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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

  •   一星期后,调香届新贵白羽入主化妆品巨头海汐集团的记者招待会在希尔顿酒店的大型宴会厅高调举行。
      当招待会抵达高潮阶段时,娇韵集团的总经理江海涛突然现身,并且还携带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红衣女郎。
      对于这两位不速之客的闯入,众人都感到困惑。
      海汐和娇韵虽然势同水火,但表面上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对方不请自来,究竟用意何在?

      “华总,今天我不请自来,实在是失礼。”江海涛握住华译彬递过去的手,满脸堆笑地说。红衣女郎在他身旁款款而立,为他增添了不少光彩。
      “江总这是说得哪里话,是我考虑不周,没及早向你发出邀请函,还请你勿怪。”华译彬淡淡一笑,客套地说,“来者是客,两位请入席。”说着就优雅地比出了请的手势。
      江海涛摆手,“华总太客气了,入席就不必了,今天我来此主要是向华总道贺,道完贺后马上就走。”
      华译彬但笑不语,等待下文。
      白羽本打算在一边袖手旁观,但当她看清楚那位红衣女郎的模样后就主动走了过去。
      江海涛见到白羽,眼前一亮,“华总,想必这位就是白小姐吧?”
      华译彬微笑道,“正是。”
      今天的白羽蛾眉淡扫,穿一身纯白色的香奈儿套装,宛若出水芙蓉,高洁而端庄。
      江海涛的视线不停地在白羽全身上下游走,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观赏之余,还不忘恭维华译彬,“还是华总你棋高一着,能揽得白小姐这般才貌双全的人进海汐。我在此之前多次向白小姐发出邀请,都未曾得见她一面。”
      华译彬没有接话,倒是白羽顶了回去,“江总太谦虚了,你能说服西子加入娇韵,可见人格魅力并非一般。”
      说罢,她转向江海涛身边的红衣女郎,以一口流利的日语对她说,“西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最近好吗?”
      当水野西子和娇韵的人一起出现,白羽心中已经有数,原来前几日盛传水野西子即将加入娇韵并非空穴来风。
      水野西子斜睨着白羽,不屑地一笑,用日语回答,“托你的福,我很好。”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华译彬对日语虽不精通,但简单的对话还是听得懂,这个日本女人刚才分明就是在讽刺白羽。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水野西子,高挑而凹凸有致的身段包裹在一条大红色的低胸连衣裙内,棕红色的长卷发随意地散在身后,肤若冰雪,唇色嫣红,眼角的鱼尾深而且长,略微向上扬起,确实很美,而且艳。
      她和白羽全然不同,她是怒放在山坡上的野玫瑰,而白羽是绽放在幽谷里的百合。
      “哦,我忘了给你介绍了,她是安妮夫人的徒弟,水野西子小姐。”江海涛见气氛有点僵,便故作恍悟的神态,急忙从中搭桥,“西子,这位是海汐集团的华总经理。”又用英语对水野西子说。他是日语盲,平时和水野西子交流全靠英语。
      水野西子嫣然一笑,眼角的鱼尾扬得高高的,朝华译彬鞠了个30度的躬,用日语说道,“华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华译彬颔首,淡淡地说,“原来是安妮夫人的高徒,幸会。”同样用日语。
      他当然听过安妮夫人的大名,这个在调香届的地位仅次于默文.格拉斯的女人。
      “噢,华先生,你会讲日语?”水野西子又惊又喜,继续用日语问。
      华译彬微点了点头,仍是用日语回答,“会一点。”
      “噢,你是我来中国后第一位同我讲日语的男性!”他乡遇知己,水野西子眼角的鱼尾扬得更高。
      华译彬不再回话,只是疏淡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大概是来示威的吧。他有些了然,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白羽,她的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

