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柳色花眠

4、一入宫门深似海

　　马车在宫门前停住，余安姑姑在这辞了别，说是要回宫复命。带我们去寝宫的是一位小太监，面容严肃，一路上我和南红也没敢搭话。我被赐住的是衍庆宫静徳居，衍庆宫离皇上的福宁宫很远，却离太后娘娘的慈寿宫较近。与我一同选进宫的舒才人则不同，她住在会安宫的绫柔阁，那是离慈寿宫很远的宫殿，倒是离福宁宫近些，这样的安排少不得有上头的意思。所幸宫里的妃嫔不多，敏妃在坤玉宫，舒昭仪在懿清宫，这么一来衍庆宫便是没有主位的，平日便少了很多繁文缛节。依着宫规，入了宫该是去太后、皇后那请安，正要梳洗一番慈寿宫和慈元宫却都派了人过来。慈寿宫的姑姑先到，说太后今日在宁禅斋礼佛，免了请安，还赏了好些东西，我谢恩时随眼一瞥竟然看到一方端砚。南红捧着赏赐刚去收好，慈元宫的大宫女便到了。她带了皇后的赏赐过来，都是些宫里才有的锦缎料子，接着说今个儿十五皇上在慈元宫，也免了请安。我谢过恩后，南红又匆忙过来，小心拿了下去，不敢怠慢。正盘算着明日如何去谢恩，敏妃和舒昭仪的赏赐也下来了，是些珠钗首饰、滋补药材，又是一阵忙碌。有趣的是，舒昭仪还派人带了话来，说今后都是宫中的姐妹，改日邀我去她宫里坐坐，纵使想不明她的用意，我也赶忙应下，只是这改日还不知是哪日了。
　　万幸后宫中的贵人就这么几位，一番下来也没多少功夫，只是我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原想着头一个留了牌子的入宫必是众矢之的，没想有这待遇。心中虽然不解，可在宫里除了忙里忙外的南红也没有能够询问的人，便装一派风轻云淡，不做他想。“南红，收了东西后给我招静徳居所有下人到院子里来，就说让本主见见罢。”吩咐了南红，我适才有空打量自己的寝宫。
　　静徳居不大，本就是偏厢房，不与宫中的大道接壤，也是可巧得了一个“静”字，入来正有一个小庭院，院子中植了几棵乔木，一时间我也看不出是桃树还是海棠想着一会儿问问下人。乔木中间有条石子铺的小路，一直到树下，接着几块石头似是仿了石桌石椅，颇有意思，在树荫地下刻意修成不规则的形状，仿若天成。而屋里则较为素净，想来是按才人的规制重新布置过，没有什么稀罕的。就这一会儿功夫，下人们都在院子里集合了，南红站回了我的身边。按才人规制，我能有一位掌事的一等宫女，这个位置往往是宫嫔们带来的家生宫女，我这自然是南红。除此之外还应该有位二等宫女，这是宫中派下的，看来就是为首跪着的那位。
　　我给了南红一个眼神，她会意。“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今个儿起，姜小主便是这静徳居的主子，你们务必恪守本分，服侍小主。别怪我没提醒，那些旁的、歪的心思都给我收到肚子里，否则别说小主，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可听清了？”这是南红帮我立威，跪着的下人忙给我问安，并齐表忠心。至于内里的心思，我可没天真到真的以为都是忠心耿耿，这跪着的不知道有多少还有别的主子呢。
　　“你们之中可有掌事的？”任由他们表完忠心，我给了南红一个眼神，她便继续问到，果然为首跪着的宫女朝我叩了个头，答道：“静徳居二等宫女敛歌见过姜小主，给小主请安。”
　　我微微抬手，示意她免礼。“起来说话罢。”她又叩头行礼，方才起来。这宫中的规矩，果是周全不少，看来她在宫中也有些年份了。
　　“敛歌是吗？本主问你，你在宫中多长时间了？原来你在何处当差？”无怪我不信她，虽然知道问不出什么，却也是要问上一问的。这话看似没有什么，在宫里的人却是知道，这是我在疑她。
　　敛歌也没有任何不悦情绪，平静回话：“回小主，敛歌一直是静徳居的看扫宫女，自八岁入宫有八九个年头了，从未在别处当差。”不卑不亢，这事想必她也无法诓我，倒是没疑有他。只是接着问：“哦？倒是是静徳居的老人了？那想来知道院子里那几株植物都是些什么花草？”这问题倒是真好奇了，毕竟此时不是花期，我看不出大概。
