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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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不朽
许显纯想杨涟死，想的不得了，他是真的不想再审这个人，从杨涟被逮入狱至今，当着赵靖忠的面儿许显纯已是底气不足。每每提审此人，他都怵的慌，越是怵的慌下手越狠，恨不能将诏狱里的百般酷刑都在这个人身上演练回，大抵只有如此才能借以平复胸口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不知从何而来的胆怯。分明大权在握，分明朝野内外甚至包括内宫禁苑都是客魏天下，分明这个人体无完肤有些地方甚至筋肉分离白骨森森看着已然只剩得半口气，可他怕了。仿佛被绑在刑架上，日日熬受酷刑的是他许显纯自己，而动手的人是杨涟。这样的心境之下，审问又陷入了僵局，许显纯的心情更是焦躁。
赵靖忠给不了他任何建议，那样多的酷刑都熬了下来死活不开口的人，真正是谁也奈何不了。诏狱里的事他到了魏忠贤面前也是一个字不落的回禀，魏忠贤听完后亦是良久不语，待得又过了几日，赵靖忠再次回话时，魏忠贤终于差人去唤了许显纯过来。
三人对座，魏忠贤不开口，赵靖忠也不会打头阵，这话头只能许显纯自己牵起来。来的路上，许显纯已想到魏忠贤差人传唤自己过来是为何事，到了地儿进了门，赵靖忠先起身与他彼此都行了半礼，又暗中递了个眼色给他，许显纯方才定了定心神。他起身向魏忠贤道：“督主委下官以重任，是下官无能，未能办好差事。”
杨涟的事已然招致议论纷纷，朝廷里已有声音，认为此案当交刑部，而涉案一干人等也应由镇抚司移送刑部大牢。最初，这样的奏疏不过几封，内阁有魏广微等人把持尚能弹压下去，及至现下群情激荡，就连内阁都无法再将事情瞒下，这无异于是给魏忠贤出了个难题。刑部虽亦是阉党为首，但诏狱里的那些龌龊也将随之浮出水面而令天下人知晓，杨涟等人在狱中是如何被严刑拷打更将会被公之于众。这天下总归是姓朱，非是姓客与魏，兼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遑论读书人的笔下文章，魏忠贤不得不将这些都考虑在内。
王安死后，魏忠贤便将内廷借故做了番清理，重要的位置上都换了自己人，那也保不齐仍会有王安的余党在他眼皮底下过活。他无法全知全得，也无法将整个内宫的人全都换去，对于东林党亦是如此。他犹记得杨涟去岁写的那份奏疏，累数二十四条大罪，条条都足以令他死上一回，他更记得初闻此疏时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杨涟无论于朝于野，在这二十四道大罪的奏疏后，其声望已然与日俱增，一但放虎归山，其后果将难以想像。
“杀。”魏忠贤望着屋中摆放的冰盆，目光森然，决意已下。
七月的天气里，赵靖忠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有了魏忠贤的授意许显纯便好办了许多，既然问不出来什么，又不能放，杀了确实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当下，许显纯也不再多作逗留，立时就回了镇抚司，赵靖忠却不必再跟去。从东厂离开后，赵靖忠没有回府，而是独个儿去了太白楼，点了个雅间要了两个菜与一壶酒自斟自饮。
第二日赵靖忠轮到休沐，既不用入宫也不用去东厂更不用去镇抚司，他哪儿也没去就在自己府里待了一整日。早上练字习武，下午府上便来了客，虽然他在司礼监资历尚浅，但他在魏忠贤跟前却很能说的上话，又多有传他是个好打交道的，故而有些官员便好与他结交请托。此回来的人说起来也算是阉党中人，任职户部右侍郎姓陈名慎乃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年四十有九，与他谈的事却有不同，屋内仅他二人，听陈慎说完，赵靖忠躬身一礼只能请其离去。
“赵公公？”
“此事靖忠无能为力。”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陈慎目光黯淡，“有劳。”声音也低了下去。
赵靖忠推开门，唤来管事的送陈慎离去，他并不担心是否有人偷听壁角，无论是在信王府还是他自己的私宅。自他离开后，王府还有江鸣，论武功与他不相上下，朱由检那边虽会被监视但应该不至于被抓到把柄。
杨涟毙于狱中。
左光斗毙于狱中。
魏大中毙于狱中。
……
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一切都仿佛如众人所愿，一切都仿佛尽在掌握之中。
魏忠贤终于安下心来，剩下的另外三个他也不会留着，只要在将案子移送刑部之前将他们除去即可，他是如此想亦是如此做。然而天不从他所愿，顾大章活下来了，活着被移送去了刑部。关于诏狱里的一切，通过顾大章的口终得诏示天下为外人始闻，一时间民间朝野皆是哗然。
“殿下。”王承恩在朱由检跟前轻声道，“该歇着了。”此间并无外人，王承恩今儿个值夜，又适逢朱由检将歇之时，江鸣来来回回的在院里院外巡视了几圈。
朱由检将书搁下，嗯了声方起身向里走去，七月天气已入酷暑，里间摆着冰盆，搭了床薄毯在身阖上眼眸，瞧着似将睡去。王承恩将床帐放下，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床榻上，朱由检复将眼睁开，手指一笔一画的在身下锦衾上写着字。
高皇帝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只供掖廷洒扫，违者法无赦。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
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状败露，则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甚至无耻之徒，攀附枝叶，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积威所劫，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日，忠贤已往涿州，一切政务必星夜驰请，待其既旋，诏旨始下。天颜咫尺，忽慢至此，陛下之威灵尚尊于忠贤否邪？陛下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幺纻小丑，令中外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臣死且不朽。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