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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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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过五分,明翠再次叩响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她之前就来叩过两次门,一次是在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另一次是在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主要是为了提醒华译彬准时参加十点钟的股东会议。
但无论怎么敲,门内始终没有动静。
她不免觉得有些蹊跷,九点半左右时,她分明见到他进办公室了啊。之后也没见他再出来。
虽然他今天比平时晚到差不多半小时——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但确确实实是到了的呀。
怎么会没有回应呢?
而且许严正临时召集股东开会,肯定是有紧迫事宜要商讨。华译彬虽与他这位岳父不怎么对盘,却也是知轻重之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缺席这种重要会议。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心头猛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脑子里冒出来了。
她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直接旋了一下门把就推门而入了。
落地玻璃的白纱帘朝两边大大地敞开着,火红的阳光透过宽大明净的玻璃洒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极缓慢,极缓慢地转动视线,却始终没见到华译彬的影子。
难道是他出去的时候她没注意到?
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她的办公室就在他的斜对面,而且从早晨八点半她进入办公室到现在,门从来没有关闭过,他一出一进她都应该能够看得很清楚。
她向里走了几步,东张西望了半天,目光最后停留在洗手间的门上。
那扇门虚掩着,细细的缝隙里似乎透着一丝微弱的灯光,黯淡到人的肉眼几乎看不见。
她凭着直觉朝那边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光鉴可人的深棕色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她先是在洗手间门口站了一会儿,轻敲了几下门板,但里面始终一片沉寂,于是她便果断地掀开了门。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险些尖叫出声。
华译彬侧身坐在洗手间的地板砖上,垂着头,双腿蜷曲,身体略微向前倾着,背部松松地抵着雪白坚硬的墙壁;眼睛是闭着的,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提着心走到他身旁蹲下,低低地唤了一声“总经理”后,她才伸出手轻晃了一下他的肩膀。
没想到刚才一动不动的人却缓缓抬起头来,身体也随着向后倒去,头和背紧紧抵在了墙上。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孔一片煞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他一只手紧紧地压着胃部,另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面,两道眉毛深深地纠结着,眼睛闭得更紧;被冷汗浸湿的几绺黑发贴在额际,衬得一张脸益发苍白脆弱。
“总经理,你怎么样了?!”她急急地说道,漂亮的脸孔上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只见他睫毛微动了动,眼睛徐徐张开,但眉心仍然紧紧蹙着。
本想简单应一句“没事”,不料紧抿的嘴唇稍稍一松,抢先溢出唇畔的一声呻吟就出卖了他。他只好又将唇抿得紧紧的。
见到他额头上痛出的汗水,还有眼底隐忍的痛楚,明翠心急如焚,却又镇定自若地说,“你再忍耐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即刻用力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再度闭上眼,沉吟了一声,缓了一口气后,才说道,“不要惊动了其他人,我不去医院。”声音低哑,却透出异常的固执。
“可是你……”
“我没事。”他硬生生地截断她的话,淡淡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在一片苍白中显得尤其漆黑明亮。
明翠无奈,一时无语。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见他胃疼得厉害时她都会说同样的话,却一次也没成功过。他从来都抗拒去医院。
只是像今天这种痛到坐在地上起不来的状况还从未出现过。
过了半晌,又听见他说,“明助理,你能扶我起来吗?我还要去参加股东会议。”声音却放缓不少。
明翠怔了怔,随即点头。
既然无力改变什么,倒不如顺从他的意思。三年来她都是这样做的。
当华译彬走进会议厅时,已经是十点半了。