　　“回小主，院子里草木较杂，有海棠、桃树、李树、木芙蓉等，小主不知问的哪株？”虽是恭顺却无奴颜，这一反问我倒是始料未及，不想这个小小院子竟然胡乱种了这么多花草，真不知是谁的主意还是宫里多了的植物都往这种了。或是原来的主子好这些？“有这多？那便罢了，这静徳居原来主子是哪位？”当今陛下初登基，六宫妃嫔稀少，可传闻先帝在时却不是这番景象。
　　敛歌微微皱眉，状似思索，方才答话：“回小主，自奴婢入宫看扫静徳居，这便是没有主子的，至于之前，奴婢确是不知。”这话却又出了我意料，可仔细一想这也未必是坏事，静徳居常年没有主子，敛歌作为看扫此前怕是也没人重用她，多少能放心些用。想到这，我便让众人起来，循例说了些余安姑姑教授的话，让南红分了他们些银裸子就让他们下去，各司其责。
　　敛歌独独留下，她本就需要帮着南红来伺候我，便在那候着。此时我才细细打量了下她，眉眼虽是清秀，却比寻常的女子硬朗一些，眉眼间看着不是那软糯的姑娘。大概感受到我的目光，虽是低着头耳根染上一丝绯红，有些窘迫，倒是小女儿家的姿态。见这样，我也不再防备，左右是要朝夕相处的，若是旁人的眼线最好我也给争取得来。“好了，抬起头来吧。若说年纪比你还大上几岁，今后你我主仆便是要日日相见的，不必拘着了。”
　　她抬起头来，倒也大胆，眼睛溜溜的打量一下我，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会怪罪的。”
　　听我这样说，她踌躇一会，“前些日子听别的宫里姐妹嚼舌根子，说绫柔阁的舒小主生得极好看，静徳居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奴婢觉得她们说得不对。虽然没见着舒小主，可奴婢就觉得小主周身也有一派气度，未必比不过那舒小主。”呵，一听我乐了，且不说我进宫之前还有这些碎语？我这婢女才是有趣，话说得直愣愣的也不怕我恼了。正巧儿，南红放了东西进来，听到这一句话，“敛歌，我倒好奇了，舒才人真的生得这么好看？小主，咱这都第几回听夸她了。”
　　想是南红见屋里没有外人，说话也带上了府里的习惯，“南红，舒才人是主子，不得妄议。”我却担心静徳居里有耳目，少不得谨慎些，特别看了一眼一旁的敛歌。敛歌那却不以为意，“小主不必担心，如今就我们主仆三人，这舒小主奴婢是没有见过，可殿选那日皇上一见惊为天人亲自留了牌子，此事可是六宫皆晓，算不得什么秘闻。”圣上亲自留的牌子，想到我殿选他微微颔首的样子，不禁腹诽一下容貌不同际遇也差别不小啊。
　　“不过……”敛歌继续说，“听说那日殿选结束后，敏妃娘娘当日责罚了好几个宫人，连舒昭仪都砸了几盏香炉呢。这便是宫中传闻了，小主听听就好。”我和南红对视一眼，这样看来舒才人还真有她“过人之处”啊。我心中更是庆幸，难怪今日舒昭仪宫里对我态度热切不少。
　　用过了晚膳，我又叫来敛歌，问了问宫里的情况，她一直在静徳居便也只了解些皮毛。聊了一会儿，敛歌便问我可要休息了，明日一早要去皇后宫中请安，怕误了时辰。我想想也好，今日车马颇累早些就寝也好。南红却在那有些扭捏，踌躇的样子，朝我挤眉弄眼正被敛歌看见。“南红姐姐可是有事还需找小主商量？奴婢先退下便是。”说完就要退下，我也一头雾水，南红却叫住她，“敛歌你别忙走，别的也是没有，只是……我听教习姑姑说宫里小主不能太早就寝……怕……怕皇上有……有召……”说到后面声音轻不可闻，羞红了脸。
　　我和敛歌也反应过来，三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一时间尴尬无言，终是敛歌接了话，“这个……今个儿是十五，皇上宿在皇后娘娘那，想来……是无事的……”三人又尴尬了一阵，才故作镇定伺候我歇下。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门去了，缺更一天，我今晚努力看能不能多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