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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

  •   翌日清晨,白羽在屋顶的玻璃花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身前系着一条蓝色碎花围裙,双手握着一把大大的剪刀,她低着头,弯着腰,像个园丁似的,聚精会神地为花儿们修葺枝叶。
      今年北京的夏天来得特别早,虽才六月初,却明显有了燥热的倾向。
      太阳早早就升了起来,高悬在天空中,释放出惊人的热量。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玻璃花房,里面的温度持续上升,白羽额头上的汗珠汇成一条细细的河流,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知什么时候,李管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些犹豫,又有些急促,与平日里的沉稳大相径庭,“小姐……”欲言又止。
      白羽微扭了扭头,斜睨着她,眼角的余光却意外地捕捉到花房外的一抹熟悉的身影,透明的玻璃似乎把那抹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李管家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后面偏过去,于是又接着说道,“这位先生……”她拿捏不准应该怎样措辞,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白羽见李管家神情怪异,而华译彬又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心下难免有些诧异,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
      她不慌不忙地直起腰,将手里的大剪刀递给李管家,然后缓步向外面走去。

      刚在他面前站定,她就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气息迎面扑过来。
      华译彬直挺挺地站在对面,宽松的休闲衣裤罩在身上,展现出来的却是最紧绷的线条。他右手捏着一张卷成筒状的报纸,由于用力过猛,报纸上已出现又深又乱的皱褶。
      白羽抬眼看他,只见那清俊的脸庞上阴云密布,大有暴风骤雨即将来临的征兆。
      李管家神色慌张地从后面跟上来,嘴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制止了。
      “李管家,你先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白羽轻描淡写地命令道。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有什么事吗?”她转身,背对着他,淡淡地问,声音并不怯懦。又随意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似乎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会先冲她发通无名火,她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此刻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异常镇定。
      岂料,他很快就出手扣住她一边的肩膀,强行将她整个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薄唇抿成一线,幽深的眸子里跳动着危险的火光,他猛地扬起右手的报纸,劈头盖脸地向她砸过去。

