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赵靖忠同人）》楚容衣

27、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钩陷

　　赵靖忠的脚边摆着两盆炭火，用的是上好的银屑炭，燃烧之际不生烟火气。诏狱阴冷提审的屋子里虽只有一扇小窗，但京中已连着下了两日的雪北风凛冽不时呼啸而过，刺骨的寒气透过那扇小窗直灌到并不宽阔的屋子里。许显纯专命人给赵靖忠添了火盆，热茶更是不曾断过，只要那茶微凉下一点儿，不待赵靖忠言说便有机灵的觑着时候给他另换了。

　　汪文言，歙人，初为县吏后入京借故结交王安，被王安荐于东林官至内阁中书，当日便是他智计百出助东林党击溃齐楚浙三党。按魏忠贤的打算，是想让他指认杨涟左光斗等人受熊廷弼贿，当然汪文言他也并不想留下来，对于东林一系除去依附过来的，剩下的魏忠贤其实半个都不想留，然而这世上也总有他动不了的，比如叶向高。魏忠贤恨叶向高恨的牙痒痒，然而叶向高致仕后，朱由校不仅加授太傅与其他赏赐，还派了人护送其回乡，这事儿魏忠贤一句意见都不敢提。

　　许显纯在诏狱中诸番酷刑用尽，却是全无所获，汪文言非但咬死了与杨涟等人无关偶尔还拼着力气将阉党痛斥一顿，当着赵靖忠的面，许显纯下手也越发狠厉。赵靖忠每每过来，都是在木栏围做的门外坐听，往往两个多时辰下来听不到汪文言交代一个字，开了口也是如阉党误国之类的话。他长出口气，看着眼前呵出的白色雾气，虽有火盆却也难敌严冬，笼在袖中的手亦是微凉。

　　眼瞧得这一日已至掌灯时分，天色既暮诏狱里已点起油灯，许显纯用刑不好假他人之手，又喜创造发明，隔三差五的就能翻新出一套酷刑来，但他也是人打了半天也累，回身将手中的软鞭扔给身边的一名锦衣卫缇骑，冲赵靖忠笑道：“又让赵老弟在这里白吃了半日苦，兄弟我对不住你啊。”因着这几日里他与赵靖忠担了相同的差使，常常会在一处，关系上又近了些，已是以兄弟相称，他也看出来了魏忠贤待赵靖忠是有几分垂青看重。

　　“切莫这样讲，都是为圣上分忧。”赵靖忠看许显纯这是停了手估计着今天算是事毕，汪文言也被狱卒架着带回牢中。他刚站起身来，就有人上前报了时辰，“我在太白楼订了席面，一桌送过来，诸位且在厅里用着大可不并拘束。”他环顾一遭，脸上笑容得体而谦逊，“许大人，请。”侧了身让出半道来。

　　“赵老弟，你又破费。”许显纯抬手指着他笑说，屋里的数名缇骑也都纷纷向赵靖忠致谢。

　　赵靖忠素来会做人更会做事，打他于东厂宫里诏狱三处往来时，里里外外眼红的那些并不少，等着揪他错处的更不少，只是时至今日他将这个位子坐稳了都没出过岔子，倒是总有人说赵公公可结交。阉党之中亦有倾轧，有时事儿也会托到他这里来，他皆是不瞒不藏的都告诉了魏忠贤，魏忠贤听说后反倒问他的主意，他也就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似乎不偏不倚。

　　许显纯与赵靖忠到太白楼那会儿正是京里夜晚最热闹的时候，中午刚停了雪，风吹过那些未铲净的积雪便结了层薄冰，自轿上下来时，身边跟着的内监赶忙过来搭手相扶。太白楼的老板亲将他二人迎上了二楼雅间，备下茶点后折身就去了厨房，亲自盯着伙计给他们这桌做菜，丝毫不敢有所怠慢。这年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或是司礼监，那都是得罪不起，无论民还是官。

　　雅间里，许显纯有些犯愁，他并不像在诏狱里那样镇定自若，这里就他与赵靖忠两人，当着赵靖忠的面也没什么好瞒的，魏忠贤交代下来的事他这几日办的是毫无进展，他整日里也是心急火燎唯恐触怒了魏忠贤。相较于他而言，赵靖忠则没有什么责任，就如魏忠贤事先说的，赵靖忠就是过来跟着学手段的。

　　“我也不瞒你，我这几天真是着急上火。”许显纯不拿赵靖忠当外人，说起话来也随意，“这帮人，个个都是硬骨头。”说到这，他在心里又啐了口，“净找麻烦！”

　　“义父那边必然能明白许大人的辛苦，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的，许大人可是义父的左右手，万不可先泄了气。”赵靖忠给他倒了盏热茶，都是在诏狱里喝了满肚子北风的，赵靖忠自己还好点儿，许显纯是连动手带审问，干的都是体力活儿。

　　“我是担心督主的事儿办不好……”许显纯犹疑了一会儿，才续道：“这里头的讲究，赵老弟你也是明白的，咱们兄弟明人不说暗话。”许显纯的手指在他与赵靖忠之间的桌面上重重点了几下，“咱们的位子，可都有人盯着。”

　　赵靖忠唇边含笑的吃了口热茶，他这些天在诏狱里亏得热茶不断又有炭盆，否则就那么个风口上一坐半天真是铁打的也捱不住，“义父昨儿才与我说许大人是可用之材，难道是义父看走了眼？”压了压许显纯的手背，“审案这事儿上头，他老人家认为交给许大人才最为稳妥，许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许显纯最后那句话，倒是添了句，“能得义父看重，许大人自是头一份了。”

　　许显纯听完他的话，心里复又思量半晌，面色稍霁，刚要再说话，雅间的门已被敲响，原是太白楼的老板亲给他们送饭菜上来了。席间都喝了点酒，趁着酒劲儿许显纯又拉着赵靖忠说了许多据说是掏心窝子的话，赵靖忠听他说着并不随意搭话，及至酒足饭饱许显纯的脸上已不复先前的忧愁烦恼。二人沿着楼梯向下走着，刚到楼道拐角，赵靖忠步子便停了停。

　　王承恩刚打好酒准备走，不想却见到了吃完饭往下走的赵靖忠与许显纯，彼此打了个照面，因是在酒楼里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只将身欠了欠算是全过了礼。赵靖忠颔首还过礼，脚下几步下了楼梯，二人擦肩而过，谁也没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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