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舞姬》邈然然

2、独上峨眉

　　一切都要从任重独自闯入峨眉的那天说起……
　　母亲说，哪里都可以去，惟独那座山不能去，可任重偏偏要去。他知道那座山叫做峨眉山，峨眉山有众多女子，个个秀美，母亲不让自己去，怕的是惹祸端，可是既然怕惹祸端，为何要把无涯堡建在这里，和峨眉山相对？母亲有她威严，可任重有他的逻辑。他需要的是一个机会，早听闻峨眉风光秀丽无比，岂有不去一游的道理？
　　终于有一天，母亲入了关，而他又恰好无事，摆脱了随从，任重一人就上了峨眉山。大门是万万不能进的，峨眉有清规，任何男子不得入内，而这一条清规又恰恰勾起了任重足够的好奇。任重知道一条小路，极为偏僻，是他在这附近转悠多了，偶尔发现的，但那时他不敢上去，怕被母亲知道。如果被母亲知道了，派人守在那，那他这辈子就别指望上去了。
　　那条路极少人走，杂草丛生，任重偶有被绊倒，摔得极为狼狈，加上被树枝挂到衣服，被荆棘划伤脸颊，一段不长的路硬是走得磕磕碰碰。任重心里后悔极了，上什么山呢，实在是找罪受，想回去了，可回头望望走过的路，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任重也是个不服输的人，想这峨眉山有什么宝贝，这么难上，不就是一群女子么，跑到这样的荒山里生活，真是不知有何意思。
　　任重一边走，一边哼哼唧唧的抱怨着，拨开那些枝枝蔓蔓，擦一把汗，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树木间有个女子，头上戴着花环，手里还捧着一束花，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是在任重看来，却无异于见到仙女一般。本来走了这大半日，又累又渴，眼看着荒山森森，杳无人烟，任重心里就有些毛，怕自己一不小心走到那个荒郊野外去了。如今突见人影，任重心里一喜，忙扬着头举着手叫道：“哎！仙女姐姐！哎呦……”
　　任重只顾高兴，脚下却没有停，却不料一脚被地上的树枝绊倒了，摔了一脚。他心里还在想，真是难堪，好不容易看见个仙女姐姐，却出丑，于是赶紧挣扎着起来，却发现眼前哪里有人。
　　任重左看右看，除了树木花草哪里有人，更别说什么戴花的仙女姐姐了。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任重心里嘀咕着自己都累得出现幻觉的时候，却发现前面一个青色的影子正飞奔而去，看身姿却是个妙龄女子。任重大喜，原来不是自己眼花，是真的有人！
　　“姐姐！姐姐！哎，姐姐你去哪里？”任重大喊着追了上去，那人听见他喊不但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看样子是对地形很熟，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姐姐……你是人是鬼啊？怎么跑那么快啊！”任重叹气道，“怎么跟见鬼似的，我不是鬼啊，我是人啊！你怎么那么胆小不由分说就跑了啊！最起码告诉我怎么走出这鬼地方吧。”眼看天色开始晚了，下山已经来不及，找不到地方住宿的话就得在这荒山中呆一晚了。任重这个公子哥儿哪里肯呢，于是只得顺着那人消失的地方找去。
　　话说任重也是运气不差，才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峨眉金顶，向下一望，云低雾缭，古木葱茏，叠叠兰翠中琉璃屋瓦若隐若现。任重哈哈一笑，唤道：“峨眉！我来啦！”
　　一条清晰的小道蜿蜒而去，想必就是到达萝峰庵的必经之路了。任重高兴地在小道上跑起来，嘴里还喊着：“谢谢仙女姐姐！谢谢仙女姐姐！你就是来指路的，知道我迷了路，才忽啊忽啊出来给我指路，谢谢——仙女姐姐！”
　　任重一路兴高采烈的，早把母亲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是条清静无比的路，走了一会儿，就见前面有一座雅致的院落，三个大字在上——清音阁。
　　好名字，原来不是萝峰庵。
　　萝峰庵才是峨眉女弟子的居住修行练武之地，但任重心里还是高兴，想，最起来今晚有个地方住了。
　　等他再走近一点，却看见那清音阁三个字下面亭亭玉立着一个女子，而女子一身白衣，头上戴着的正是之前他看见那仙女戴着的花环。
　　“原来是仙女姐姐啊！”任重惊喜道，正想打招呼，要谢谢人家，顺便认识认识，转念又想，她刚才就好似不愿和自己相见，现在贸然上前只会又把人给吓跑了，还是偷偷地看看再说。
　　那下面站立的女子是峨眉大弟子席穆，师父恨柳琴在清音阁内闭关清修，她留守听候使唤，已经半月有余，无聊得紧，又不敢擅自离开。幸好师妹碧水常常过来，带点小东西给她解闷，她才不觉得这日子难以打发。
　　刚刚碧水神色慌张的跑来，匆匆忙忙地在她手里丢下一个花环就走了，想必是偷跑出来玩的，怕挨责骂才如此。席穆见这花环煞是好看就顺手戴在头上，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自己美美就好了。她却没有想到这里已经闯进了不该闯进的人，正伏在假山背后偷偷地瞧着她。