里面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等待他一人。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主座上坐下,左右两旁分别是华启山和许严正。
许严正留着寸头,穿一袭黑色唐装。见华译彬坐下后,他才从桌上的烟盒里慢腾腾地摸出一根香烟,夹在粗短的手指间。肥胖厚实的身体朝后一仰,倒在了宽大的皮椅背上,他还优哉游哉地跷起了二郎腿,一派标准的江湖气。
他眯起眼睛打量华译彬,神色颇不耐烦。
华启山发现华译彬脸色苍白异常,不禁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事。”华译彬简洁地回答,连脸都没转一下。
嘴上虽这么说,手却不自觉地抚上胃部,重重地揉了一下,又立刻放下。
华启山的眉头皱得更紧。
华译彬微闭了闭眼,掩去了眸中的痛楚,沉声道,“开始吧。”
海汐的股份华许两家的子女都有份,因此在席上就座的还有许雅柔,许雅琪,秦枫。许雅柔和许雅琪各自拥有百分之五的股份,秦枫拥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华译彬则和华启山,许严正平起平坐,他们三人各自持有百分之十八的股份;而余下的百分之三十三则分散在与许华两家无关的外人手中。
华家和许家的和睦关系也只是表面上的。当初华氏和许氏之所以合并纯粹是迫于形势——为了避免被更强大的力量孱食;但现在的海汐已经成为了国内化妆品巨头,并以锐不可挡之势进军亚洲和欧美市场,它不仅在国内的一二级城市拥有数百家现代化标准的厂房,还在日本,伦敦,纽约等国际城市投资建立了先进的高科技生产厂房。
目前除了娇韵,国内没有一家化妆品公司能与它攀比,它若是想吞并那些中小型化妆品企业,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跟踩死一群小小的蚂蚁差不多。
但随着海汐势力的不断扩张,许华两家的矛盾逐渐尖锐起来,华启山和许严正都萌动了将海汐独吞之心。近两年来,此二人的关系更是剑拔弩张,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一团和气,但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若是时机一到,海汐内部恐怕要不可避免地发生一场恶战。
除了许华两家的人,其余股东分成了三个派别,分别是“倒华派”,“倒许派”,和“中间派”,“倒华派”坚定不移地支持华启山,而“倒许派”则忠心耿耿地拥护许严正,“中间派”则为一批见风使舵之人,哪边风水好就往哪边倒。
不出华译彬所料,这次的股东会议果然是为白羽和西门清云而设。
“华总经理,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许严正随意地抽了一口香烟,轻吐着烟圈问道。
袅袅的烟雾在他脸部散开,他的面目模糊不清。
华译彬的唇边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娱记向来就喜欢捕风捉影,一张照片根本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
许严正却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脸孔,“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海汐的切身利益,我们不能不慎重,必须防范于未然。若白羽和那个西门清云真的是情侣关系,那她进海汐的动机肯定不纯。”一边说一边对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抖烟灰,动作轻佻随便。
闻言,华译彬侧头望向许严正,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两人是情侣关系吗?”
“这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许雅柔突然激动地飚话,并把手里的报纸扬得老高,“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暧昧关系,会这样亲密地搂在一起吗?!总不可能是故意做给娱记看的吧?!这张照片明显就是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拍出来的!”
置于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华译彬睨了一眼妒火中烧的许雅柔,冷言道,“许雅柔,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许雅柔却不依不饶,旁若无人似的大声嚷道,“华译彬,你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公事中来!”停了停,又扬起脸说道,“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情侣关系很简单,只要把白羽叫过来对质,我就不相信她露不出一点破绽!”
“没有这个必要。”华译彬即刻否决。
“绝对有这个必要,我同意雅柔的建议。”许严正坐正身子为女儿撑腰。
“倒许派”纷纷表示赞同。
一直保持缄默的华启山很沉稳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找白羽来对质后,确定了她与西门清云没有任何暧昧关系,那此事又当如何处理呢?”
“如果她和西门清云确实没有暧昧关系,那么我自然会接受她继续担任海汐的首席调香师。”许严正表态。
“好,一言为定!”说罢,华启山便吩咐站在身后的董事秘书去叫白羽。
华译彬却暗自忧心,经过早晨那么一闹,不知她今天还会不会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