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之都》煌瑛

29、火烧云-04

　　据说，这片静谧的海底世界，曾经鲜花盛开。今日水底的幽光，在昔年是明媚的阳光；今日令人提防的暗流，是昔日令人欢欣的清澈泉水；今日幽沉可怖的朽木，是当初郁郁葱葱的美丽山林……
　　若霆的身形晃过一片巨大的碎石遗迹，看得出这里是过去的皇宫。他耐心寻找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他偶尔回头一望，恰好看到霞薇静静停在一面半颓的墙壁之前。
　　她黑色的身影在水中显得那么细弱渺小，男孩子一般的短发随着水波轻轻摇荡，静与动在她身上结合，仿佛这具沉静的身体随时会被水流带去。可她的神情那么凝重而专注。若霆忍不住漂过去一探究竟，不禁吃了一惊。
　　那半面墙壁上画着惊艳的一幕：怀抱鲜花的白衣少女在天青石露台上微笑。望着那微笑，若霆忘了此刻置身水中，身边流淌的水流仿佛变成了细微的和风，她满头银发在轻软的波动中荡漾出目眩神迷的光彩……艾利斯塔利诺的人民与泉水共生，知道什么样的颜料能在水中保持百年明艳，这堵破碎的绘画墙壁沉溺水中，却未失色。
　　若霆的目光默默在画墙角落的赞美诗上移动：“她银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荡漾出浅玫瑰色的涟漪——据说这令人目眩的光泽就是神赐给皇家的礼物。她明亮的绿眸如同深林中的泉水倒映出树叶的颜色，既清冽又柔和。她白皙的肌肤在阳光和微风的爱抚中变得微微发热，为她举世无双的美貌增添一抹浅红。她层层叠叠的白纱裙在微风中起舞，让她看起来就像从风中降临的精灵。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画面，都会情不自禁地说——这就是艾罗尔多兰六个大陆中最美丽的人——安朵公主！果然不负盛名！”
　　原来，这就是霞薇与露萱的母亲——被掠夺的安朵公主。正是这美貌令黑色大帝一见倾心，带她返回瑞萩并正式娶为王后。
　　若霆看了看霞薇：银色公主的女儿，却没有母亲的银发。
　　霞薇凝视着母亲的眼睛，忽地转身远远游开，又潜到废墟中。
　　若霆默默计算时间：她的水光石就要到时限，她不去换一块，却还要坚持……真是个倔强逞强的人。
　　他笑了笑，也躬身下潜，去更深更暗的遗迹中搜寻。

　　当霞薇宣布水光石数量有限，不再分发给搜索遗迹的瑞萩军人时，露萱瞪着姐姐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霞薇平静地说：“我和海盗两人去。这样可以节约水光石。”
　　露萱立刻表示不同意，“他是海盗！王储怎么能跟海盗单独入海？”
　　“因为他是海盗——海盗不会拿同伴的生命做赌注。”
　　露萱脸色一沉，抱着雷电狐的手上用了力，白色的小动物难过地扭动身体，可怜地望着主人。露萱摸了摸雷电狐的皮毛，安抚它，向姐姐笑道：“你是统帅，你说了算。”说着转身走了。
　　若霆看着小公主又黑又直的长发荡出一片光亮，暗暗为她小小年纪就拥有的美貌惊叹。霞薇没有浪费时间，命人立刻拿来水光石。她的近卫抱出一只描画花纹的水桶，小心地用绳索将它坠入海中。
　　霞薇向若霆做个手势就纵身跃下，若霆耸耸肩，随她一起入水。
　　那只水桶静静地悬在水里，霞薇过去打开桶盖，一片流光溢彩在她面前闪耀，照亮了她的面容。若霆大吃一惊：桶里竟然全是千年难得一见、被传为神话的水光石！
　　传说，神在创造六块大陆、挑选六个王室并赐予至宝之后，又创造了一个海洋国度，将水光石赐给那里的人民。但水中的住民占据了艾罗尔多兰面积最为广袤的海洋，自恃在水中和陆上来去自如，渐渐忘记神的教诲。
　　神懊悔赐予他们如此重要的宝物，亲手削弱了水光石的功效：水光石必须保存在水中，尽管它能令人在水中呼吸，可是一旦放在人的口中，效用也不过有限的时刻。能用的水光石越来越少，水中住民不得不离开海洋。被他们带上陆地的水光石全都变成普通的石块，他们珍藏了其余的水光石，偶尔回到水中的故乡缅怀过往。可是随着与地上民族融合，他们渐渐习惯了地上的生活，不再回归。连他们的后人也不知道那些可用的水光石在哪里。
　　即使遨游世界、称霸海上的海盗，也很少见过真正的水光石。瑞萩的公主，竟然找到了这么多！
　　若霆感慨瑞萩皇家的威力时，霞薇已从中取了一块含在口里，用手语向若霆说：当你无法闭气的时候，可以来取一块。
　　若霆对她的善意感到诧异，可她不再多看他一眼，像人鱼一样游向遗迹。
　　他们从天明搜索至黄昏，霞薇换了三块水光石，若霆也用了两块。吊着水桶的绳索忽然抖动，一桶水光石被扯上船。若霆和霞薇却不为所动，仍在废墟中寻找。
　　直到泉水喷发的时刻逼近，若霆才拉着霞薇游出水面。一整天的搜索，竟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