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外记》monique

13、第 13 章

　　向晚时分,永琪悄悄来到南三所德兰的居处. 小六子见到永琪立刻撢袖一跪: "五阿哥吉祥! 奴才立刻通报二爷...."
　　永琪举起手止住小六子往房里走去: "别急,德兰在休息么?"
　　"回五阿哥的话,二爷在书房里,像是在写封重要的信. 他不要奴才在一旁服侍着,所以奴才也不敢多打扰,只能守在这儿等候二爷随时差谴." 小六子屈身答道.
　　永琪问: "兰将军看起来可好?"
　　小六子稍微迟疑了半晌: "奴才不敢隐瞒五阿哥,二爷看来真的不大好.... 二爷平日话虽无多却还常有笑容,这两天他的表情凝重,眼神哀伤,心事真是重极了. 特别是今儿个回到处所,半句话都不说,待在书房直到现在,期间奴才进去换个茶水果点,也不见二爷用过半口."
　　"他什么都没说吗?" 永琪面露忧色再问.
　　"二爷仍是同过去一般温和客气地对奴才说话,交待奴才们可去忙自个儿的事,不必侍候了.... 可是奴才不放心哪! 兰二爷这趟回京是为了疗伤,皇上特别交待奴才们,一定要好好伺候着. 可是,这两天看下来,奴才真是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五阿哥您来了问起...." 小六子突然跪地磕起头来: "五阿哥,奴才斗胆恳求您劝劝二爷放宽心,千万要保重玉体,安心养伤哪!"
　　永琪点点头,沉思了会儿,便说: "小六子,难得你如此尽心地为兰将军着想. 起来吧! 不必通报了,我直接进去看德兰!"

　　永琪静静地来到书房门口,见房门半掩,朝里边望去,德兰确实坐在案前,神情严肃地振笔行书. 他敲了敲门框,德兰没有反应. 又敲了两下,德兰仍不为所动. 再敲了第三次後便开口说道: "你当真没听见我连敲三次门么?"

　　一直以为是小六子来问安的德兰,听到永琪的声音大吃一惊,转头见五阿哥就站在门外,立刻放下笔站起身,匆匆向外走来,面露惊讶的表情问道: "五阿哥,您怎么来了?"
　　"当然是不放心你,才过来看看."
　　"德兰一切都好,怎好劳驾您特意走这一趟." 德兰抱拳而揖.
　　永琪笑着说: "那么,还不快邀我进书房坐坐?"
　　德兰立刻欠身一侧: "当然,五阿哥快请进." 之后向外唤道: "小六子,快替五阿哥奉上热茶."

　　永琪走入书房,瞄了桌上一眼,見德兰写到一半的信正摊在桌上. 他衣襬一提优雅落坐,定睛看着德兰却是欲言又止: "德兰...." 二人四目相望,沉默了半晌,永琪才语重心长地继续问道: "你的伤没有进展,为何急着离去?"
　　德兰心虚地移开视线,走向案前,神情痛苦地说: "叶尔羌和喀什噶尔还有许多驻屯之事需要我去协助阿玛处理...."
　　"此刻最重要的事,无非就是疗养你的伤臂,否则兆惠大人为何先行离去,独留你一人在宫中? 再说皇阿玛也特别交待,一定要你确实康复了再奉旨返戍. 驻屯之事尚有多人可处理,根本没有紧急到需要你即刻动身...." 永琪站起身,跨步向前,伸手握住德兰的臂膀: "就算你真回到了喀什噶尔,带着这么严重的伤,你还能做什么? 真的会快乐?"

　　德兰转身面对永琪,勉强露出笑容: "所以,咱们现在就别尽谈这些令人气结的事了,总有开心的话题可聊聊吧!"
　　"什么开心的话题? 你哪儿来开心的话题可聊?" 永琪为德兰感到一阵心痛: "所有值得我眉飞色舞讲上三天三夜的好事儿,字字句句无非都是听在你耳里扎在你心底...."
　　"是么? 你倒是说说看." 德兰突然倔强了起来.
　　"德兰,你怎么也是...." 永琪立刻想起尔康,无可奈何地叹道: "只要遇到紫薇的事,就整个人都走了样!"
　　"也是?" 德兰心想,难不成另一个"也是"指的是福尔康? 顿时脸色一沉: "我不想谈这个!"
　　永琪坚决地对德兰说: "不要再逃避问题了! 我明白你之所以这么急着离开,全是为了...."
　　"五阿哥请用茶...." 小六子端了茶进来,适时打断了对话,二人也很有默契地止住了嘴边的话,表现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模样.
　　待小六子退出房外,永琪看着德兰,焦急地想继续话题: "你这么急着离开,不就是为了...."
　　"既然明白,又何必再追问?" 德兰神情漠然地阻止永琪,道出那个令他朝朝暮暮思念不已的名字.

　　哑口无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永琪,见德兰已失去平日的谦和理智,也不顾一旁特意来访的自己,竟赌气似的就向案前坐下,闷不吭声地继续书写未完的信. 他呆立着,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虽贵为阿哥,却也无法为德兰此刻的失礼动气. 自幼他们便亲近地相处在一块儿,德兰向来聪敏沉静,如今却为了错爱而方寸大乱. 他只是为这位儿时的好友感叹惋惜,先是莫名其妙地被撤销指婚,又爱上了早已有了婚配的紫薇. 为何沙场上英气风发纵横四方的翩翩人物,在情场上却成了踌躇仿徨的失意人? 正在千头万绪之时,忽然瞥见地上滑落一页纸片,上头提着一阙词....

　　"这是什么?" 永琪顺手拾起,自顾自地念了出来:
　　"春雨绵绵青丝浸,昨夜只叹遗恨. 晚亭疑是芳华新,才闻扑鼻香,却见珠儿渗.
　　对奕抚琴共吟月,空咏相思无痕. 故人殷期止愁尘,挥袖策马去,日月鉴我心."
　　手执词纸,永琪惊讶地望着面无表情,却仍端坐疾书的德兰问道: "德兰.... 你.... 这是为她而写的么?"
　　德兰叹了口气,放下笔,转身看着永琪,眉头一皱神色黯然地说: "今早,我在浮碧亭遇见紫薇.... 我想她又在为尔康落泪,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紫薇喊着恨这个皇宫,恨这个皇格格的身份...."
　　"这个尔康,我就说要赶紧处理好,这么一来,不知又会惹出甚么麻烦?" 永琪有点气恼的说.
　　"后来,我们聊了很多.... 她是那么温柔恬静,清丽动人...." 德兰突然间吞吐了起来: "当时,这阙词就已出现在我脑海中了."

　　"你打算将这词寄给她?" 永琪忧心忡忡地问道.
　　德兰看了永琪一眼,惨然一笑,伸手取回词纸,默默地读了一遍之后,便缓缓将它撕成了碎片.
　　永琪瞪大了双眼,诧异万分地看着德兰,久久说不出话来.
　　德兰无奈地摇摇头,两眼空洞满心痛楚地说道: "没有用的白纸黑字,留下徒增烦扰...."
　　"可是这上头写的全是你的慕念情思呀!" 永琪为德兰感到心痛.
　　"是呵,我简直快为她疯狂了! 为了她,功名利禄,前程爵位我全可抛! 可是..... 她心里,想的念的爱的痛的.... 还是只有福尔康一人.... 你说,我还能再见她? 这宫里我还能再待下去么?" 德兰的脸色憔悴眼神绝望: "这词.... 写出来算是一吐我的相思情,撕去它.... 也代表我割舍的决心了!"
　　见到德兰心碎的模样,永琪叹了口气: "难怪.... 你这么急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