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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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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筹备终究是欢腾喜乐地持续进行着,至少表面上看来确是如此....
静坐房中绣着红枕,温柔的眼神加上含笑的嘴角,任谁见到漱芳斋里的这一幕,都会为待嫁女儿脸上晕散开来的幸福与期待欣慰感动着.
小燕子一早便提着剑冲去找萧剑,说是想在婚礼前,将方家剑法练出个什么名堂,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她拒绝奴才们跟在一旁,咕哝着每次将阵仗搞得那么大,害她频遭萧剑责怪,怎么成了个吃不了苦的千金格格,没资格习练气韵清朗的方家剑法. 这回既是躲起来练剑,就更不想因这些嘈杂醒目的奴才们而让永琪或是令妃给逮了回去磨蹭婚礼的琐事. 紫薇也没拦阻,想她如此个性,在准备婚事时确实隐忍委屈了不少,就顺她的意任由她去了. 奴才们倒是乐得清闲,大家心里有数,出门陪还珠格格练剑,可是得冒生命危险的. 这么冷的天,谁不想挨在紫薇格格房里暖炉边,美其名帮忙干活,实际上是聚着磕牙聊天呢?
"格格您这绣的是什么?" 正为紫薇即将带去福家的新制衣履装箱,彩霞突然探过头来: "鸳鸯呀? 真美,福大爷一定喜欢."
两颊泛起粉绯,紫薇羞道: "尔康不在意这个的...."
"咱们福大爷只要是紫薇格格亲手做的,什么都欢喜,什么都满意." 蹲在地上一一为那些镏金镶边的桧木衣箱仔细地栓上巧锁,小卓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大家都说福大爷对格格一往情深,坚定不移,全心全意就在咱们格格身上,其他的姑娘一眼都不多瞧呢."
明月将那一袭鲜红艳丽的嫁服挂在妆台边墙上,顺手撢抚了两下: "福大爷生得俊俏,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从过去到现在,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八旗淑媛暗自倾心于他,这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不过.... 福大爷非但慧眼别具,早早就锁住了咱们格格的芳心,更可贵的是,自始至终也就独钟咱们格格一人."
彩霞拼命点头,脸上尽是兴奋的表情: "可不是呢,辛苦了那么久,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赢得美人归了!"
奴才们笑得开怀,紫薇却对哄堂笑声毫无所闻,只忆起初见尔康,他一身官服,骑着骏马意气风发,在那阵混乱中她攥住了他的衣襬,从此结下一世情缘. 与尔康相恋,为她的人生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鸳鸯绣线未歇,她的眼底轻泄笑意,心头早已浮上丝丝甜郁.
"听说老佛爷本想将晴格格指给福大爷,福大爷誓死不从?" 小邓子手执桐油绵布,用心地抹亮每个箱子.
"誓死不从? 瞧你们说的!" 对晴儿的心结已解,听奴才们这么说,紫薇反倒笑出声来: "没那么严重! 晴格格是个自视甚高的姑娘,聪慧明理,断不会接受如此安排的. 老佛爷那么疼爱晴格格,怎舍得将她推入一个不幸的婚姻当中呢?"
"说得也是!" 不知是哪个奴才脱口而出: "咦,兰将军不也还没成亲? 他与晴格格一个郎才一个女貌,配成一对儿,不是刚好?"
兰将军这三字让紫薇胸口一紧,尔康为她所带来的幸福甜蜜瞬时烟消云散. 她抬起头,稍稍变了脸色,停了半晌才轻声斥责: "别胡说! 让人听了,还以为漱芳斋的人净爱说三道四."
只当紫薇随口念念而已,彩霞毫无警觉地继续谈论着德兰: "皇上是不是将喀尔喀的札萨克小郡主指给了兰将军?"
"我说了别再提人家的私事!" 紫薇加重了语气,脸色明显不悦,不知为何,她不爱听人提起那个小郡主. 奴才们全傻住了,这才发现,向来温柔和气的紫薇格格,竟也有抹脸含嗔的时候. 只是没人想得透,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究竟哪儿不对劲了? 原以为主子与德兰熟稔,会乐于聊聊闲盘儿,怎料竟为此便板起了面孔.
室内不再有人说话,大伙儿只顾着闷头继续干活儿.
怀着满腔心事,紫薇不发一语,微微懊恼着. 突然,她叹了口气,喃喃自问: "也不知这两天,他会不会回来?"
奴才们同时瞅着她,盘算着该如何反应,好一会儿,小邓子才开口附和: "是啊,兰将军会不会回来参加格格与福大爷的婚礼呢?"
"他确实好久没上咱们漱芳斋了." 急于转换气氛,小卓子也应上话题.
彩霞顺势说道: "自从格格们回宫,除了那次来为十二阿哥求情,兰将军似乎不曾再踏入漱芳斋一步."
无视于奴才们的慌张,紫薇只觉得沮丧. 她的眼神藏着幽怨,心底盘绞着酸楚,为什么他不再踏入漱芳斋? 难道是在躲着自己?
