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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考虑收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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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等着男人从里面出来,我不知道男人和院长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而陪我在门口等待的穿着工作服的大姐姐,不断地和我说话想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走,可我此时此刻内心的忐忑早已放大数倍,满满的都是怎么才可以不留在这里,尽管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好,院长也很好,可就是没有理由的,我不想待在这,我宁愿回到男人那间小小的地下室房间。
“你今年几岁啦?”
“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有好多玩具和好吃的零食,你想要吗?”
“我会变魔术,要不要我给你变个魔术?”
黄衣大姐姐蹲在我面前,不厌其烦的笑着问我各种问题,我偶尔抬头看她一下,但还是始终背靠白墙,没有做任何回答。
然后那个大姐姐问我:“你是不是想和送你来的那个凶叔叔回去?”
我抬头看她,想了一下,点了头。
见到我有反应,她又继续笑着问道:“他对你好吗?”
男人对我好吗?
我当时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他经常骂我,但是他每天都给我带吃的,还带我去饭馆吃面,带我去外面买煎饼果子,让我睡在他的床上,尽管是床沿,自始至终都是我缠着他,他却收留了我好几天,虽然叫了警察,还想把我送去福利院,最起码他没有把我丢掉不管。
我想他对我是挺好的吧,情不自禁的小小笑了一下,我点着头。
大姐姐却摇头,她说:“你这么喜欢他,他都想把你送福利院了,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男人不想收留我,他不把我撇在大街上我就很高兴了,我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是你亲叔叔吗?”
我思考了好一会,才决定诚实的摇摇头。
“他说他没钱养你,你跟他一起生活可能吃不饱穿不暖,在这里又有人陪你玩还有很多好吃的,虽然这里残疾的小孩很多,但他们也肯定很想和你一起玩的,你不愿意留下来吗?”
我继续摇头,我不想有人陪我玩,我只想去一个我觉得很安全的地方,就是男人的家。
后来那个大姐姐又问了我很多问题,我对着她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再没有说其他。
而男人这个时候也终于从院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我第一时间冲上去,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然后抬头看着他,等待着对我的最终判决。
男人烦躁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让他菱角分明的五官看上去更凶了一些,这时那个不断和我说话的黄衣大姐姐对男人说道:“曹先生,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真的挺喜欢你,而且福利院这边确实有不小的困难,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考虑和工作,其实收养一个小孩,只要有心的话,并不需要多大的开销。”
男人抬手胡乱的挠着头,他烦躁的摆摆手,示意对方别说了,然后男人低头紧皱着眉看向我,我从他黑色深沉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倒映,那个我的表情是那么害怕,瞪大眼睛,神情迷茫,浑身僵硬,手中还紧紧抓着那一片衣角,好像那片衣角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最终男人收回眼神,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跟我说:“走吧。”
我愣了片刻,然后我看到黄衣大姐姐笑了,我也控制不住的笑着点头。
“嗯。”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高兴,是真的高兴,发自内心的。
来到北京好像已经有快五个月的时间了,从一开始炎热的夏天,到进入晚秋,这个城市一直在给我不同的感触,我从一个被父母撇下的小孩,到经历了骗钱乞讨,经历了露宿街头,经历了走投无路,最后终于有人肯再次收留我。
我表达不出此时心里的感觉,就好像这里秋天的凉风也不觉得冷了。
走出福利院的时候,我们继续乘坐着公交车,按照原路返回,我早已没了来时忐忑的心情,也不觉得坐公交车路途漫长,车厢内人群涌动的憋闷感都没让我觉得不舒服,这一个半小时好像装了加速器,非常快的就过去了。
在下车往回走的路上,我慢慢松开了男人衣服的下摆,小心翼翼鼓着勇气抬手抓住了男人的食指,然后秉着呼吸看到男人低头瞥了我一眼,他皱着的眉头并没有松懈,却也没有制止我的举动,只是烦躁的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没有了动作。
我松了口气,然后放心的抓着男人的手指,没再松开过。
路上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叼在嘴里点燃,烟头上红色的火星在快要夜幕降临的傍晚有些晃眼,他深吸了好几口,朦胧的烟雾从他的口中吐露出来,同时还有他对我说的话:“崽子,我可事先跟你说白了,老子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多余的钱,那点工资只够住地下室,吃路边摊,你想过好日子,跟着我肯定是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
没有打断他,我只是握着他的手指,静静的继续听他说着。
“我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你不想跟我说无所谓,以前什么样我也不管,但我要是真收养了你,以后你就得什么事都听老子的,就是你亲爹亲妈来找你,也不行,你听明白了吗?”