　　任重看着席穆，心想，都说峨眉山秀丽，可这峨眉山上的女子更为秀丽，真真如那仙女下凡一般。瞧她，刚才轻灵如燕，现在又静若处子，真是动静两相宜。
　　峨眉上上不准有男子，任重厥起嘴想，要是自己就这样跑出去肯定会被赶下山去的，现在那么晚了，上山已经那么不易，再要下山岂不是要了小命？任重眼珠一转，反正自己是来探探峨眉风光顺便瞧瞧峨眉女弟子是不是真如传说般秀美，只要不被瞧见，也就不会闹出大的动静出来，这样母亲也不会知道自己上过山，岂不是好？
　　于是任重自以为聪明地施点小计俩，拾了一块石子朝一边扔去，果然，席穆朝着有动静的地方喝道：“是谁？”
　　哪里有人，席穆观察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想多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出来觅食了，师父清修是不能打搅的，自己不要大惊小怪惊动了师父才是。这样一想，席穆也只是身形未动，继续静立一旁，闭目养神。
　　任重见她不动，自己打算潜入清音阁的计划就得落空了。
　　好姐姐，好歹您是走一走啊，这样一动不动是扮菩萨么？既是菩萨也好可怜可来我这无处落脚的人啊，好让我进你们这清音阁里面呆一晚，明日我就早早下山，不搅你们峨眉的清誉了，这你好我好的事怎么你就是不动呢？
　　任重心里嘀咕着，看着脚边有块更大的石头，咬咬牙拾掇起来用力往刚才那地方扔过去，心想这下你总该过去看一看了吧。
　　可席穆就是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其实，她是已经发现有人在使坏了，想必是那个顽皮的师妹，或者是碧水，来吓唬她的。平日里她们也爱玩，于是席穆就想反过来吓一吓那假山后的人。席穆心里暗笑，突然飞身到假山旁，伸手扣住假山后藏着的人的衣领，笑道：“看你这小妮子往哪里逃！”
　　人是被席穆扣住了，可定睛一看，却是个陌生的男子，吓得她大骇，反手一推就把人给推出去了。
　　任重也被席穆吓了一跳，差点就被推得倒在地上，见她怒目圆睁，忙道：“仙女姐姐别……别……”
　　任重话还没来得及说，却见席穆手中突然多了一柄薄薄的剑，见势就往自己刺来，吓得任重忙转身跑了。
　　“你哪来的剑啊？别啊！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任重嚷着往清音阁门口跑去，席穆见状吓坏了，忙停下道：“你站住！”
　　“好，我站住！我站住！可你别把剑指着我啊！”任重站着道。
　　“你……不准进去！”席穆咬着嘴唇焦急道，却一直用剑指着任重。
　　“你别用剑指着我！”任重喊道。
　　“小声！不准进去！”席穆急了，这样子下去不把师父吵着了才怪呢？师父闭关最不能受人打扰了。席穆一急哪里管任重说什么了，那剑就直直地往任重身上刺去，任重见状，顺手一推就把门推开躲了进去。
　　“啊！你！快出来！”席穆跺着脚道，却又不敢声张。
　　“我不出去了，出去就要被你杀了！”任重在里面道，反手把门锁上，才发现这是一个幽暗的房间，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样子的一个地方。任重心想，这峨眉的女子都是不讲理的，一来就动刀动剑的，他可是斯文人，轻易不动手，还以为这女子都是水样的温柔才是，可这女子在这里呆久了就变得凶悍了，难怪要禁止男子上来，想必是不愿被世人知道她们的真实面目呢。
　　任重在清音阁里面摸索了一阵想找个地方休息，隐约间听见一阵琴声，顺着那声音寻去，却依然是昏暗无比，大约只看见有个女子模样的人在抚琴。那琴声甚为优雅动听，任重听得出神，想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姿态，芊芊弱质，抚琴弄花，纵使世事流转也不能动摇这其中的美态。
　　任重听着那琴声，渐渐就听出点意思来了。哀婉的琴声中犹如一个为情所陷的女子，缓缓倾诉着她对于爱人的所有爱，热情和期盼，然而这种思念渐渐失落，转为幽怨，怨满之后却不是恨，不是怒火，而是平静，仿佛一个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女子，只把这满腔的爱埋藏在心中，淡淡地想起，淡淡地祝愿，淡淡地，化作流云离去……
　　任重一边听着，一边向那抚琴的人走去，他没有多想，只是被琴声感动，相遇的感动让他想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躲在这个昏暗无比的清音阁，诉说着这样一个故事。峨眉女子多绝情，任重不信，即使一如门外凶悍的女子也应该藏着一颗柔软的心，只是她们更惧怕伤害，才拥有了一副坚硬的外壳。
　　“天龙！”那女子觉察有人，抬头一看来人，不禁失声喊道，“天龙，真是你吗？你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