      她紧咬住下唇,快速摊开报纸,目光立刻落定在了头版头条上。
      触目惊心的红色标题在眼前嚣张地晃动着,“海汐首席调香师白羽与娇韵董事长之子关系暧昧”。
      标题之下,是一幅巨型画面,占据了整个版面的二分之一。
      画面以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为背景,亭子里是一男一女偎依而坐的背影,女人亲昵地搂着男人的肩膀,两个人的头紧紧地靠在一起,头顶上,几条细长嫩绿的杨柳在轻轻拂动。
      很明显是偷拍的。
      白羽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还来不及往深处想,华译彬的手已经制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夏苡彤,你和西门清云究竟是什么关系?”俯视着眼下这张因为日晒还泛着红晕的脸蛋,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目光冷冽无比。
      白羽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脸,不料他却将五指收得更紧。
      似有一种骨裂般的疼痛袭来,她的泪水即刻夺眶而出。
      “告诉我,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像报纸上说得那样?!”他没有手下留情,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地质问。
      白羽冷眼以对,凛凛地道,“华译彬,我只是你聘用的员工而已,没必要向你报备个人隐私吧?”
      即使她与西门清云真有什么暧昧关系,又关他华总经理什么事?他这是在发哪门子的火?
      漆黑的瞳孔倏然收紧,他上前一步,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冲她低吼道,“你一面说要帮助海汐,一面又和娇韵的人纠缠不清,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另有居心?”
      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许严正的电话,许严正告诉他早晨十点临时召开股东大会,有要事商讨,虽没说明是什么要事,但他猜测和此事有关。许家父女一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她的把柄,肯定会借机大做文章。说不定还会煽动其他股东一起呼吁终止香水这块业务,那么他和秦枫的心血就毁于一旦了。
      但最令他恐惧的是,如果她离开海汐,他要到哪里去找她?她会不会又像六年前那样突然销声匿迹,让他再也找不到?
      犹如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脸上,白羽觉得他这样说是对她的极大侮辱。
      强逼回眸中的泪水,她直直地望进他眼底,目光如破碎的水晶,“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忽然觉得心寒,又觉得委屈,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漫开,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心烦意乱间,她冷硬地抛出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怀疑我加入海汐是别有用心的话,我可以马上离开。”
      “不准走!”他猝然大吼。
      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对面那张紧绷的脸孔逐寸逐寸龟裂,冰冷的眼眸中火焰灼灼,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声嘶力竭地咆哮,“夏苡彤,你又打算弃我而去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下一秒,那张脸又陡然降下来,隐约意识到他的企图,她惊慌失措地连连倒退。就在后背即将撞上花房玻璃那一刹,一弯有力的臂膀倏地横过她的腰际,猛地将她推入前方的怀抱中。他的唇带着侵略性地朝她袭过去,肆无忌惮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蹂躏,冰凉的舌尖强悍地撬开她的贝齿,深入到他渴盼已久的领地,贪婪而霸道地索取里面的芬芳蜜汁。
      对于这样突发性的猛烈进攻,她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更无计可施,只是本能地在他身下挣扎扭动,手脚并用地加以反击。
      这个久违的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愉悦的快感,除了愈加窒息的疼痛,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然而,她越是不安分,他的攻势就越强劲。她全身的气力终于在一次又一次与他的周旋和较量中消耗殆尽。她从一只暴躁的小豹子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乖乖地瑟缩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
      过了许久,他停下来,静静看她,才猛然发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灿烂的阳光映在她泪痕斑斑的脸颊上,反射出破碎的光芒。
      她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就像个脱线木偶。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但眼神却是茫然的,空洞的。
      他的心忽然绞痛起来,于是更加用力地拥抱她。把脸深埋于她的颈项间,在她光滑细致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低哑的嗓音里充满深深的自责,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诚惶诚恐地乞求原谅。
      末了,又在上面种下一个深重的吻,如雪冰肌上顿时晕开一抹樱桃红的色泽。
      “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固执地宣称她是他的。
      以前每次吻了她,在她脖子上种下小樱桃后,他都会说这样的话。
      怦!心头那根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断裂了。她听见了响声,很轻,却很清晰。
      涣散的意识逐渐聚拢,她的目光有了聚焦,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彤,回到我身边,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在她耳畔柔柔地请求,声音缥缈似清风。
      顷刻间,泪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她眼底暴发,如雨点一般,连续不断,绵绵密密地坠落。
      “华译彬,我要怎样回到你身边?!以什么身份回到你身边?!初恋女友?秘密情人?还是红颜知己?!”她绷直背脊,竭力保持声线的平稳和清晰。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撞击,尖锐地钝痛起来。他猛然抬头,幽黑深亮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她,目光里的哀伤和痛苦一览无余。
      她的唇边泛起淡漠的微笑,眼神愈发冰冷,“怎么不回答我?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根本就不知道答案?”
      “我当然知道!”双手再度扣住她的肩膀,他坦诚地直视她的眼眸,扬声说道,“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一字一顿,深刻有力。
      她忽然轻笑起来,晶莹的泪珠在脸上漾开了花,透明中带着淡淡的幽怨。
      “华译彬,玩弄我让你觉得很痛快,是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你高兴的时候就说爱我,捧我上天堂,不高兴的时候就把我丢掉,推我下地狱!”汹涌而出的泪水在脸颊上泛滥,她几乎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为什么?”
      本不想说得太露骨,但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她稳了稳紊乱的呼吸,继续说道,“我现在过得很单纯,很平静,但你却偏偏要来打搅我,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夏苡彤吗?我不是。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夏苡彤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白羽。夏苡彤可以为你哭,为你笑,为你痴,为你狂,但白羽不会。对于夏苡彤来说你是一切,但对于白羽来说你什么都不是!”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华译彬,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你听清楚没有?!彻底结束了!”
      结束?!这两个字过于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以至于他必须紧紧地扶住她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他冷笑一声,心脏剧烈地抽搐起来,每呼吸一口,都伴随着极大的疼痛,“结束?!要如何结束?!如果这一切真的可以结束的话,那我们就不会再见,既然还能再见,就说明这一切根本结束不了!我不管你是夏苡彤还是白羽,反正你注定是我的女人,逃也逃不掉!”

