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柳色花眠

5、无心之失有心促

　　“小主，小主起床了。”还睡得迷迷糊糊，听得南红叫我，睁眼一看天才蒙蒙亮。南红告诉我新妃入宫别误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就似梦非梦之间梳洗完毕，选了一身若草色暗纹宫装不至于太艳，也不至于失礼，带着南红匆匆往皇后所在的慈元宫赶去。
　　衍庆宫在西边，同太后的慈寿宫、敏妃的坤玉宫同属西六宫，皇后的慈元宫却是东六宫之首，距离着实不算近。宫里的路又复杂，我和南红初到宫中竟差点迷了路。还好敛歌找了过来，“还好赶上了，差点误了大事。”说着一路带我们匆匆赶去，一路还不忘介绍“小主您不知道，这新妃请安虽是得带着家生婢女一块儿去，可若没有宫里的人带路怎能找到慈元宫，虽然宫中没有歹人，可误了时辰就糟了。”说着还连忙请罪，说她没有伺候过妃嫔考虑不周，若不是宫里的娟儿提醒她可真是犯了大错。虽是一场虚惊，也所幸有惊无险，她是功臣我又怎么会怪她，便应着回去要赏她和娟儿，这主意却被她推辞一番。到了慈元殿门前，敛歌便回衍庆宫做事，留我带着南红在门口候着。
　　等了好一会儿，见一宫妃娉婷而来，慈元宫的一个小宫女轻声提醒：“姜小主，这是舒主子。”宫中现在只有两个娘娘，一个主子，我立刻会意这便是舒昭仪。当日殿选我看不真切，如今见她穿着的是湘妃色绣芙蓉宫装，很是娇艳动人，倭堕髻挽在耳边插着夺目的烧蓝点翠，更是风流妩媚。不用细想也是细细装扮过的，犹如要上战场的将军那样慎重。我忙迎上去，规矩行礼道：“妾身姜氏见过舒昭仪，舒主子万福。”
　　见我候着，她也不忙拉我起身，“咦，姜才人来得好早，倒是本嫔起晚了些啊。”没叫起身我自不敢擅动，听她这样说哪敢怪她，忙答道：“舒主子您说笑了，妾身不熟宫里的路想来没算好时辰，是来早了。”
　　她轻笑一声，似是满意我的回答， “呀，姜才人怎的还在行礼？快起来吧。昨个儿宫人给你带去那些燕窝可还喜欢？” 仿佛刚想起似得，她叫我起来，问起了昨天的赏赐。“妾身谢昭仪赏赐，本想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后去主子宫里谢恩的，不想在慈元宫遇到了。”来皇后宫里自然能遇到，可若越过皇后先去了她的懿清宫，恐怕我的后宫生活还没开始便要结束了。她正要接些什么，远远一个声音传来。“舒昭仪，你到了皇后宫门前还不进去，莫不是今日改了规矩皇后娘娘让我们在宫外请安了？”
　　抬眼一看，来的定是敏妃娘娘了，听了那么些传闻，原以为敏妃该是穿的比舒昭仪更加华丽，却没想她只是一身黛蓝色行云流水暗地锦缎宫装，头上虽满是华贵的珠翠，却也以珊瑚珍珠居多，感觉多了一分气度少了些柔媚。心思百转，我面上却没敢闲着，又忙是见了礼，一旁的舒昭仪也不敢怠慢。此时她目光才缓缓移到我身上，“我还道舒昭仪莫不是被拦在宫外了？原来忙着和新来的才人说话？那本宫今日奉劝你们一句，日子还长着呢，这是怕没机会说话？”说完也不叫我们起来，就让宫人去给皇后通报，宫人前脚刚走，她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一见她进去了，舒昭仪也顾不上我，忙让宫人通报，也匆匆进去。留我还在原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慈元宫的一个掌事宫女过来：“敏妃娘娘和舒昭仪都进去了，这里都是我们这些奴才，小主可不必再行礼了，快快起来吧。”说完扶我一把，让我起身。我对她笑了笑，“多谢姑姑，本主入宫不久不懂规矩，姑姑见笑了。”她摇了摇头，“舒才人还未过来，怕是出了事情耽搁了，皇后娘娘差我去找，并让我知会小主一声，可以进去请安了，小主请。”说完，她略一行礼就朝慈元宫外走去。
　　我不想舒才人请安竟真的迟到了，只能独自带了南红进去，到了殿内，见皇后、敏妃、舒昭仪三人都已坐定，遣了南红在外等候就敛了心神，深吸一口气，诺诺的进去。“才人姜氏彦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说完盈盈一拜，等着皇后开口。“姜才人请起。”本已做好跪着听训的准备，不想皇后竟马上免了我的礼，心中微微诧异。
　　皇后抬手一指，“这是宫中的敏妃。”我便立刻给敏妃行礼，她瞥了我一眼，“嗯”了一身，就没有看我，把目光放在手里的茶盏中，“这茶不错，本宫喜欢。”此话一出，我一时尴尬。幸得皇后解围，“敏妃若是喜欢一会本宫让人给你送去些便是。”便又再指，“那是宫里的舒昭仪。”我如释重负，又朝舒昭仪行礼，她倒是颔首一笑，“姜才人不必多礼，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今日我和姜才人已经见过，她可是一下就认得出嫔妾呢。”一席话虽笑语盈盈，我却听着有些不妥，又指不出是哪里，只能陪笑不语。
　　皇后听了微微挑眉，“哦？看舒昭仪和姜才人投缘，本宫便放心了。”看向我，“姜才人，这两位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你凡事要多向他们学习，莫忘了尊卑长幼。”听这话，我又是叩头，道谨遵教诲。
