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舞姬》邈然然

1、恍惚待嫁

　　外面一片热闹，碧水却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是因为她不爱着热闹，而是今天是她碧水的好日子，她不能动。
　　谁都可以动，就她不能。
　　因为习俗，也因为，头上的珠翠过于沉重。
　　而因为的因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她只要坐着做她的新娘就好。其他的一切，都有他，有他安排妥当。
　　端坐的碧水心里却不如她现在的样子般安静，她的心在上下忐忑，喜悦以及对未来未知的恐慌交织成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细流，在脑海里蹿来蹿去。
　　从峨眉山到无涯堡，生活有了太大的改变，碧水也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和任重又该成为什么样的夫妻，和任重的母亲，无涯堡真实的主人又该如何相处。这些，都是她这个待嫁之人惴惴不安的原因。
　　任重的母亲，任待君，碧水只见过一次，只觉那是一个看不透的女人——她想对碧水表现出慈爱，却掩饰不了内心的严厉。碧水对她有着一种畏惧，畏惧之中却有一种期待——希望能和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的母亲融洽相处。因为，碧水看得出来，任待君是真的深爱她的这个儿子，而她碧水，也同样深爱着同一个人。既然有着同样的深情，那么她们应该是一致的，就应该走到一起。
　　这是碧水也许稍嫌早了的希冀，但此时的她怎么能想到那么远，此时风光正好，一切都带着喜气，怎么能被遥远的未来坏了兴致。
　　外面热闹的人群，都是任重派来帮碧水准备出嫁的，没有一个是碧水认识的。这个重要的日子，陪着碧水的，是陌生人。这世上，和她碧水有关的就是相隔不远的峨眉，可是，峨眉不会有人来。为了这段婚姻，碧水已经断了和峨眉的一切关系。本就是个孤儿，被峨眉收养，如今，为了一个男人，断了和峨眉的恩情。碧水心里难过，却没有回头的可能，只望任重这个男人在将来带给她的都是好的，幸福的。
　　这是隔无涯堡不远的一处茅屋，稍显简陋，如今却披红挂彩，成为了碧水的出嫁之地。出嫁的地方虽然简陋，却不会有人因此而轻视了她，因为，她要嫁入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涯堡，她要嫁的人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年轻公子——无涯堡的少堡主任重。
　　她的婚姻，是多少年轻女孩子的梦想呢？可她碧水，却轻而易举就拥有了。在别人看来如同上天入地般难以达成的事，她，碧水，一个曾经的峨眉弟子，却似乎如此轻松就做到了。
　　任重，她是怎么和他有了这段姻缘的呢？碧水等着那接亲的乐声，却想起了那初初的事情。
　　可是，碧水一直想不起来遇到他的日子究竟是哪一日。她很努力地想，脑海里却模糊一片。或许已经过去很久了，或许是过了一段太过于快乐的日子，对于过去，碧水已经不会再去回想太多。如今，当她去想，颤抖着去想，试图想起来那个他们相遇的日子，却只有一个身影……和一个笑容。
　　碧水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身影飞奔而来——扬起的马尾洒落着夕阳，但不如他一头乱发那般有着狂乱之态。他笑着，笑眯了眼睛，所以她只看见他的笑容，那般的冲撞着她的心。
　　他向她走来——那时她是这样认为的。她几乎停住了呼吸，几乎……伸出了手——但她的手指只动了一下，只动了一下，那想动的手指就被封住了——因为，他喊道：“席穆！”
　　他不是为她而来。这一点碧水倒是永远不会忘记，或许也是她一辈子的心痛，而这种心痛过于隐秘，就连她自己也要在很安静很安静的时候才能感触。
　　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感动，或许是一个男子为了她而来，而她，深知这一点。
　　可女人的命定里，永远摆不脱的是辜负。
　　不是谁，是女人对于爱太纯粹。一片花落都能成为辜负的理由。而席穆必将成为任重对碧水不可避免的辜负。是宿命，是对爱的惩罚。
　　席穆，碧水的师姐，峨眉派最美丽的弟子——而碧水，只是师姐的小跟班，小师妹，跟着席穆练武术的基本功底，因而席穆也算是碧水的半个师父。
　　而他，却是贸然闯进峨眉派却能不被处置的男子——而且是年轻男子——而且是——如此吸引人的年轻男子。他，无涯堡的少堡主，任重，不但能够闯入峨眉而不死，还私自和峨眉弟子私会。这是一个注定了带来纷乱的男子，也许他的出现已经预示了有人的生活将不能再按照正常的轨迹继续下去。
　　而碧水，却是师姐为了不被师傅们怀疑而存在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多余人。
