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二节 ...

  •   第二节

      叶家四姑娘蓝秀,真的死了。
      这个叶骏与骆辰都不愿相信不肯相信的事实,如今就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骏娘拍打着大腿,骂着“这狠心千杀的淫贼!”对叶骏讲出来。
      叶骏又是痛极,又是茫然,这是最小的一个姐姐,只大他三岁,素来在姐姐中跟他最亲厚,因为她从小喜欢骆辰的缘故,总是凑着和他们一道,连诗词画画,都也跟骆辰学了不少。前几天叶骏悄悄告诉她骆辰答应考过了会试,有了两榜出身就来下定,她眉眼间的欢喜,便如同要溢出来似的,却绞着袖子低着头抱怨,
      “真是,谁在乎一榜两榜的!那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叶骏还笑她,
      “你才15,还早,哪这么迫不及待了?”
      “谁迫不及待?说的是……下定么!从下定,到过门,还有的时候呢。”
      “还说不急!”叶骏大笑,被蓝秀追着捶,当时心里又替她欢喜,又有丝丝说不出的难过,可是看着蓝秀那么高兴,也是真心替她开心---又……羡慕吃味。当时竟有个奇怪心思---是因着自己,姐姐才能与骆辰认识接近,可自己与骆辰不过亲密无间地一起了8年,今后的一辈子,与骆辰亲密无间,到哪里都相伴相随的,就是姐姐了,若能选择换过来---该有多好!
      但那一切美好的,心酸的,羡慕的…居然就这样嘎然而止,美丽娇俏期盼着未来生活的蓝秀,就成了一具如今躺在府衙被仵作探看的尸体。
      叶骏的热泪止不住地流,然而痛着蓝秀,终究不能忘被冤屈的骆辰。他努力擦了把眼泪,走到坐在金丝楠木桌边沉默不发一言的父亲身边,含泪道,
      “爹爹,定要让那害死姐姐的真凶伏法,千刀万剐!但现在不知为何府衙大人们竟将嫌疑落在辰哥哥身上,爹,”
      他正说着,叶八爷猛地一拍桌子,茶碟激得飞起来,双面绣花猫扑蝶的摆设震倒,而后,居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将他打得一个趔趄,
      “都是你这孽畜引狼入室害死你姐姐!”
      叶骏被打得骂得懵了,半晌才晓得惊问,
      “爹爹,您说什么?!难道您也相信是辰哥害死姐姐?这怎有一丝可能?娘本就要将姐姐许配给辰哥,辰哥又已答应我,难不成是失心疯了做这等事?再说我和辰哥昨日还在一起诊病,他身子不适,回家休息,我给他配的药我等他睡下……”
      叶八爷却根本不听他说,高喊“福泉!”管家福泉没一会儿赶来,带着几个家丁。
      “带着家里所有人,把这孽障给我看好,一步不许再出家门!”
      说罢,竟然拂袖而去。
      叶骏被自家家丁围住,已是快要疯了,吼道,
      “爹!您可是伤心得不能想事了!虽为姐姐伤心,却也不能胡乱抓个报仇!此事定有蹊跷,我看那姓姚的,嫌疑不小!他家提亲不成,那混账从来觊觎姐姐美貌,此次乡试又再次落榜,辰哥却高中榜首……”
      然而叶八爷却不理他,8个壮硕家丁按住了他动弹不得,只能直着脖子吼着,叶八爷却已出门去了。
      晚霞映红了江面。
      码头处,骆淮正指挥着两个脚夫将骡车上药材搬上雇的小船上,待装完最后一包药材,他付了银子,上了船,从包袱中掏出一包酱肉,一包熏鱼,一包花生,一小坛酒,在船上小桌布开,喝了钟酒,吃了两块酱肉,才觉船依旧停在岸边未走,不由得抬头,船家此时摘下斗笠,冲他笑道,
      “一别十五年,少源,我们都老了。”
      在船家摘下斗笠的一瞬,骆淮已握剑在手,真气贯穿全身,那人却笑了,
      “贤弟竟比当年还好胜。老友重逢,就要先切磋武功?”
