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下》麦片儿捞

42、东窗事发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在赵鹰和阿方被叫去老师办公室的两个小时以后，而这个消息的散播人还是冯娇娇最先知道的，但她显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们俩被老师带走，连课都没有让他们上，就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过。

　　我听了她的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是他们之中单独一个被叫走，我都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被叫走了两个，而且好像还是很事态严重的样子，就让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我深度怀疑他们是有什么被发现了。

　　而冯娇娇还一直在我耳边猜来猜去，没一句话说到点上，还充分发挥想象力编起了故事。

　　“赵鹰和阿方实际是两个心机boy，表面装作关系很好的样子，背地里互相怀恨在心，然后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在厕所里打了起来，碰巧被他们班老师看到，然后两人双双被捕，关押在办公室被老师审问，审完了肯定就没事了，老师一定会让他们重归于好，共同努力进步面对明天美好的太阳！”

　　“……”

　　我无语的看着冯娇娇，如果真的和她说的一样，那我只能相信赵鹰阿方和老师的智商都是负数了，别说重归于好，没拆散他们俩就是天大的恩赐，但我又希望真如同冯娇娇说的，只是个简单的打架或者抄作业之类的事情，千万别是最糟糕的情况。

　　放学的时候，我和冯娇娇等在三班门口，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看到赵鹰和阿方两个人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内出来，两人同时低着头一语不发，身影看上去都极其沮丧。

　　赵鹰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还是压抑和疲惫，他脸上勉强撑着笑问道：“祥子，你们怎么还在？”

　　我还没说话，冯娇娇就抢白道：“赵大黑，我和季季还不是担心你们啊，你俩到底干什么了，一天没上课就待在办公室里体罚？”

　　赵鹰神色黯然，旁边阿方张口干涩的说道：“没什么事，我们就是……打了一架，然后被老师发现了。”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不对了，理由太过牵强，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而冯娇娇却高兴的一拍我肩膀，笑着说道：“我就说嘛，季季你还不信，你看我都预言到了事情起因经过和结局，好啦好啦，这样我就放心了！”

　　冯娇娇心态向来乐观，她也没看出赵鹰和阿方的不对劲儿，而有她在场，我同样不好问赵鹰详细情况，只能说道：“赵鹰，明天周六我去你家一趟。”

　　站在一旁的赵鹰沉默着点头，然后我们几个就没再多说，各自道别回了家。

　　赵鹰的事情，让我暂时搁下了自己的负面情绪，一心为他们的事情想办法，所以在周六我去了赵鹰家后，他确切的告诉了我，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老师发现了他们俩的恋情，我也没有太多的惊讶，之前多少也猜到了。

　　我看的出来，赵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沮丧和慌乱，他坐在床上，油头满面毫无形象，两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他表情呆滞的发着愣，跟我说道：“如果我们再小心点，没在教学楼后面偷偷接吻的话就不会被发现了，被抓现场的时候我真的傻了眼，你知道我们班主任老师的表情有多难看吗，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们俩，然后问我们在干什么，是怎么回事，还把我们带到办公室里像审罪犯一样的问，他说他怀疑我们两个有病。”

　　我怔然的看着他，心里也慢慢不好受起来，开口问道：“老师有说怎么解决吗？”

　　“怎么解决，还能怎么解决，他让我们请家长。”赵鹰抬手抹了一把脸，脸色特别不好看，他沉闷的说道：“我说我们没病，我当时又着急又生气，说了挺难听的话，我告诉他我们俩只是互相喜欢，没什么别的，老师在办公室也发火了，他骂我们是变态，是心理扭曲，应该早点拉去医院看医生，我真的当时恨不得上去打他，我越是反驳他，他越是说的难听，一定要我们把家长带过来，问问家里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如果不是阿方拉着我，我那天真的就动手了。你一定不懂祥子，我从来没那么恨过一个人，当时恨得咬牙切齿。”

