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舞姬》邈然然

3、相见欢

　　那声音千回百转，柔弱无比。
　　任重一怔，停下脚步，任天龙？是让她弹奏出着曲子的人吗？是她思念不及，唯有化为轻烟的那个人吗？
　　“我……我不是。”任重小声道，分明，能感觉到女子失望的叹息。
　　“你是谁？”一声严厉的呼喝，跟之前呼唤天龙的声音决然相反，这是一个老年妇女才有的凌厉，任重如果不是在场亲眼所见，定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啊！我……我……不好意思，打搅了……我……我这就出去！”任重知道不妙，峨眉女子多绝情，这一个跟哪一个一样都是对他视如狼虎，恨不得马上一棍子打死。
　　“哪里走！”妇人一拍琴弦，一个箭步就拦住了任重的去路。随即这屋内的烛火就亮堂了起来。
　　“我……我……对不起！”任重举着双手，不敢动，看着眼前的妇人，年纪跟自己母亲差不多，连冷若冰霜中带着的严厉都和母亲有几分相似。一时，任重又是怕又是喜。怕的是母亲既宠爱自己又对自己约束甚多，她的严厉个眼前这妇人无异，今天撞进这妇人手里怕是不能很容易脱身。而喜的是她这个年纪应该也有跟自己年纪相若的儿女，爱屋及乌，想必也是不会很为难自己的。
　　任重心中思虑这些时，那恨柳琴却突然一改严厉的表情，而是柔声道：“想必你就是任重那孩子了！”
　　灯火一亮，恨柳琴一见任重，心中就如千万支箭射来一般，还以为是天龙终于回来了，回来找我了，却不料是他的儿子，是他已经成年了的儿子啊！是他和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都跑到峨眉山上来了！天龙啊，我想你，恨她，可见而来这酷似你年轻时候的孩子，我就如见了你一般了。我知道她生下了你的孩子，她做了母亲，我就是万般恨她，也不能把她怎样了。她要好好的抚养你的孩子，做一个好母亲，而我，却只能终身遗恨了。
　　“你你你怎么认识我？”任重把举着手放下，又惊又喜。
　　“我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母亲叫任待君，你们就住在峨眉山对面的无涯堡。”恨柳琴缓缓道。
　　“是呀！是呀！你都知道！啊！你一定认识我母亲，姑姑！你就别难为我了，我是贪玩不小心进来的。”任重见恨柳琴不似之前那般可怕了，赶紧喊着姑姑套近乎，心里却想起恨柳琴喊的“天龙天龙”，就是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了。这就是和自己母亲爱上同一个男人的人啊！一时任重也思绪万千，不知说什么好，想不到那个在母亲嘴里恨了二十年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可任重却没有觉得可恨，在他心里，可恨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任天龙，就是这个让两个女人为他苦情一生的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可是，任重恨这个自己还没出生就消失掉的父亲。
　　那一声姑姑听得恨柳琴心中感慨万分，道：“峨眉禁止男子上山，你应该知道的，怎么还不顾清规戒律偷跑上来？又怎地进来这里，门口没有人守着吗？”
　　“有有，那姐姐好凶，拿剑指着我，我一着急就躲这里来了……”任重摸着头道。
　　“呵，敢情还是席穆那孩子把你逼进来的了？
　　“那位姐姐叫席穆啊，好生怕人啊！”任重拍拍胸口道。
　　“你必是偷跑上来的，你母亲她……她不管你？”恨柳琴笑笑，席穆是个好孩子，尽忠职守。
　　“姑姑认识我母亲对不对？怎么这些年也不见你们行走，我母亲她管我，管我很紧，她是不允许我上峨眉山的，但我听说峨眉山上有很多仙女一般的姐姐，就好奇上来看看，但是姑姑，为什么你们这里的姑娘都凶得紧啊？”任重见她和颜悦色的似乎并不讨厌自己，相反还十分喜欢的样子，胆子又大了些，难免就把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缘由说了出来。
　　恨柳琴见他年纪已是成年，却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想他必是在他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更何况那眉宇之间尽是任天龙的神情，也不忍心责备于他，只道：“你别惹她们就是。她们在山上久了，见不到多少外人，所以对你是格外警惕些。”
　　“呵呵，姑姑撒谎！她们是没见过男人对不对？所以见了我这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就失态了，失态了！哈哈哈！把我视为洪水猛兽了！”任重嬉皮笑脸地道。
　　“放肆！”恨柳琴轻声责骂，心里却知道任重说的是事实。
　　任重忙抱拳道：“是是！我太放肆了，太不尊重了！”
　　峨眉禁男子，乃是古训，到她这一辈江湖中也鲜有人敢冒犯这条清规。但今天不同，他是任重，是任天龙的儿子，是那个失去消息二十年的任天龙的孩子。
　　恨柳琴一直知道任待君的意思，她建无涯堡在峨眉对面，她生下儿子大张旗鼓宴请天下侠士，她在任重百岁时燃放了三天的礼花……她这样做，每一样都是在向她示威，想让她难受。可是，恨柳琴见了任重这孩子就是喜欢，就跟自己孩子一般，忍不住就迸发了母爱。什么清规戒律，哼！她是峨眉的掌门，她就是一切的戒律。
　　她从来就没有想要恨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的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恨柳琴都记得。她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却亲切无比得像自己怀里长大的一般。
　　任天龙的孩子长大成人了！
　　恨柳琴心里酸酸楚楚的，眼角有了泪水，却从心底抒发出二十年郁结的气息，如今觉得身心轻松，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他的孩子长大了！
　　跟他一样英俊潇洒，跟他一样……和我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