      君淮握着剑柄不答,凝住身形,蓄势待发。
      然而那船家却只皱眉摇头,向远处望去,此时,江面上古琴声起,是高山流水的调子,琴声由远及近,但见一艘江船张着半帆,向岸边而来,不到一盏茶功夫,那船已到近前,曲声也愈发清晰,但见船头舱外一蓝衣汉子负手而立,船尾是一白衣少年盘膝坐着,一人对着一局残棋。
      船舱中,一人问话,
      “西龄,可接到少源了么?”
      那人声音既起,琴声不变,不过是句随口问话,人语琴音,却仿佛故意相和般,不见丝毫突兀。
      船家转身向那艘船的方向躬身,
      “幸不辱命。”
      那位唤作西岭的船家,冲骆淮道,
      “少源,太子殿下千里来蜀,还请过船一叙。”
      骆淮脸色略带苍白,再看了那船头船尾两人一眼,索性将手中剑留在船舱中,迈步出了船舱,轻轻一跃,落上那艘船的甲板。船头蓝衣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开舱门,骆淮略一矮身,钻入船舱,此时曲声方尽,余音袅袅,抚琴的少年公子抬起头来,骆淮本要行礼,目光落在他脸上,大惊地“啊”了一声,那人却似早料到他的反应似的,冲着船尾那少年道,
      “洛川,看来你说得不错—-先生家的公子,果然与我十分相像。”
      外面那少年笑嘻嘻地捻起一枚棋子,
      “都说滢玉长公主—定国公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惜未有女儿。看来把美貌还是传了下来,不但传给了嫡亲孙儿,也居然传给了侄孙。”
      这时骆淮已定了心神,行下礼去,16年前,他曾在太子妃娘家见过7岁的太子宁轩,当时并未注意太子的容貌,谁知长大的太子,竟然与骆辰容貌九分相似---只是举止气度,非但不是宁静温蕴的骆辰可比,小小年纪,竟已带出了隐隐迫人之势,虽笑语温言,却让骆淮不由自主地就拜倒在地,
      “君淮叩见太子殿下。”

      此时,府衙大堂里,惊堂木正啪地拍下,知府大人怒视堂下骆辰

      “你可是因这叶八爷对小姐婚事另有他选,心生怨念,丧心病狂,杀害小姐?从实招来!”
      叶八爷低着头,抹着泪,站在堂边。
      骆辰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没听到那一声惊堂木。
      或许因为,方才叶八爷的话,比十次百次的惊堂木,都更如惊雷一般,让他无法思维---或者说,根本不敢细想下去。
      如果去想,或许能想出线索,但是无论什么答案,都是会让他发疯当场。
      “疑犯同我小儿小女一起长大,又曾陪小儿读书,可算知根知底。内人厚道,一贯最宠爱这个没娘的女儿,想为她找个踏实依靠,尤其脾性要好。便有了为小女择良婿的心思,也确曾口头许婚。”
      “我叶家薄有产业,只有一幼子,却无心经营,只痴迷医道,我便想找个上门女婿。疑犯家境贫寒,但看上去知书达理,勤俭稳重,是个好人选。我也试探过入赘意思,他与他叔叔,都不介意。”
      “本欲将婚事定下来。但疑犯叔叔恰出远门。偏偏不久前,我意外发现账目有些问题,有一大笔银子对不上账目。”
      “仔细查对,才发现是若干年间,多次被幼子动用。不怕大人见笑,其实这笔银子对叶某也还算不得巨资,儿子花老子的钱---这也天经地义。但是我存了个心思,生怕这孩子也长大了,别是用到了不正道的地方……一查,居然所有的银子,都是花在我儿当作先生一般的挚友---疑犯骆辰身上。”
      “我十分惊讶。疑犯平日从来看似朴素勤俭,又总是露出不慕富贵之意,这也让我一家人对他另眼相看,并不因他出身低,便轻侮于他。可如此一大笔能买下两间宅子的银子,却是花到哪去了?”
      “我仔细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我儿,是经他授意,拿钱去给他买笔墨纸砚,镇纸笔洗,玉石配件……我儿从小全无金钱数目概念,他要的,又都是这斯文之物----但大人已派人搜了他的家,大人可以看看搜出的这些,到底价值几何?!任一支笔一只茶杯一轴画,便当得起几间店铺了!”