我握紧他的手,点头。
“还有,以后我跟你说话,给我吱声儿。”
我继续点头,顿了一下,小声回应:“嗯。”
“啧……”男人掐灭烟头,扔进路边的垃圾箱,然后接着往前走,夜色越来越暗,周围道路上的车辆都打开了灯光,路灯也明晃晃的亮了起来,橙黄色的光照再度笼罩在北京的大街上,我们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男人的声音在嘈杂的车流声中响起:“晚上想吃什么?”
我愣了一下,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而且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我还处于恍恍惚惚的情绪中,也不敢过多要求什么,所以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甜点面包并没有说出口。
好像我的反应让男人不太高兴,他又说:“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丫吱声儿说话会不会?”
我赶紧点头:“会。”
男人脸色又黑了一下:“行了,晚上吃泡面,没的选。”
我又点下头:“哦。”
其实吃什么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吃饱,对我来说都是好东西。
然后晚上回到男人家里的时候,我们俩一人一碗泡面,男人烧了热水,泡面闷了三分钟左右,一边对着不知道讲着什么的电视,一边吃着热乎的泡面,我觉得很满足。
福利院的事好像变成了一个可怕又幸运的插曲,我和男人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是,第二天周日男人带着我竟然去了超市,他买了很多东西,新的被子,新的拖鞋,新的衣服,虽然都是货比三家买的最便宜的,可还是让我满脑袋震惊,一路上我都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男人,他还买了些小零食,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些东西全部是给我买的,在柜台结账的时候,我仔细盯着计价器,一共花了男人八十五块三毛,被子和衣服最贵,花了六十多。
拎着大包东西回去的路上,我的脚步都有些漂浮,再三确定袋子里的被子拖鞋和衣服都是我的尺寸后,才大着胆子抓住男人另一只手,抬头看他:“曹叔叔。”
男人啊了一声,口气也不太好:“你小子行啊,买完东西才特么知道叫人,前几天怎么没听你叫过。”
我有点窘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男人领着我过马路,他也没再跟我说什么,回去直接把被子套上被罩扔在了床上,男人掏出塑料袋内的衣服,拆开包装看了看大小,他冲我招了下手:“崽子,过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男人把衣服对着我前后比划了几下,我看到那件蓝色的衣服上印着一只卡通熊头,裤子上也有一只一样的熊头,那只熊蠢蠢的模样还咧着嘴笑。
“行,自己换吧,你身上那身已经馊了。”
男人一声令下,我低头开始换衣服。
穿着新衣服,盖着新被子,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一天过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和做梦一样,昨天还觉得男人能收留我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今天才发现后续的幸福还在源源不断向我袭来,一时让我觉得头晕眼花不可置信。
晚上睡觉的时候,男人还心烦的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操,明后天还得请假去民政局给你办户口弄手续,为了你这点破事老子少赚两天钱,二百七,够下好几顿馆子,啧。”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他说着,几个月来睡得唯一舒适又舒坦的觉就是今天,因为盖着新被子,也不照之前那样只敢躺在床沿了,虽然还是尽量往床边挪,但起码身体能平躺着睡在床上。
就在我都要睡着的时候,男人忽然扬声问我:“你是叫季祥,还是季翔?”
强打起精神的我被这个问题问愣了。
男人好像也发现了他的问法不对,又说道:“是吉祥的祥还是飞翔的翔?”
面对这个问题,我还是没有从怔愣中回过神,内心疑惑不解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不识字对我真的是致命伤害。
得不到回答,男人烦的直接骂道:“妈的不管了,明天登记老子随便写个。”
然后这个提问在我睡着时就这么莫名的结束。
梦里我都还在思考,我到底是叫季祥还是季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