞧的真真儿的，面上虽未表露出来什么，心里却已有些轻视，话头一转，“来我这里之前，冯大人想必不会只做了一手准备。”

　　冯铨见自己被他说中了那点盘算更觉难堪，换做平时，见了王体乾尚不需做小伏低，更不至像今日这般心有惴惴恐其生厌，只因形势比人强，自己若是连司礼监都开罪了，崔呈秀那边自己则更无招架之力。先前得了王体乾的应允虽稍放了几分心，从后来的话里又咀嚼出点儿不同的意思来，冯铨更不敢大意。

　　“赵公公那儿该去，魏公公跟前他是个说的上话的。”王体乾当面就将冯铨的打算点了出来，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话说的又很和软，“赶紧的去吧，趁着他今儿不当值，不过这会子功夫他未必回了府上，冯大人可得耐着点心。”说完话便要送客，崔呈秀与内阁怎么斗那都不是司礼监的事儿，王体乾只管收了礼帮忙说句话，魏忠贤听不听的谁也不敢保证。

　　冯铨见他已是不耐，当即便告辞，出了府门就令轿夫往赵靖忠府上而去。冯铨去的巧，赵靖忠前一步才刚回府，也是魏忠贤那里没事儿才回的早些。也就是在今天，赵靖忠才知道魏忠贤还有个义女，一直养在外头跟师父习武，姓魏名庭，看名字倒像是男孩儿。魏庭平素亦是男装示人，前两日才被魏忠贤召回来，昨晚到的京城，随侍于魏忠贤左右照应安全。

　　门上入内禀报冯铨求见，赵靖忠迟疑了片刻心念几转，“请去偏厅。”复换了身常服，方才往偏厅相见。

　　冯铨的来意不言自明，赵靖忠也见过那几道奏疏，厅上寒暄过后各自落座，冯铨先将自己在王体乾跟前说过的那番话觑着赵靖忠的神色换汤不换药的说了回。赵靖忠这边他同样备了厚礼，与送到王体乾处的不相上下不分厚薄，他这些年贪墨了不少，这次为了官位再舍不得也得出上回血才行，也知王赵二人都是在宫里的，什么好的稀奇的没见过，寻常物件根本入不了眼。

　　赵靖忠礼单未看，听他说完，方才问：“王公公怎么说？”

　　这一问竟将冯铨问的愣住。赵靖忠斜睨他唇边犹带笑意，冯铨自座上而起，长揖道：“不敢瞒赵公公，王公公那边……”三下五去二的就将王体乾如何允诺自己的话都交代了。

　　“冯大人既然求到了王公公那边，王公也应允了，那又为何还要到我这里来？”赵靖忠见他似要再说，抬手止了，“冯大人以为魏公公是否喜见我与王公公或者再多几个为你说话？”

　　“下官不明白公公的意思。”冯铨声音有些抖，论官位品阶他在赵靖忠之上，论年纪资历他仍在赵靖忠之上，但到了这会儿，他却不得不放低了身段。赵靖忠的话他不是真不明白，只是不敢明白也不想明白，抱着那点儿希望还想自欺欺人。

　　“那便带着你的这些东西回府想清楚了。”赵靖忠面色一沉，当下就唤来府上管事送客。冯铨脸色突变，他万没想到在赵靖忠这里会碰了个钉子，而且对方还是如此不讲情面，当下再要说时，抬首方触到赵靖忠的目光，那些话又随之憋回了肚子里。

　　待管事的将他送至门前，脚还没迈出去，府里又追出位内监，冯铨一时以为事有转圜神色也转急为喜，不想对方只与他说了句话，“公公让我问冯大人，可想明白了为何来求他，他又为何要帮你？”

　　冯铨思及方才赵靖忠看向自己的目光，又将这话反复思忖，血色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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