"格格您有所不知,兰将军对咱们是多么的有情有义,一听到五阿哥与格格们出事,便快马急奔地从新疆赶回了京城." 小邓子的语气突然显得愁闷不平: "当初漱芳斋没了主子,任凭什么人都能欺负咱们,兰将军却是第一个走进这屋子里嘘寒问暖的人. 他替小的们出头,交代敬事房要关照漱芳斋; 又做咱们的靠山,不让宫人们随意看轻漱芳斋; 甚至还冒着砍头的危险,劝皇上饶恕格格与五阿哥...."
"皇上就是听了兰将军的劝说,才肯再踏进漱芳斋的." 明月一脸委屈,怏怏说道: "想当时,咱们好惨,现在提起,都还觉得心酸."
紫薇惊问: "这些.... 你们,怎么从来都没告诉我?"
"小的们怕一说出来,格格听了不痛快,又要离家出走,岂不罪过?" 彩霞怯怯回答.
紫薇突然慌了神,两眼一热,心痛说道: "我甚至不曾好好谢过他...."
小卓子弯下身,继续为那一箱箱的妆奁栓上锁扣: "兰将军当时直安慰咱们,还斩钉截铁地保证,格格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他总是不断鼓励咱们要振作起来,好好照顾漱芳斋...."
"他常来漱芳斋?" 她的心颤抖着.
"是啊,一段时间总会过来瞧瞧,没空也会遣人来问问." 小卓子答得不假思索.
彩霞重新拾起衣物,折妥了放入箱中,利落搭腔: "琴上那块细丝绒布,便是兰将军交代小的裁剪的. 小的是不懂这些道理,不过将军说,格格的琴如同花儿一般,是有生命有情感的,千万别让它失了光泽."
紫薇泪眼怔忪着: "他.... 知道我惦记着那琴...."
小邓子不经意地提起了年前往事: "上回格格被老佛爷带去醒酒,关在暗房里. 那时兰将军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派小六子在宫里四处打听格格的下落,就怕格格吃苦受罪. 小六子曾在事后告诉奴才,为了救格格,他家从不招惹是非的主子,竟然夜觐坤宁宫,跪求皇后娘娘在老佛爷面前说个情,求个通融...."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他去了坤宁宫?" 心简直就要碎了,为什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她从来不知道?
"是啊," 小邓子眨着眼猛点头: "小六子说,兰将军整晚没睡,就担心格格的安危,直到隔天一早,他从漱芳斋带回了格格们平安获释的消息,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呢."
忍着就要哭出来的冲动,紫薇颤声吶吶问道: "小六子那天有来漱芳斋? 我怎么不晓得?"
明月手执小剪,仔细地修去嫁裳上的线头,笑答: "格格那时一心一意只在与福大爷呕气,怎还会注意到其他事儿呢?"
"小六子也知格格与福大爷正在房里说悄悄话,不好打搅吧!" 彩霞跟着笑说.
想到当时,奴才们匿匿笑着,紫薇却感到心如刀割,无法言语.
小卓子扣上最后一道锁,满意说道: "但愿这回能见到兰将军,小的还真有点想念他呢."
彩霞放入最后一套绫罗彩衣,长乎一气: "是啊,将军真是位正人君子."
"将军一笑,就让人打心底温暖起来,小的们永远记得他对咱们漱芳斋的护庇与顾念." 小邓子站起身来,顺手折起手中绵布,看着紫薇,口气感慨万千: "若不是兰将军,漱芳斋可能再也活不过来,哪还会有今天的盛况呢?"
才知,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月光下,他曾允诺为她担去所有的苦,原来他是认真的,他果真是拼了命地在为她担苦.
珠泪点滴红绸,惊似乌云滃染,鸳鸯绣花枕套早已被她揪揉得不成形状,这一切,怎么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早有迹象了不是? 德兰回喀什噶尔那天,她不就察觉不对劲了? 虽然远在天边,她却不能不挂虑他的臂伤,想念他的笑容. 大内牢中,南亡途中,甚至在双目失明的黑暗世界中,他的小铃一次又一次地支持她渡过人生中的最低潮. 她曾紧握着它们暗自思念着他,却又在事后假装着什么都不曾发生,直到醉仙居前见到他的那一刻溃然而泣,才惊觉,心已经彻彻底底的乱了. 她恨自己为何放任这样的情思恣意滋长,直到如今才在后悔,甚至恐惧着,一不小心便要伤害了两个同时深爱着她的男人.
突然想念起一生苦守大明湖畔,只为等待皇阿玛那双深情却未必专一的眼眸的母亲. 娘从没告诉她,世上竟会有如此幸运却又如此不幸的事,上天同时给了她两份纯挚专一的感情,却又要她残忍地挥剑斩去其中一人. 究竟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这两个曾经为了守护她而宁愿舍弃生命的男子.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兰二哥,你不是要为我承受所有的痛苦么? 可是这一次,我的苦,却真真是因你而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