      六年前的华译彬温柔似水,六年前的夏苡彤热情似火,但温柔的水与热情的火却是相容的;六年后,两个人都变得冷漠似冰,但当冰与冰相撞时,却擦出了火,将两个人都烧痛了。
      白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觉得喉咙里的水气全部都蒸发在了燥热的空气中,嗓子干涩得发痛。
      华译彬再次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她又望进了那双幽黑的眼睛。深邃如海,且深不见底。
      平静的海面已被层层浪花覆盖,翻滚的巨浪正向她袭卷过来。
      “你真的可以忘记我吗?真的可以不爱我吗?如果你已经忘记我的话,为什么要调配‘遗忘’?!既然要遗忘,为什么还要用蔷薇花?!蔷薇花代表的是思念,不是吗?!如果你已经忘记我的话,那天为什么要伸出左手来与我交握?难道你潜意识里不是还记着我的右手握你的左手吗?夏苡彤,你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你根本就忘不了我,你根本就还爱着我!”
      她几乎要在那双眼睛里迷失自己,但心却被狠狠地戳痛了。
      拼命维持着感情的最后一分底线,她冷声反诘道,“华译彬,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死寂的沉默充斥在两人之间。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过来,低沉却令人安心,“小羽……”
      两人蓦地转头,看见陈思瀚正倚在门边,双臂环胸,悠然地望着他们,俊逸的脸庞上似有淡淡的光华在流转。

      “思瀚,什么时候回来的?”待陈思瀚走近他们,白羽才开口问。然后轻轻地拨开了华译彬按住她肩膀的手。
      陈思瀚淡淡一笑,修长的手臂绕过白羽的后颈,搭在她肩膀上,动作自然而不暧昧。
      “一小时之前。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行李还在你家客厅呢。”他说话时低头专注地看着白羽,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羽微讶,“啊”了一声。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这两个人男人六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如今白羽却不知该怎么向他们介绍对方。
      好在陈思瀚适时放开了她,大方地向华译彬伸出手,“华先生,你好,我是陈思瀚。”而后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们以前见过的。”
      华译彬当然记得他。只要和夏苡彤有关的人和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夏苡彤以前叫他“陈师兄”,现在却叫他“思瀚”,而他也亲昵地叫她“小羽”,还那么随意地揽她的肩膀,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他不禁怀疑,当初夏苡彤离他而去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在这之前他从没有过这样的质疑,但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朝那方面去想。
      看得出,他们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有些像朋友,又有些像兄妹,还有些像恋人;而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陈思瀚这六年来一直都和她保持着联系,而他却连她的下落都不知道,还荒谬地以为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她对待他们两人的方式会是如此的天壤之别?六年前他才是她名副其实的男朋友,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占有她的人,不是吗?
      他微蹙起眉,打量了陈思瀚片刻,淡淡地朝他伸出手,“陈先生,你好,我是华译彬。”
      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时,都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的手施加了压力。

      李管家算是开了眼界。她住在这里将近两个月了,除了明翠和蓝天晴,还没见过白羽带其他人回来,更不要说是男人了。但就在今天早晨,突然一前一后闯进来两个男人,一个横冲直撞,完全当她不存在;另一个直来直往,还把行李都搬进来了,虽然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但实际上也不把她当一回事。
      两个人都是那么自高自大,自以为是。他们和白羽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好像从来就没听说过白羽有男朋友。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将此事禀报老爷,毕竟老爷曾对她千叮万嘱,要多注意一下小姐的私生活。
      还有,那个自称陈思瀚的男人会不会真的在这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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