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之都》煌瑛

28、火烧云-03

　　当若霆架着这个女人冲出水面时，畅快的呼吸没有让他感到安慰——三艘巨舰仿佛从天而降，包围了他的海盗船。一定是从岛的那一边绕过来……不断下沉的艾利斯塔利诺，已经让曾经的高耸的山脊变成一座座孤岛，他以为，除了海盗，不会有人光顾这座海底废墟，也不会有谁的航海技术能驶入狭隘的水道。
　　他太大意，竟没有留心到。
　　其中一艘无比堂皇的巨船上悬挂飘扬的黑色旗帜，一只金线绣成的大鸟在黑旗上伸展四足四翼。
　　“瑞萩王家……”若霆轻声喃喃。
　　黑色的皇旗下站着一名高傲的少女，约摸只有十三四岁，白皙的皮肤被夕阳染上一层金晖，及腰的黑发和一袭黑色长裙随风飘扬，裙上金色的绣花熠熠生辉。她神情庄严地挥剑直指若霆：“放开她！”
　　若霆从这稚嫩的童声里听到冷酷，他微微眯上眼睛，没有照办。立刻，他的船员们被一群黑衣战士推到船舷，一个个都被制服。若霆知道他失去了谈判的资格，低头看了一眼斜倚在他肩上的那颗头颅：这世界的生命并不平等。他相信，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一根头发就可以换这一船人的生命。
　　她忽然在这时睁开眼睛，碧绿的眼眸让人心神震颤。她很大力地推开若霆，游向那搜巨舰，攀着扶梯登上甲板，消失在若霆的视野里。
　　“海盗，你有名字吗？”黑裙少女冷漠地问。
　　“若霆。”
　　“你的黑发……是天生的吗？”
　　若霆仰望着她，没有回答——通常，只有瑞萩人才有这样乌黑的头发和眼睛，以及这样白皙的肤色。如果他自称是瑞萩人，大约可以换来他们的尊重——瑞萩崇尚强者，即使海盗声名狼藉，也可以算做令他们佩服的同胞。
　　但若霆没有那样做。很久以前，他的祖先已经与瑞萩没有关系，很难说是瑞萩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抛弃了瑞萩。
　　少女见他一言不发，微微蹙眉，正要发话，却转头注视内侧。若霆看到一个窈窕结实的女人走到船舷，冷冰冰地向下俯瞰。她换了一身绣金花的黑色军装，可湿漉漉的黑色短发和那双绿色眼睛，若霆不会错认。
　　“把他拉上来。”她说。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可是坚定悦耳，令人一听难以忘怀。
　　若霆第一次站在她面前时，发现她的个头并不很高，不像那些骁勇强健的瑞萩战士那样高大。
　　“海盗，向瑞萩公主、爱达尔华和艾利斯塔里诺女公爵——霞薇殿下，与瑞萩公主、梯力斯古斯女公爵——露萱殿下，跪拜！”两位少女身后的中年侍从用故意拖长的声音宣布。那是正统的语调，只有血统高贵的王室成员，才能听到这种语调念出他们的名字。
　　若霆眨了眨眼睛，更加仔细地端详这两个比他更年轻的少女：黑色大帝的长女与次女，艾罗尔多兰最富有和崇高的两个少女。
　　她们为什么没有去完成瑞萩皇室的暴虐传统——征服那些仅剩的、不属于瑞萩的领土，而是来这个海底废墟？
　　若霆是个无比好奇的人，也是个识趣的人。在想问题时，他吐掉口中那块已经失效的水光石，单膝跪在霞薇面前——姿势虽然并不标准，甚至有些可笑，但不可否认这个动作很好看，因为他本身是个挺拔俊美的青年。
　　可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微笑。霞薇冷眼审视他和他的船员，露萱抚摸着怀中的雪白色雷电狐。若霆趁这机会打量她们：这对姐妹的漠然如出一辙，但面貌却不是十分相似。霞薇绿色的眼睛一定来自她的母亲——艾利斯塔利诺的安朵公主。露萱却是地道的瑞萩人样貌。
　　“若霆……”霞薇沉声哼了哼，“血统是瑞萩人，却大胆地用了专属于王家的字，只是这一条，就足够处罚你。何况，你是令人憎恶的海盗——消灭海盗不需要理由。”
　　若霆笑眯眯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瑞萩公主想要杀死谁，不需要长篇大论解释。这番话的用意只有一个，她在说明有理由杀死他却不会那么做，她要他领情。他等待她抛出条件。
　　“但是，”霞薇果然说，“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若霆没有做声，露萱对姐姐的言论报以冷嘲：“带领堂堂瑞萩精军，居然要借助海盗的力量。” 若霆察觉到她们之间微妙的姐妹关系，又眨了眨眼睛。
　　霞薇没有理会妹妹的嘲笑，神色仍十分坦然，说：“他熟悉水流，在水中的行动远远超过瑞萩战士。”露萱没有再说话，脸上挂着讥笑，抱着她的雷电狐转身走回船舱。
　　“海盗！”霞薇对妹妹的行动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实现我的要求，来换取你自己，还有这些人的性命。”她冷冰冰的目光从若霆的手下们身上扫过。
　　若霆嘻嘻一笑站起身，双臂抱胸，悠然地问：“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他并不是任人差使的男仆，只是有点好奇——瑞萩帝国拥有六个大陆的一半，究竟是什么缘故，让皇位继承人们轻装来到此处？
　　霞薇一伸手，旁边的侍卫递上一卷图画。她将卷轴抖开——那是一柄美丽的宝剑。
　　“奇尔鲁斯之剑……”若霆轻轻地说出了声。
　　“它就在这水面之下，沉在拉埃尔的某处。”霞薇低头凝睇图画，仿佛温柔地注视老友。“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