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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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风雨已来
叶骏执拗地坚信，这是场可怕而荒诞的噩梦——只是，一直未能醒转。
直至那一刻，叶骏才知，什么胆大狂放，什么不屑强权，什么聪明机变……所有这些之前自负的东西，其实，全是因为在这一刻之前，身周的人，都或爱护，或容让着自己。
到那一刻，竟是如此心慌恐惧手足无措得让自己羞耻。
倒是一贯好脾气的骆辰，在炸雷般的噩耗，凶神恶煞的官差面前，尚还镇定。
他一手攥着叶骏手腕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别怕。”而后抬头，平静地解释，
“昨日上午我与叶骏共同去青山村出诊，午时患者好转，我们回家。我因身子不适，回家便睡下，叶骏给我熬了暖腹的汤，加了安神药，又燃了安神香，我足足睡了一整夜没有醒。中间谁来过，我全然不知。厨房里的剩汤，桌上的香灰，大人均可带回去验证，是否含了极强的安神药剂，也可请县衙的仵作验证，这样剂量的药剂，让人睡下去，是不是能睡得雷打不醒。”
“我们只管拿人，这些说辞，你去找巡按大人分说！”
“巡按大人？”骆辰一惊。旋即明白为何前些时因中举见过面，对自己奉承礼敬有加的大捕头这样不留余地——原来是巡按御使巡到此地查考地方官政绩。通常，县衙府衙的官吏对本地有功名的，抑或是大族出身的人，若是牵扯案子，未定罪前，总是客气。可现在巡按到此，却出了人命大案，且涉及奸杀，若不立即侦破，当算得败绩——越过县衙直接府衙来办，就足可见不同寻常。
捕头冷笑，“也知道怕了？却赶巡按大人恰到此处时犯下如此龌龊惊人的罪恶！大大地污了我县名声，是要加倍严惩！快拿下！”捕快们立刻拿着大刀，锁枷扑上，就要抓骆辰肩膀。
叶骏不由自主地伸臂挡在他身前，手止不住地哆嗦，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语无伦次，“我四姐…我四姐怎会？你们是不是弄错？辰哥绝不会…你们说那样，你们不要胡说。他，他还病着……”
一个官差拉住叶骏胳膊，奋力一拽，他身有功夫，叶骏个子虽大，毕竟还只是12岁都未满的孩子，一挣，但听得卡拉一声伴着叶骏痛呼，竟是将他胳膊肩关节拉脱，骆辰原本不想跟官差冲突，但见叶骏胳膊软软垂下，脸色惨白，骆辰又心疼又惊怒，手臂徒地长出，抓住那官差衣袖，一卷一推，那壮硕官差立足不稳，一跤栽倒，依旧收不住势，直滚了两滚，额头撞到桌角，鲜血长流下来。
官差们大惊，捕头一声呼喝，门外官差又涌入两人，剩下全部围住门口，那捕头大喝，
“果然是个大胆贼人！”
骆辰却根本不理，一提一拽，帮叶骏将胳膊复位，柔声道，“软骨会有损伤，回去要…上药。”他方才一个使力，又牵得胸口剧痛，气血翻涌，因恰是练功时逆了心脉，不能自行运功疗伤，将涌到喉头的血咽下去，一阵腥气，几欲作呕，强忍着再伸臂搂了搂叶骏，安慰着，“别急，蓝秀…定是他们认错了。蓝秀怎会夜里从家出来？一定不是。你快家去，你爹娘要担心了。”
心中定了定，想着，若在平时这些捕快何能放在眼里？但如今动不得内力，再说，就算不用内力，用巧，自己若要走，这些人也拦不下——－可是，这岂不成了拒捕？无罪也有罪了。自己一介良民，本本分分，又无作奸犯科，平时又不曾同谁结仇，才刚刚考了乡试解元，跟县太爷，知府大人，当地学政，倒都拜会过，如今想来是因巡按大人在此查政，要做出雷厉风行架势而已，当无大碍。再说……假如当真不幸是蓝秀出事——在此时，骆辰因并无做过任何错事，对自己的担心倒不如对蓝秀是遇害的紧张来得强烈——若真是蓝秀，更要在官府说个明白，伸冤诉屈，找出真凶。
如此，他站起来，和声对捕头道，
“你们在门外等着，让我穿上外衣。就这样一间小院，你们团团围着，我也飞不出去。大人也知——我刚取了功名，总不会让自己变成通缉要犯。你不让我去府衙，我也是要去伸冤辩白这等污名的。如今我顶多算得“有嫌疑”，你们说话也要当心，不干不净的说辞，烦请咽回去，违反我大辰律例，你若再说半字，我倒要告你身在公门，不识法例，侮辱孝廉。”
他语气平和，但字字扣住了大辰抓捕，审案，定案规矩，捕快心中也是一凛，虽说这次老爷是亲口说这人人面兽心——是老爷未审而定违反律例，可，老爷违反是老爷违反，自己又无法攀咬老爷。看骆辰不过不到十五的少年，这等大事这般阵仗之下，神色笃定，气度从容，确实不像刚刚做了如此答案，于是气势也放下三分，一挥手，几个捕快都退到门外。
叶骏抓着棉袍帮他穿上，依旧手抖，骆辰不住轻抚他后背，
“没事，没事，快快回家去，见到蓝秀心里也就踏实了。”他想想，又不放心，将棉袍穿好，请捕快进来，向捕头行了一礼道，
“大人，还有一事相烦。这位叶府小少爷，尚未满12，虽医术高明已经能独自行医济世帮助村民，但如今这里既然发生命案，诸位又都认为与叶府有关，怕有危险。烦请大人：绕一个道，将小少爷送回叶府，再押我去府衙审讯。”
此请合情合理，叶八爷逢年过节，也没少送过茶水酒钱分散给公门中人，他家小姐刚刚出事，对少爷加强保护是正理。捕头点头答应，一行押送骆辰的官差，直将叶骏送到门口，眼见门房老王将他迎进，才再往府衙去。
进门之前，叶骏牢牢握着骆辰的手，
“我先去看爹娘，看到姐姐，自就心安，立刻去府衙看你。你放心，我让爹去走动。”此时心里略微冷静些，让老王立刻去自己房里，将所有银票取来，20两的银票一一塞给各位官差，又把一百两的银票，怀中一块玉玦强塞到捕头手里，求道，
“诸位一定是误会了——骆孝廉自小在我家，我父母当另一儿子，更早要将我四姐许配，本就是两情相悦，何来什么强…的？但按例哥哥要随各位回府衙回话，哥哥身子正不好，良驹只求各位照顾一二。之后再请各位吃酒酬谢”
这些官差收了这许多好处，眼见这少年确实叶府的少爷，对骆辰又是这般，想来确实误会，态度客气不少，唯独捕头出发之前曾听见了叶八爷对知府大人的说辞，心中越发觉得此事蹊跷，这时也不便多说，含糊应了，押着骆辰，往府衙去了。
叶骏怎么也未能想到，这竟是自己见骆辰的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