　　“我是约的你……？！”他掠过碧水，轻声道。他的声音，即使碧水没有看着他说话，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那笑意。听那声音，你就知道这是一个被人宠爱着生活在这世界的人。他有英俊的容颜，潇洒的身姿，从来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忽视。他有最优渥的生活条件，有最爱他的人，还有那一群群围着他转的各色人等。在他的世界，他早已习惯了成为中心点，享受着所有的注目。而这些被世人所艳羡的东西，他却总是表现得不屑一顾，总想跳脱出来，搅乱一湖春水，你却得感谢他带来的春意，并为此短暂的欢愉付出毕生的代价。
　　任重不希望有除了他和席穆之外的第三个人在场，毫无疑问的，他把他的不悦表现了出来。
　　“谁约的你？”席穆微微背过身去，故意道，“明明是某人下的约！”席穆这时倒忘记了被自己拉出来的碧水，禁不住那脸上的一抹娇羞浮上来。
　　“啊！就是！是谁约的？午后，峨眉峰下的云涛亭，我可是记得真真的！难道……是我在梦里跟人有了这个约？那梦中的可是山中修炼的妖还是天上下来的仙？”任重见席穆那模样煞是可爱，于是故意逗着，连那一丝不悦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更不用说还记得有第三人在场。
　　“哎呀！碧水你看，早知道当初就叫师傅们把这人给绑了送到幽之阁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现在在这里撒泼！”席穆一把抓住碧水的肩膀，咬着牙，那眼里的不是恨，分明是又羞又爱。
　　碧水微微挣脱席穆的手，故作淡然一笑，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她被随手拿来当道具，她懂，因而要现显她的自尊。
　　“我……我回去了……”碧水小声道，低着头不去看这两人。自尊，这是多么可笑的东西，除了自己，谁会在意？
　　“哎，别走！”席穆哪里是舍不得碧水，她是故意要这样做，好让任重着急。因而席穆拉着碧水的手，眼角却扫向任重。
　　“就是，不要走！你走了有人怕你去告密。”任重也道。任重倒是知道些席穆的心思，拉碧水来，无非就是女儿家避嫌和矜持的表现，二来，到时被问及外出之事，也好有个旁证。如此看来，这碧水也是和席穆要好的，不然席穆也不会贸然行事。如果现在碧水中途走了，倒不好了。于是任重也挽留碧水道：“碧水姑娘，今天天气还好，你看这峨眉山间云雾蒸腾，松柏青翠，何不一起赏赏风景？”
　　碧水原本意是要走的，看得出来，任重和席穆彼此有好感，自己在这里是活生生的碍事之人了。可任重开口挽留，碧水的心又软了，连同被师姐利用的不爽也消失了，脚迈不动，也只得咬着嘴唇不做声。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原以为，自己不过是默默无闻的，不曾入得了他的眼，可他却知道自己。碧水本不该泛起的心却微波荡漾起来，好像在无尽的黑夜里，远远的地方亮起一丝火苗，她想朝着火苗奔去，这是她的希望之火，却不曾想其间是不是有着陷阱，有着野兽，希望，不过是引诱的饵。
　　可是，这是爱，已经凡心大动的爱，前面隐藏着什么，都阻拦不了碧水扑向那火苗的心。她只想让那火苗不至于熄灭，她只想让那火苗越烧越旺，照亮两颗心。
　　可是，他爱的是席穆，那个即将成为峨眉新的掌门人的席穆……
　　碧水的脸颊通红，想起那天第一次见任重，想起往后见他的每一个瞬间，想起那些记不得是哪个日子的那天，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一切像那天的云雾一样，有些飘忽。
　　但今天一切都定了下来，她要嫁给他了。
　　12月22日，这个日子，特殊的日子，她们都契合地一致赞同的日子，她，碧水，出嫁了。
　　任重，即将成为她的夫君。她，碧水，要嫁入无涯堡了。曾记无数次会以为，今天的新娘会是席穆，可偏偏，是她碧水。席穆，席穆如今又在哪儿，在干什么？会不会也听见了这热闹，会不会想起她碧水，以及……任重。
　　任重天生是属于她的。
　　碧水第一次见到任重，她就这样认为。即使她只是峨眉众多姐妹中默默无名，即使任重的目光落在才貌皆在她之上的席穆身上，即使……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她的痴心妄想，可是，她却相信了命定之数——任重是她梦里的男人，即使他是为了席穆而来。
　　任重，任重，他是怎样的一个男子？
　　桀骜不驯，恣意妄为，一个偷偷闯入峨眉的男子，一个给峨眉搅了一池春水的男人……任重，任重，注定是要在峨眉掀起风浪的男人，这个男人，已经用他的方式告诉别人，他，带来了不安。
　　可我碧水不惧不安，为你任重而来了！

作者有话说

　　对于本章无话说，只想对晋江说，我回来啦！可你还一如既往地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