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归来同人之依然旧时明月》大圣水帘洞

19、15、五行

　　景洛洛在黑暗里睁开眼。夜里很静，耳畔只听得破冰之后黄河水奔腾转圜的啸声。
　　她默默翻身，透过窗子隐约可见一星灯火远远移来。大概是大圣和月亮回来了吧。
　　洛洛在心里暗念：六。
　　自从换了身子，这已是她第六次醒来。要待第几次才能摆脱这种羞辱，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第一次明了自己的境地时，洛洛不是没想过再死一次：一个黄花大闺女，附在一个臭男人身上，她可以忍住不照镜子，但沐浴方便这等事，何止不再方便，简直变成了折磨。每每念及，她都恨徐多爱，恨月亮，甚至恨大圣，恨江流儿，恨所有拽着她必须活下去的人。
　　她尝试过死。种种方法。但无一奏效。一次割脉时被孙悟空无意撞见，他并未阻止，只是略带怜悯地告诉她：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她毁不了。可以说，除了每次都能感受到濒临死亡前的痛楚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每一次换身都是一次结束，再次醒来，又是痛苦的新开始。
　　死不了成了景洛洛最大的噩梦。
　　孙悟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把她的魂魄自徐多爱的身体里分出，便可得自由。可以活着的自由，也可以死去的自由。
　　这事必须得成。洛洛在心里想，人生际遇往往可笑，想死的人，先要硬着头皮活下去。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洛洛主动找了月亮。她开门见山地说：“你背叛过我，这件事也是你惹出来的，所以必须由你收场。”月亮沉默半晌，道：“洛洛，你救过我，我不会不管你的。”洛洛在心头冷笑，神情淡然道：“随你。”
　　她不知道徐多爱醒来是何等情形，只是轮到她时，便少言少食，展现出的最大热情便是追问“还需几日才能将我魂魄分出？”唯一的安宁是偶尔听到江流儿诵经，有时会呆呆地听到沉沉睡去。
　　恍惚中，隔壁又有诵经声响起。洛洛不由凝神半坐，忽闻轻轻的叩门声。
　　洛洛披衣出门，月亮忐忑立在门口，见她脸上神情，舒了口气，小声道：“大圣请了位上仙来。”

　　洛洛站在赤木子面前，有点不自在地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烛光下，赤木子将面前这个颇有女儿态的男子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阵子，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月亮在一旁等得有些急，忙问：“怎么样？能分开吧？”
　　赤木子吓了一跳，好似这才发现她在旁边，道：“你去帮我置办些东西。”
　　月亮忙四下去找纸笔。
　　赤木子摇手道：“不用记不用记，就一些小东西。”他想了想，“曼陀样夹饼一份，婆罗门轻高面一份，天花博罗两个，对了，九炼香你一时寻不来，单用天花菜就好……”
　　月亮没忍住打断他：“你要这些……是炼药吗？”
　　赤木子说着说着先自咽了口口水，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吃啊！”他数着手指道，“我不吃饱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不能发功，不能发功就分不开双魂一体，分不开他俩就没救……”
　　月亮叹了口气，道：“您要求也别这么高了，我就手做几张胡麻饼，凑合一下吧。”

　　窗子半掩着，赤木子遥遥看了眼在灶间忙活的月亮，又看了看呆坐在屋子一角的徐洛洛，对孙悟空同情地叹了口气，问：“你还带着小和尚四处奔波呢？”
　　孙悟空答非所问，道：“数年不见，你倒是馋了不少。”
　　赤木子又叹了口气：“猴子，你这是逆天而行，将来未必能得善终。”
　　孙悟空冷笑道：“老孙几时求过善终。”
　　看这个样子，赤木子也知劝他不得，只好道：“我不是馋，只是黄河去年水灾，沿岸找个活物都难，虽然我饿上几年也没关系，但……好吧，我就是馋。”
　　孙悟空皱皱眉，问：“之前不都风调雨顺的，怎么忽然发了水灾？”
　　赤木子没精打采道：“听说是有个妖怪盘踞于此，搅得凡人不得安生。你要不要管管？”
　　孙悟空不理，又对徐洛洛努努嘴：“有救么？”
　　赤木子好奇道：“你怎么插手这种闲事了？”
　　孙悟空含糊道：“这其中有一魂魄，与俺和江流儿是旧识，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赤木子道：“哦，那我就放心了。”
　　孙悟空奇道：“放心什么？”
　　赤木子摊手道：“因为此人没救了。不过既是顺水人情，想必你也不会介意。”

　　月亮好不容易把灶间的火点着，又寻了半天各色材料，和好了面，软硬适中，她擀成饼样，烧热炉灶，正待下锅，忽觉身边有生人气息，不由浑身寒毛直竖，扭头见一人悄无声息立在她身后，面色煞白，愈发显得目似点漆，黑鸦鸦深不见底。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里锅铲，却控制不住地大叫一声。

　　听了赤木子的话，孙悟空神色不动，只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忽问：“你散功散多久了？”
　　赤木子干笑两声，有点尴尬：“你看出来了？我这说不准，不定哪天又回来了。”
　　孙悟空问：“回来了这人还能救吗？”
　　赤木子犹豫道：“不敢说特别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其实有个人也能救他。”
　　孙悟空道：“别提了，他恨不能手刃老孙，连眼前这个没准儿都是他下的套。”
　　赤木子叹道：“至亲反目果然下手更狠些。说来另有一法，不过格外麻烦些——我若是你，断不会去揽这个麻烦。”
　　孙悟空瞄他一眼，冷哼道：“你少用激将法。先说来听听。”
　　赤木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掌，只见呼地一下，自他手心处凭空升起一团白色云雾，旋转不定，须臾，云雾分为上下两端，下沉处逐渐变作深色，上升处却益发轻盈洁净。上下之中，慢慢生发出一点亮光，迸出一粒七彩的籽，迎风见长，迅疾发芽抽枝，开花结果，一棵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小树上，叮地四散光芒，随即叶落枝萎，树干变化成灰，只余一小块黄色土壤停在他掌心。细看又不是一般的土，粒粒如米，油润有光。
　　赤木子这才缓缓道：“混沌鸿蒙，天地初开，阴阳调和，五行相生——倘若找到这五样物事合于一处，能解万物。”说着把手里那团土壤递过来，“喏，我最大方了，这个送你，当年女娲补天时漏下的。你再找四样就好。”
　　孙悟空拈起来，沉吟道：“另外四样是什么物事？”
　　赤木子摇摇头：“不知道。”
　　孙悟空又问：“去哪儿找？”
　　赤木子继续摇头：“不知道——”看他要呲牙，忙补充一句，“等我吃饱了兴许能想起来，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月亮的一声惊呼。

　　赤木子只觉眼前一花，孙悟空已不见人影，他愣了愣，看看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徐洛洛，忙转身也去了灶间。
　　孙悟空赶到时，月亮正急切地问：“你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大，快点回屋去吧。”
　　孙悟空背着手站她身后，一把拦住想张嘴的赤木子，沉声问：“月亮，你在跟谁说话？”
　　月亮扭身奇怪地看他一眼，指着对面道：“你看不见吗？”
　　赤木子抢先反问：“你看得见？”
　　孙悟空慢慢转头，顺着月亮手指的方向看去。
　　对面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