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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第十二章三思

      暖阁里因烧着地龙的缘故温暖如春,临窗的案几上摆着几盆银台金盏犹在那处顾影自照,馥郁的花香经暖气一熏更显浓烈,屋里未添熏香,两人先后进屋均被这花香笼罩其中。王安指了个坐儿给他,这里并未备得茶点,本来也不准备要说多久,更何况这里也不是个能长说的地方。

      “按着旨意三天后就要搬,这几日想来会很忙碌。”王安先坐了下来,他年岁已然不轻,眼角细纹横生只那双眼仍是清亮的。

      “是,旨意来的突然,原没想着会这么快。”封王出宫建府虽说都在预料中,只是朱由校这事实在是办的太快,按想象中因着光宗的事怎么也要拖个一年。赵靖忠听得旨意时,只觉或是事有变故,亦或是宫里已是真待不下去了。

      “出去了能不进来就别进来,在外面比在里头自在。”王安是看着赵靖忠长大的,从他五岁入宫到现在二十一岁即将陪着信王出宫,这十六年指点提携都不曾少,时至今日这个自己打小看到大的青年终将离开这片自己出不去的深宫,心里一时五味杂呈不知当喜当忧。

      “这个我知道。”赵靖忠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下来,打眼瞧着他的面容不由感叹韶华易逝,“只是王公公在宫里还当多加小心。”李进忠在西李那边占着怎样的位置,他比王安更清楚,他也曾暗示过王安此事,但王安因魏朝在侧常为李进忠说好话之故对于这事上并不怎样放在心上。

      “找你来本是想提醒你的,现在看来却是反过来了。”王安说话间含着笑,话出口没有责怪之意,听着倒是欣慰处更多,“你现在能多思多虑看的清楚,我也就放心了。”

      “能有今天,多是蒙公公教诲。”当着王安的面赵靖忠并不需假装,言谈间也多了几分随性。

      “我哪里能教你这些,在宫里,活的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不明白的,也活不过几年。”王安轻描淡写的说着,目光点在他的脸上,“到你走前,我唯一能说的也只有六个字,靖忠,你务必把它们记到心坎里去。”面上笑容已敛。

      赵靖忠垂目静待。

      “思危,思退,思变,不可或忘。”王安重重说道,神色端肃,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再教给赵靖忠的了。他经历了万历年间的东宫动荡,泰昌年间的红丸一案,到天启初立又有李氏移宫,他也不知道在往后的岁月里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只是就现下看来似乎一切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这条看似光明的路途中,于他看的见,看不见的角落里仍有数不胜数的阴影滋生,他无法将之抹杀也无法视而不见。眼前的这名二十一岁的青年,是自己早年恩公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而这支血脉也将在数十年后折去,对于此他无能为力,唯能做的只不过是尽自己之能尽量照拂赵靖忠。

      “谢公公提点。”短短六个字,敲击在他的心头,如金玉掷地铿锵有声。

      “凡事上多劝着信王殿下些,宫里朝中这后几年看着吧。”王安起身自他身侧擦过,打开暖阁的殿门,凛冽的北风毫无防备的灌了进来,吹的面容几乎都要皱起来了。赵靖忠甫被冷风一吹,不可抑制的打了个激灵,方才站起身跟随着王安向外走去。

      他们回到乾清宫正殿外时,王承恩还在寒风里候着,王安抬眼看向依旧紧闭的殿门,里间的谈话似乎还未结束,“你们先在这里候着,待会儿可能就出来了。”十二月的天里,空旷的殿门前寒风呼呼做响,王承恩缩着脖子躬身站在那儿也不敢动,听他这么说了,也是无法只能应了声儿,然后看向赵靖忠。

      赵靖忠刚从暖阁里出来,暖阁内外生生是两重天,身上虽是穿着前几日才领的新制宦服里外都是夹棉,但也经不住在这风口里站着,拢在袖口中的手连指尖都是冰凉。对于王安的话他也只答了声是,侧目间瞧着王承恩正看着自己,便对着他微点了下头,示意无事。王承恩心中顿明,这才将目光转过去,只瞧着紧闭的殿门。

      不多时,殿门自内而开,殿外候着的宫人皆向着门内站着的人行礼,肃穆无声。王安先向前走几步,打了个手势给赵靖忠他们,“陛下,这儿风大。”

      “不碍事。”朱由校拉着朱由检的手缓缓步下台阶,至阶下方松开,“那边是平日里侍候你的人?”他低侧着头问朱由检。

      “是。”朱由检轻声答。

      朱由校审视般的看向他们,略带深意的目光至赵靖忠等身上扫过,“抬起头来。”宫中见驾无旨不可直视龙颜,故而赵靖忠他们都是躬身低头,只敢看着脚下。现下既有圣喻,他们方才敢抬头,王承恩直觉间将目光避开,赵靖忠却是直直对上朱由校的双眼后适才交错。

      “信王离宫后,你们在王府里更要多尽心。”无论在殿中说了多少,叮嘱了再多,做为兄长要看着十岁的兄弟出宫别居,总还是放不下心来,奴大欺主这种事也不稀奇,“信王年岁尚小,若有不当之处,你们该提醒着,万不可纵着他,朕在宫里也是时时记挂着。”

      “是,奴婢遵旨。”话里意思都听的分明,重要的不过是那句时时记挂,当下几人皆同声应道。

      “将信王照料好,你们便是有功,有功则赏反之亦然。”朱由校说话的声音永远是平静舒缓的,在朱由检的记忆里,自己的这位兄长似乎从未有过气急而口不择言的时候,他始终带着平静的面容看待世情,看待这世上所有人。

      这场出宫前的召见,随着这句话而拉下帷幕,在回转居所的路上,朱由检不发一言,较之同龄人清瘦的面容上淡淡的笼着层愁绪,将来的路就在他的脚下,怎么走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供他选择,这是条从他出生时起就注定没有岔道的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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