      彼时,侍者正好从水野西子身侧走过,水野西子示意他停下来。她从侍者举着的托盘里取出两杯白兰地,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递向华译彬,脸上漾起艳丽的笑容,殷切地说道,“华先生,很高兴认识你,能不能请你喝一杯?”。
      江海涛在一旁笑嘻嘻地催促,“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西子向别人敬酒,华总你一定要赏脸啊!”
      华译彬的眉头微微拧着,脸上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他刚伸出手,还未碰到酒杯,另一只手就抢先把酒接了下来。
      “羽,你这是干什么?”水野西子见酒被白羽抢了过去,有些不悦,口气中带着薄怒。
      江海涛和华译彬对于白羽的举动也有些惊讶。
      白羽看看手里的酒,微笑着对水野西子说,“西子,作为调香师是不应该喝酒的,尤其是这种烈性的酒,难道你忘记了吗?”
      水野西子漂亮的脸孔破碎了,冷言相讥道,“你成名以前怎么不说这样的话?那时我们两个谁比谁能喝?”
      白羽脸色微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那今天我来陪你喝。”
      她举起酒杯,主动伸过去碰了一下水野西子的杯子,“这杯酒就当作是我敬你的,我们两个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以后恐怕也没有这种机会了,今天就破例一次吧。”说罢,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
      江海涛听着他听不懂的鸟语,连连称赞道,“白小姐好酒量!”
      华译彬一言未发,眉头却拧得更紧。

      记者招待会以后,在华译彬的陪同下,白羽将白晨箫夫妇送到机场。
      进入安检口之前,白晨箫拍着华译彬的肩膀说,“阿彬,小羽就拜托你照顾了!”
      “爸,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就不必操心了。”不等华译彬表态,白羽就不满地插嘴。
      “我和你爸爸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能不操心?”李映不以为然,将话头转了过来,接着对华译彬交待,“我们家小羽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强,遇到难处也不会找人帮忙……”
      听着李映的唠叨,白羽哭笑不得。华译彬是她什么人?他要如何照顾她?
      今天在他伸手去接水野西子递给他的酒时,她看到他右手腕内侧有三道又深又长的红痕,显然是被尖利的指甲抓过。毋庸置疑,除了许雅柔谁还会下此毒手?想必她是因为婚礼上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在他手腕上留下爪印。
      许雅柔的“威力”她六年前就领教过,所以她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在工作以外绝对不能和华译彬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否则他家里的那位管家婆肯定会借题发挥,使出六年前泼妇骂街的绝活。六年前的夏苡彤是一张白纸,没有人会刻意去关注,但现在那张白纸上满是绚丽的色彩,极其引人注目。现在的她,不仅代表她个人,还代表着她师父默文,以及她父亲白晨箫。两座大山扛在肩上,只要稍有不慎,强大的舆论力量便会使它们崩塌,将她活埋。

      “妈,你说够了没有?”白羽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冲李映嚷道。
      此时的李映哪点像个亿万富翁的夫人,倒像一个罗罗嗦嗦的普通妇人。
      “伯母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白羽的。”华译彬耐心地听完李映的叮嘱,做出了诚恳的保证。
      临分别前,白晨箫还特别对白羽强调,“你一定要记住你对我承诺的事!”

      出机场大厅后,华译彬走在前面,先行为白羽拉开了停泊在路边的黑色奔驰右侧的车门。
      白羽却绕到车子左边,对他说,“我来开车吧!”说完就立刻钻进车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
      华译彬倚在门边愣了一小会儿,才低身坐进去。

      今天华译彬气色明显不佳,两道眉毛之间的皱褶很深,就连笑的时候也没真正舒展开过。在记者招待会上,白羽注意到他不时伸手抚胃,虽然那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却被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
      这段期间秦枫和许雅琪出国度蜜月,公司的重担都落到了他肩上,他扛得很辛苦吧。虽然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但白羽知道他在硬撑。
      他总是喜欢勉强自己,即便身体承受不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极限。
      这个习惯,六年来都不曾改变。

      既然被她发现,他也就不再刻意掩饰。修长瘦削的身子深陷在宽大的皮椅里,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抚上胃部,轻轻揉了两下。
      大抵是因为正午的阳光过于明亮,她一眼就瞥见了他手背上淡淡的瘀青,还有几个细小的针眼。
      她微叹息了一下,却说不出任何关心体贴的话,只是从侧面问他,“需要送你回家休息吗?”
      “还是回公司吧,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顺便带你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说话时,他闭着眼睛,头靠着椅背。此时,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已占了上风。
      “好吧。”白羽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踩下油门。