　　“娘娘说到长幼尊卑，您是六宫之首嫔妾说首要是敬您才是。”舒昭仪这话一说，敏妃“啪嗒”一声盖上了杯盖，舒昭仪明显一滞，皇后却置若罔闻。舒昭仪看了眼敏妃继续说道：“只是，我听说本次新晋了两位才人，怎么只见到姜才人一位？莫不是另一位新来的才人被皇上免了礼节？”我一听，知道我这关算是过去，原来今日舒昭仪目标指着那舒才人呢。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先前那位掌事宫女带着一女子进来，来人惶恐进来，走到我身旁，匆匆行礼，拜下便道：“妾身舒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见过敏妃娘娘，敏妃娘娘金安。见过舒主子，主子万福。”
　　听言我不禁微微一愣，她说的这些请安的话没问题，可当初余安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过，平日请安所有贵人都要照顾到唯独这次不行，皇后是后宫的主人，初来乍到许她做一一介绍，才不是喧宾夺主。也正是如此，舒昭仪方才的话，我听着才会异样。这不是宫规却是常例，教习姑姑不该没介绍的。果然，一室寂静，这回敏妃倒先开了口，“皇后娘娘在这，本宫可不敢免你的礼，先跪着吧。”在舒才人旁边，我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敏妃你素爱说笑，舒才人请起吧。”皇后轻松的带了过去，敏妃目光落在舒才人身上，颇为不屑。舒才人方才起来，皇后声音却沉了下来，“舒才人，你今日何故来迟，可是藐视宫规？”一句话下来，舒才人又跪下请罪，我都不禁有些同情她了，不过一个请安生出这么多事端。“妾身不敢，只是妾身方才在宫里迷了路才误了时辰，多亏半夏姑姑将妾身带来慈元宫，望娘娘恕罪。”
　　原来之前让我起身的宫女是慈元宫的半夏，带来舒才人后，她便在皇后身边服侍看来是深得信任。“回娘娘，奴婢找到舒才人之时她在凝和宫里打转儿呢，看着是又急又累是找了很久的模样。”听半夏一说，我才用余光微微打量了舒才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发髻虽有些微凌乱却也不影响她的美貌，真称得上口含朱丹，肤若凝脂，眼波流转皆娇态，峨眉淡扫是风姿，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看得出来她同我一样刻意避开了锋芒，穿的是浅玉色宫装。可即使如此，与她相比，舒昭仪的娇媚仍显得脂粉太浓略为做作了。
　　听得半夏回话，舒昭仪竟也没说什么，可想半夏在宫中也有一些地位，听这样说，皇后点了点头，“既是情有可原，就算不得大错。本宫也不做……”话音未落，却听舒昭仪说话：“娘娘，请恕嫔妾无礼，嫔妾觉得这初入宫不识路确是情有可原，可姜才人也是新封的妃嫔，嫔妾记得姜才人所居的衍庆宫还在西六宫可比会安宫远多了，她能按时到只怕废了一番心思，娘娘若不小惩大诫，是不是罔顾了姜才人的敬您之心呐。”她说这话却没有看我，反而是舒才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下意识的求证我是不是有失望的表情，我也一怔，对她微微一笑。才入宫中，我可不想树这么多敌人。可无可避免，她的眼中有着难以掩藏的怀疑。
　　此时我却不好作声，是告诉皇后我并没花心思呢，还是说我花了心思舒才人却也无错？目光又集中到皇后身上，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敏妃突然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早前吴质传话过来，今个儿皇上要去坤玉宫用午膳，臣妾不想今日在娘娘宫中花了这么多时辰，怕是要先行一步回宫准备了。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着恕罪，却没有一点儿请罪的意思。“哦？皇上要去？那自是要准备的，只是一会儿本宫要带众位姐妹去太后宫里请安，敏妃这……”语气没变，但难得看敏妃神色微变。
　　“若是如此，倒是臣妾不孝了。臣妾只能下午再去慈寿宫向太后娘娘请罪了。”这句话听起来语气不善，似是压着些怒气。皇后依旧笑脸相迎，“这样也可，相信母后也能体谅，敏妃便先回吧。”话音刚落，敏妃向皇后草草行了个礼，径直走了出去，全然没看我们其余几人。
　　敏妃走后，皇后重新看向我们，“想不到，舒昭仪你对姜才人之事倒是上心呐？”皇后缓缓说到，面带笑容完全没打断的怒气，“这舒才人的姓氏恰好合了你的封号，本宫原以为你和她会更投缘些，不想这缘分是奇妙。”浅笑着岔开了话题，提到这舒昭仪脸色微变，似是还有什么故事。“本宫只说不做深究，舒才人你终究是来迟了时辰，本宫命你抄五遍宫规，以示惩戒。你可服气？”
　　舒才人哪敢不服，藐视宫规可是大罪，连连认错，舒昭仪也再无话说。皇后见此事已了，起身带我们去慈寿宫向太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