　　我僵硬着身体坐在椅子上，不敢想象赵鹰口中的画面发生在眼前会多么的恐怖，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根毒针，往你的胸口不断的刺下，我或许真的无法体会赵鹰的感受，但我能够想象的出那激烈的场景，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扛不住的。

　　“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没必要恨老师，他说的其实就是外面那些普通人的心里话，我和阿方的行为不可能让他们理解，但我觉得我对不起阿方，他父母和他关系都挺好，我上个月还去他家吃了饭，他父母真的把我当成阿方很好的朋友对待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甚至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家庭不和，我就真的没脸去见阿方了。你知道我其实怎么着都无所谓，反正我父母离了婚都在国外，但是阿方不一样，他和我不一样……我现在真的头要裂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看着赵鹰把脸埋在被子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心里憋闷难当，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我能够理解赵鹰的想法，从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赵鹰是个非常渴望父母渴望家庭圆满的人，可能就因为他自己的家庭不够美好，所以他不希望阿方的家庭也因为这个事弄得关系破裂，他自身一定会有种浓烈的负罪感，就好像如果阿方家里不再和睦，那都是因为他的过错，所以他觉得对不起阿方。

　　我有点艰涩的开口问他：“你有把出国计划和阿方说吗？”

　　赵鹰闷在被子里，毫无起伏的说道：“说了，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他说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父母。祥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个事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有病的人，两个男的在一起果然是不可能的吧，你说我还治的好吗？”

　　听着赵鹰的话，我心里一紧，他的自我怀疑也让我非常难受，但我还是非常肯定的说道：“你没病，也不用治，同性恋的人不止你一个，难道大家都有病吗。”

　　赵鹰抬起头来，我原本以为他会难过的哭，却没想到他仍然勉强的撑起一丝笑，对我说道：“好哥们，有你这句话，我也不能再自暴自弃了啊，哎，我知道我和阿方的事迟早会暴露，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以最惨烈的方式败露。”

　　我看他因为我的肯定而有了一点起色，才问道事情的关键：“周一那天你父母会来吗？”

　　“怎么可能会来，他们俩早就分散定居国外不打算回国了，现在买机票都晚了。”

　　赵鹰说的理所当然，我也只能替他担心道：“那阿方的父母……”

　　提到这个，赵鹰又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才呼出口气，抬头说道：“没事，周一那天，我会把这事儿弄好的。”

　　我很想问他，怎么弄好？情况已经这样了，怎么样也不可能变好了。

　　但是我没有说出口，也不想再给赵鹰压力了，我总觉得他现在是好面子的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或许他不想让我看到他内心脆弱的一面，我也拿捏不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但是听到他能把这些事都跟我说出来，也希望他能因此少一些压力，不要纠结和执拗于老师所说的话。

　　在赵鹰家整整呆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曹陆还问我在他家都玩了什么，我并没有告诉曹陆发生的这些事情，也不敢让他知道，只能谎称打游戏，而曹陆也信了。

　　经过赵鹰的事情一闹，倒是让我现在面对曹陆的状态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琢磨很多细节，已经满脑袋都是赵鹰口中老师所说的话，我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换做是曹陆的话，他会说出比老师口中更难听的词来。

　　躺在床上我都久久不能入睡，我总觉得赵鹰的事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和现实写照，昭示着同性恋在现代社会的难以生存和受人歧视，也让我明白了那些岁数大的封建思想的人都是怎么看待的同性恋，他们那个时代所受的教育让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事情，你能怪罪他们吗？你不能，因为这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社会的错。

　　赵鹰说的很对，恨谁都没有用。

　　我默默的听着耳边曹陆已经逐渐熟睡的呼吸声，然后侧过身子，在黑夜里偷偷打量着曹陆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直不能回神。

　　我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我该恨我自己吗？

　　恨我自己是个别人眼中也是自己眼中恶心的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