      温暖的阳光直射进来,悄悄地映出白羽侧面的轮廓。
      柔软而细腻的发丝迎着阳光活泼地跳动着,泛起金色的光芒,小巧的鼻头微微上翘,粉色的唇瓣微抿,唇角轻轻上扬,很可爱的样子。
      他看着她,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场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梦醒之后就幻化成了清晨千丝万缕的阳光,逐渐消失于明亮中。
      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摸。
      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唤她,“彤……”
      这样熟悉而亲昵的呼唤,仿佛穿越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而来,到达她的耳畔时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却仍激荡起她心海的一朵浪花。
      她没有转头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叫我白羽吧。”她说。
      “白羽,你……”他犹疑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华译彬,我可不可以和你约法三章?”她及时打断他的话。
      “说吧。”
      “第一,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夏苡彤;第二,不要再对我提起过去的事情;第三,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工作伙伴关系,不要掺杂进任何私人感情。如果你做不到这三点,我很难和你一起共事。”这一席话早就打好了腹稿,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绵长的沉默桓横在两人之间。
      他缓缓地点起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几口。
      夹着烟的手搭在窗口上,蓝色的火苗在手指间一点一点地燃绕,聚集在香烟前端的烟灰很快便消散在风中。
      风不断从窗口灌进来,袅袅的烟雾散尽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
      这种味道令她觉得窒息。
      汗水不断从手心渗出,在方向盘上留下了水渍,心脏的跳动也变得忐忑不安,她不敢看他,她不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她打开音响,想用音乐来填充一下沉默的空间,但梁静茹却一遍又一遍伤感地唱着: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的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
      许久之后,她听到他低低地说,“好吧,我答应你。”
      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混杂着疲惫,无奈,伤感等多种情绪。
      如果这是唯一能够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方法,那么,他愿意试着去做。

      “你和水野西子很熟吗?”他主动问她。
      “嗯,我们曾经很要好,她是我在法国A大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调香专业的学生是禁止喝酒的,但我们俩常常躲在寝室里偷偷地喝……”提起和西子在一起的往事,她又眉开眼笑起来,仿佛重新回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中。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他问。
      又是个沉重的话题。
      她敷衍道,“我是红酒大王的女儿,喝酒还用学?大概一生下来就会了。”
      他当然听得出她在刻意回避问题,却也不打算深究,于是把话题转了回去,“但我觉得水野西子对你并不友善。”
      她的神色渐渐凝重,“你听说过‘巴黎贵妇’这款香水吗?”
      “当然。”
      “那是西子的作品,受到法国贵族的极力推崇,去年的菲菲奖女香新品她夺奖的呼声最高。”
      “结果却被你的‘遗忘’比下去了?”他顺理成章地接话。
      白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西子也是一名很出色的调香师,她深得安妮夫人的真传,尤其擅长调配浓香,而我则比较倾向于淡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遗忘’是属于浓香吧?”
      白羽点头,“还是比较单调的浓香。前味,中味和后味相同,原料既简单又普通。而西子的‘巴黎贵妇’正好相反,原料既复杂又昂贵,前味,中味,后味各异。‘巴黎贵妇’是西子的第一支作品,她投入了很多心血,而且浓香又是她最擅长调配的香型,所以她满以为自己能获奖。”
      “那你呢?”
      “‘遗忘’虽然是我的第一支作品,但我并没有倾注太多心血,只是凭着一时的感觉调配出来的,我没想过它能获奖。”
      “所以水野西子很不服气,就加入娇韵和你打擂台?”
      “其实也不光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白羽微怔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说,“她说过总有一天会打败我,把我拥有的东西全部抢过去,但我没想到她会采取这种方式。”
      “那如果你加入了娇韵,她是否会加入海汐?”
      “现在看来大概会吧,因为海汐和娇韵是对立的。”
      “她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压力吗?”。
      她笑着摇头,“压力通常是自己施加给自己的。就我而言,只需要用心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可以了,其它东西我不会考虑太多。”
      “你……为什么要加入海汐?”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她这个问题。那天在记者面前,他打的只是一场没有把握的仗,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痛快地妥协。所以当她明确表态她愿意加入海汐时,他委实吃了一惊。
      “你放心,我的加入对海汐百利而无一害,我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会协助你们将中国品牌的香水打入国际市场的。”

      前段时间海汐和娇韵还在为争抢白羽明争暗斗,白羽落到谁家还是一件扑朔迷离的事,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见了分晓,而且还无端冒出一个水野西子。
      看来,事态的发展并非人力所能控制。正如白羽之前还在千方百计地逃避华译彬,但以后却要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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