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长春》逝水莫哀

6、风起青萍

　　荣王府的小王爷滚到假山下，头破血流，昏厥过去，几个小孩吓得愣住，又见假山上完颜康向自己看过来，一时喊都不敢喊，隔了好一会，也不知谁大叫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一哄而散。完颜康到底年幼，既出了气，见堂兄血流满头，一动不动，又见其他人都跑了，就剩下自己一个，登时也害怕起来，从假山上溜下来，见那荣王府的小王爷摔到一丛矮树中，荆棘尖锐，山石倒插。完颜康犹豫一瞬，一转身飞快向府中厅堂内跑去。隔了片刻，人声大作，完颜洪熙、完颜洪烈兄弟带着家丁急匆匆赶过来，将人救下。
　　那小王爷摔得极惨，不仅后脑上磕出老大个伤口，更将肋骨摔断几条，腿骨折了一根。完颜洪熙碍着完颜洪烈，不敢当场对完颜康发作，恶声恶气问了经过，连声怒喝要家丁将那几个小孩找出来。那几个小孩都是他荣王府上家将客卿的孩儿，跑开去后抖抖索索半晌，正要去找大人，早被完颜康抢先一步禀告了完颜洪烈。那几个知晓闯了大祸，被赵王府家丁捉小鸡似的拎到完颜洪烈面前，早吓得心胆俱裂，完颜洪熙问起，只指着完颜康大喊：“是他捣的鬼！”哇哇大哭，什么都说不出来。完颜洪熙问了几句，只问的心中火气愈盛，一脚一个，尽皆踹翻，又狠狠踢了几脚，将几个小孩踢得眼见出气多进气少，一转身来瞪完颜康。完颜康有父王在身边，才不怕他，直着脖子和他互瞪。完颜洪熙大怒，对上完颜洪烈却到底气沮，一甩袖子，嘟囔道：“这事老六你看着办吧！我回去了。”完颜洪烈背着手在完颜康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连连作揖，陪笑着说些“犬子淘气”，“延请名医，寻些好药送到三哥府上”的话，把他送出去了。
　　又待片刻，假山后却又转出两个人。梅超风侧耳听了半晌，见再无人声，方冷冷道：“这里是他金国赵王府，你又发得什么好心？”丘处机默然片刻，忽道：“康儿的性子，还是太过凉薄了些。”梅超风冷笑道：“你左右救了那小孩的性命，自己徒弟受了欺负的事倒一句都不提了。我看康儿有你这么个师父，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却是好得很。”丘处机没有答话。隔了半晌，梅超风忽道：“你这手功夫倒是俊得很啊。”她听得清楚，方才那小王爷与一块大石一道滚下来，如非丘处机出手相救，此时已是脑浆迸裂，救无可救了。然丘处机仅凭着小小一枚石子，竟能不着痕迹地将那块极沉重的假山石荡开，指上力道之沉雄，用劲之奇巧，均令人乍舌。这功夫丘处机在她面前显过几次，精微变化之处不及黄药师的弹指神通，虚寂朴拙却犹有过之，不提功力，单以手法境界而论，却是松柏琼华，各擅胜场。她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功夫？”丘处机道：“先师所授，没什么名目。”梅超风道：“你师父定是待你极好了？”丘处机被问得一愣。梅超风奇道：“你师父对你不好么？”丘处机默然半晌，道：“先师点化于我，援我入道，待我自是恩重如山，可惜我福缘浅，跟随师父传道的时间太短，没能得他老人家多少教诲。”梅超风触动生平最大一桩恨事，怔怔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静立片刻，寂然离去。
　　丘处机却是另被勾起一桩心事，愣了一回，眼前这假山堆石恍然间竟似成了栖霞故乡村北的公山一般。他那时正当少年，一心修仙，为了磨练意志，一次次地将一枚铜钱投下悬崖，再一次次地从乱石间寻回，极尽执拗，却始终不得门径。直至那一次，他下到崖下，见一个中年道人立在乱石间，指间正掂着他那枚铜钱，见他来了，笑道：“看你是个聪明的，却不寻心中一点真性，只将这劳什子阿堵物反复寻来做甚？”言罢将铜钱一掷，哈哈大笑，飘然而去。他上前去看，只见铜钱嵌入山石，平平整整，方知遇到真仙。他在那山石边苦思一天一夜，终是豁然开朗，将故乡抛在身后，出家为道士，远游万里，直至次年，才在宁海昆嵛山烟霞洞中又见到了那人。然而他拜王重阳为师，整整三年，王重阳只令他操劳杂役，日夜不得停歇，却不教他什么道理武艺，直至飞升之前，才嘱马钰传他道法。是以长春子丘处机一身艺业，多是大师哥丹阳子马钰所授，而这手法虽非大道，余生六十年，倒是钻磨锤炼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只因重阳子真正算得亲传于他的，除了一句点化，便是这一掷了。
　　过了两日，完颜康又来后院，神色恹恹，拉着师父袖子，垂头丧气把两天前闯的祸说了一遍，直说得委屈无比，道：“他骂我妈是南朝汉人，我只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还连累得父王被皇爷爷在朝堂上训斥，要不是山东的红袄贼整治得顺利，皇爷爷心情好，我父王怕是被罚得还要厉害呢。”丘处机愣了好一会，方才悠悠叹道：“你便这般看不起南朝汉人么？”完颜康登时大感惶然，叫道：“我不是看不起汉人，只是……只是那个南朝皇帝赵构也得做得了几件叫人看得起的事。”吐吐舌头，又道，“今天父王还跟我说了件事，说是来了几个吐蕃的上师，要和宫里面的道士斗法。师父，你说稀奇不稀奇？”丘处机听得古怪，猛可间想到一事，心内登时一紧，欲要细问，完颜洪烈只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完颜康听，论及详细的完颜康却也不知晓。等到完颜康告辞，丘处机在屋内踱了两趟，欲要去探个究竟，方才推门而出，一枚流星拖曳着蓝光升起，正是全真七子相互联络的信号，看方位却是中都城外。
　　丘处机心中一寒，返身回去取了剑来，赶到那处。一个十五六岁的道童子正等在那里，满脸焦急，却是赵志敬，见了丘处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地拜倒，叫道：“丘师伯，快去救救我师父！”

作者有话说

　　我学金老爷子把众多历史事件揉了揉，不要当真就好
关于王重阳没教长春，他跟着马钰学道法这事，王重阳说的是“长春所学，一任丹阳”，长春自己说的是“（我）事师三年，未尝获一言之诲”
所以马钰才是最牛掰的老师哒！教出个郭大侠不说，连教导的师弟的本事也比自己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