      “我并非只心疼钱财---然而他小小年纪,伪装勤朴,实则内心奢靡之极,更可恨利用我儿信任,损失的便损失了,是我儿天真,可我女儿终身,我叶家诺大家业,若交给这样人手里,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在昨日,我与夫人细说此事---这亲,定不得!谁知女儿本正准备了吃食要偷偷去看他,听得我们夫妻说话,不肯相信,居然冲出家门,去找疑犯对质。我们知道女儿一贯性子刚烈,不容委屈,也是从小宠爱太过---只盼她亲眼所见亲儿所听之后,放下从前心思------谁知这疑犯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想是争执一起,恼羞成怒,又一贯觊觎我女儿美貌我家钱财,妄想。。。米已成舟之后,我们便吃了这哑巴亏,无可选择,但我女儿刚烈。。。”
      。。。。。。
      。。。。。。
      。。。。。。
      听叶八爷一句句地说时,骆辰一动不动地站着
      看着叶八爷失声痛哭时,骆辰一动不动地站着
      知府大人一遍遍拍惊堂木,让他招供时候,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不敢动,不敢想,甚至不敢开口
      不敢去再看一眼,这个平时自己当作半个父亲般的,总是感谢自己将骏儿引上正途的慈祥长辈。
      大人已经被他的不动不说激得暴怒,在喊差人了。
      他还是不能动分毫。
      说什么?辩解什么?还有……什么值得说吗?
      难道去……同知府大人掰扯,搜出的那些所谓珍贵东西,除了一方墨,一件玉核桃雕是叶骏所赠,其余的,根叶家没有丝毫关系?而那两样-----分明是其中价值最低,同其他完全无法相比的。
      其实连骆辰自己,也没有去想过,为何自己用来喝水的杯子,有随手在杂货铺买的3文一只的,也有千年前和朝皇家的,自己用的镇纸,有从山上随手检的石头,却也有两千年前古玉制的,自己的墨---叔叔讲究墨,于是特别地会给他讲----他竟然是真的从没想过,为什么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玩意且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小心砸坏还是丢了的叔叔,会在此常年做个乡学先生。就好像他也没问过自己的出身---叔叔不说,他便不问。既然不说,便是不愿提起的。
      何时成了自己愿入赘-----虽然,若是叶八爷问他,能否婚后住进叶家---他怕是也无所谓的。在叶家就可以同骏儿近些,以后孩儿姓什么----有什么要紧。自己的姓到底是什么,其实。。。也并不晓得。
      可是
      为什么要如此?
      他无法想。
      想什么?他是----贪财,骗色,□□,杀人的罪犯?而这一切,居然都没有那一句“利用我儿信任”来得锥心刺骨。
      甚至突然许多以前连想都没想过,听完都未能入耳的许多议论---说他叔侄攀附叶家,哄骗小儿,图谋钱财的话,都在此时卷上来。
      骏儿那唯一一次让他板脸教训的闹学。。。就是为此。
      当时对他说,旁的人说什么,管他?
      可是,如今---这话出自他父亲。
      且是在大堂---为了证实自己有动机,去奸杀了。。。蓝秀。
      心内震惊痛楚,体内一股一股的真气,再也压制不住,左冲右突,最终仿佛都积压在胸口胃脘,翻绞冲击。许是因为连伤心脉,愈发压制不住。
      他一张嘴,也许会将体内的血,一口口地吐尽。
      他不知自己坚持什么---但至少,只有一条在心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怕,怒,不能在这里把这口血吐出来,于是牢牢咬着牙。五脏六腑,就被这千般万股的气,这血,搅得如同粉碎。
      他只定定站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大人,看不见叶八爷。
      官差提着铁棍狠狠抡向他的背,棍子却弹开,人也飞出去。
      他还是站着。没有刻意运功,只是任体内乱七八糟的真气翻涌。
      他只是不想跪,不想倒。
      玄铁重链被八人拉着捆住他时候,他不动,铁棍再度砸向他,他还是不动。
      居然也没觉得疼---打在身上的铁棍子,没有心里体内疼痛之十一。
      他其实根本不知最终大人还说了什么。他只确信,自己是走进大牢的而不是被拖进去-----
      而后,他终于坐下来,靠在墙上,狂笑了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二节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