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这几日天气炎热得很，御书房也是闷热的透不过气来。
我斟酌着开了口：“圣上，也是时候移驾至绛平避避暑气了。”
圣上摇了摇头，即使在流金铄石的大暑，也丝毫不减俊逸的风采。
我游移了一下，准备再劝，毕竟这夏日太过毒辣，万一圣上热出个好歹来，我也是心疼的。
“可是……”
圣上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小福子，朕知道你是一心想着朕，但国家未平，丞相未除。朕还年轻，以后有千千万万个日子可以去享乐，但现在却不行。”
一双黑眸轻轻浅浅，带着不容置疑。
幼时他一这么看着我，我便招架不住，管他是要继续熬夜看书，还是要出宫看花灯，都得由着他来。我心知这次圣上主意已定了，只能转而退一步，道：“要不圣上去御花园的浮碧亭罢，处于水池之上也定是比这御书房清凉不少的。”
圣上沉吟了一会儿，挥了挥手，道：“也好。”
我匆忙吩咐了小太监将圣上的笔墨纸砚拿好，一转头却发现圣上不知哪了去。
估计是不耐等待，径自去了御花园了罢。
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圣上果然是在御花园，不过里面是两个人。
浣晨那小姑娘正扑倒在圣上怀里，风儿吹动了莲花，漾开了一串串涟漪，圣上一袭水蓝色的长衫与宫女鹅黄色的宫装彼此映衬，依稀可见话本里才子佳人的模样。
圣上轻柔地拉起了浣晨“没事吧。”
浣晨更加羞涩了，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串挠人心肺的阴影。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圣上，又迅速低下了头，手指绞在一起，结结巴巴地道了几句：“没……没事……公子如何了……真是对不起……”
“无碍，本也是朕撞了你。啊……对了，你的食盒也掉了。”
浣晨这才想起摔在地上的食盒，她急忙弯下身子捡，可是精致的糕点洒落了一地，沾上了尘埃，变得灰扑扑的。她拍拍糕点上的灰尘，哭丧地道：“这些都是容妃娘娘要送给圣上的，现在这般，娘娘定是不会轻易饶恕我的……”
圣上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吟吟道：“如此给圣上送去罢，他尝不出来灰尘的。”
小姑娘估计头一次看到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一下子愣了神，呆呆地望着圣上：“可是这东西不干净的，圣上病起来，我们下人担待不起的……”
圣上眨了眨眼，透着几分狡黠的意味：“没事，他又不是没吃过。”
小姑娘再一次羞红了脸，低着头把糕点全都拾起来，装到食盒里，迅速地跑开了。
待小姑娘跑远，我才悠悠地走上前来，笑着道：“这小丫鬟唤作浣晨，容妃那的，有上几分姿色，这几日的糕点都是她送来的。后宫也有几年未招秀女了，不如……”
圣上挑眉：“哦？小福子那么喜欢，朕从容妃那讨来，赏给你如何？”
我尴尬地笑了笑：“圣上，莫要打趣杂家了。”
还别说，我中途回去给圣上沏茶时，遇到了正徘徊在殿外的浣晨。
这几天小姑娘与我混得也熟了，知道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看到我也不复那几日的紧张了。说实话，和她迅速热络起来的原因除了圣上的授意以外，还有别的因素。
她太像我妹妹了，虽然多年的宫廷生活让我对家人的印象快消失无几，但看见她的一瞬间，那种天真、烂漫、白纸一般的单纯与记忆中那个只会仰着头叫“哥哥哥哥”的小豆丁巧妙的重合在一起。
让我忍不住去关怀，忍不住去……宠爱。
她今日并没有先把食盒给我，而是神秘兮兮地问我今天是不是有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人入宫了，问我认不认识他。
我看她满面粉红，眼波荡漾，分明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心底暗笑：不知道当小姑娘知道那个男子是她主子天天惦念的对象时是什么表情。
但我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含糊地答道估计是宫中的某位王爷罢。
——这诺大的深宫里失望的人太多，我不希望她也变成其中一个。
“那他有妻室吗？”
我点了点头。
“哦……”小姑娘的神情低落了起来，把食盒递给了我，福了福身子“那福公公我走了……”
我笑着沏了茶，拎着食盒走向了御花园。
圣上依旧在批改奏折，不时停顿一下，思考着怎么回答。我轻车熟路地把茶摆上，打开了点心盒——
里面赫然装的是刚刚洒落在地上的糕点！
我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圣上向这边看了一眼，视线在灰扑扑的糕点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笑道：“看来朕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浣晨是，典蹴也是，一个两个的在圣上面前不知怎的都变得这么痴傻，圣上道什么也都信。
不过圣上说的是没错，不受宠时，别说是不小心沾了灰尘的糕点，就连有了霉迹的馒头，也是吞下去过的。
圣上是先皇与宫女一夜风流的产物，那宫女生下他后不久也卒了。先皇随随便便地把还是四五岁的圣上扔在了乾宁宫。
宫中的人都现实得很，皇帝不关注你，自然也没人愿意理你。我拖着一只瘸腿，刚被调到圣上身边的时候，七八岁的小孩饿的面黄肌瘦，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衣服里哐哐当当的，还抬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望着我：“你的腿怎么了？”
“……”
小孩转过身子晃晃悠悠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恋恋不舍地抵给了我：“我娘亲说了，难受的时候吃点东西就会好啦，我把这块馒头给你，你能留下陪我说说话吗？”
我一颗心简直要化在那里，我对我自己说，不管他的父亲怎么样，他始终是个孩子，他不该被怨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