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柳色花眠

3、拜别爷娘离姜府

　　从马车上下来，册封的旨意还没有下，宫人却是早就送来了消息，爹爹娘亲候在门口。下车时果然见娘亲一脸喜色，穿着平日夫人们聚会才换上的那身四季花卉织金暗地长裙，全是一副来接旨的喜庆模样。而爹爹脸上看不出喜忧，就静静的看着我。
　　下车与他们行了礼，娘亲又打赏了宫里差来的车夫们，一家人方才进了院门，这下没了外人娘亲也放松下来，一个劲的念叨自家女儿有出息，是菩萨显灵、祖宗保佑，还拉着我进厢房里要给我珠钗首饰傍身。我看了爹爹一眼，无奈的同娘亲进去。终于哄好了将嫁妆都翻腾出来的娘亲，娘亲出身江南织造世家，还别说除了首饰那些鎏金镶宝的女工用具很多都让我开了眼，难怪她平日里总说这京城的东西华贵有余精致不足。看着娘亲欢喜的模样，觉得入宫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日，册封的诏书还没有到，娘亲着人打听回来今日又留了一位秀女的牌子，她似乎觉得我入宫不是独一份的恩宠了，颇为无趣。我心里却微微放松了，无论怎样众人的视线总是有个人分担着。
　　虽说诏书没有下，宫里的教习姑姑却提前分了下来，来府上的正是带我入宫的余安姑姑，也不知是缘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但总得是一位熟悉的人，我心里也没那么忐忑。
　　娘亲收拾出了疏影苑安顿余安姑姑住下，教习期间我就顶着准皇家人的身份了，和家人不便来往，也跟她住着。收拾妥当我便去带了南红去余安姑姑那。“余安姑姑安好。”按着平日的规矩，我给她见安。
　　她却扶了我起来，“姑娘不必多礼了，来日诏书下来姑娘是主，老奴是奴，这礼老奴可受不得。”
　　我也没有执拗，顺着她这一扶起来，但口中说着：“来日是来日，今日是今日，况且姑姑是宫中老人，这一礼也没有什么受不得。”见她面色愉悦，想着我这话是说对了，余安姑姑只怕在宫中也有些地位。
　　“姑娘倒是知礼的，只是宫里的规矩和外头怕是有些不同。无妨，老奴来姜府正是做这事的。”这话虽是驳了我，可本质是在提点，我忙谢过了姑姑，南红却有些按耐不住，见了礼往余安姑姑那凑，“姑姑，看到你来了，奴婢便安心了，可小姐册封的旨意怎么还没下来？莫不是会有纰漏？”自小南红就在我身边，常像姐姐一样护着我，对于我的事向来比我操心，只是现下怕是有些唐突了。
　　怕余安姑姑生气，我瞪她一眼，不想余安姑姑只是笑笑，“你这婢子倒是为你家小姐心急，放宽心吧。宫里的消息，圣旨都拟好了，这次两位秀女都得了个才人位分呢。否则能让老奴过来？”一听这话我也提了两分兴趣。我虽知自己入宫，这位分的事倒是头一次听到，想来她也不敢乱说。
　　“这才人是怎么样的位分？可是夸小姐有才？”南红虽不知“才人”是什么，却感觉一定是个好东西，大喇喇的问了出来。这会余安姑姑倒是真的笑了，“才人是宫中位分，可是正六品呢。我朝惯例新入宫的秀女一般册封为正七品淑女、从六品良人、正六品才人，若是上头的特别喜欢也有从五品美人的特例，姜姑娘的位分可不低喏。”莫说是南红，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宫中的位分，见我们一脸茫然的样子，余安姑姑决定给我们说说宫里的位分，说万一我入宫冲撞了贵人，她这教养嬷嬷也要问个失职之罪。
　　“淑女就是最低位分了？” 南红见她有心要告诉，更是少不得发问，余安姑姑摇了摇头，“宫里还有御女，可身家清白的秀女是不会册封这个的。”南红不解，我却听出了点端倪，余安姑姑继续说“我朝自祖例就有宫婢制度，宫中的主子娘娘可以献自己的婢女给皇上，而婢女们就得从御女做起。”
　　听到这南红惊恐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我就要把她献给皇上一样，“南红姑娘这是什么表情？”余安姑姑望了她一眼，“莫不说只有六仪以上位分的主子才有权利使用宫婢制度，就是能用主子娘娘们往往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呐。” 原来从四品的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视为“六仪”，从“六仪”开始才能称主子，而也是从这一位开始宫中的人数都有定制，我们下面这些不过是小主罢了。
　　但我重点却不在这上面，“姑姑方才说，另一位秀女也是封的才人？”我只知道本次两位秀女入选，另一人情况却没有具体消息。说到这，余安姑姑停顿了下，让我嗅到异样的气息。“是了，另一位是建宁县爷舒大人的千金，容貌是生得极美呐。”虽是夸奖，听起来语气却很奇怪。“县爷？那官可……”南红惊呼起来，咽下了“小”字，“小姐，上次来找老爷攀亲戚的那位大人似乎正是位县爷呐。”
　　“南红。”我喝止住她，不过县爷官职还真是不大，这次皇上选的秀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姜小姐也别恼，南红姑娘说得不错，这般小门小户却偏偏生得那狐媚也不知道那老天爷是怎么打算。”狐媚？余安姑姑是宫中老人，什么美人儿没见过，这样看来舒小姐怕是貌若天人啊。
　　说完这些，余安姑姑没有往下再说，只是告诉我行礼的规矩让我记好，我也不敢懈怠。姑姑又叫来一个宫中宫女，让她把南红带了下去教习，终于开始了安静的学习。
　　从跟着余安姑姑住进了疏影苑，日子好像走得特别快。她告诉我后宫如今是皇后娘娘主事，太后娘娘则常年礼佛弄花，不过问宫里的事。而中宫是当今圣上的结发妻子，圣上对于皇后娘娘很是敬重，皇后娘娘性子沉稳大气，只要不违反宫规平日很好相处。宫里还有两位妃嫔，一位是骠骑大将军的独女敏妃娘娘莫悯楠，她性格虽跋扈可与圣上也是多年情分，封号还是圣上亲自根据她名字定的，让我千万别得罪了她。另一位是如今盛宠舒昭仪，和敏妃性子投缘又有圣上撑腰，也得罪不得。听到这我不免觉得余安姑姑多心了，我初入宫闱自是要低调谦和，又如何敢冲撞了众位贵人去。见我态度谦逊，余安姑姑才稍稍放心。
　　就这样过着日子，册封的诏书终于是来了，果然如余安姑姑所说，我被册封为才人，即刻进宫。大概提前派教养姑姑为的就是这个，诏书来前一切都打点好，只等圣旨一下便让我父母拜别了我，马车接我进宫。从爹爹娘亲跪下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有了真实感，如今我不再是姜家的人，而成了皇家的才人。
　　悄悄的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姜府在我视线中远去，心里惶恐了起来。放眼京城的官家，我敢说我府上大概是最肖似平头百姓的，爹爹虽为官却还是我记忆中江南院子里的文人模样，不愠不火谦谦儒生。娘亲是唯一的女主人，性子却像刚出嫁的姑娘，保有着难得的天真，一家人和乐无争。而现在，我要去往的地方，却是整个大乾王朝最厉害的地方，那里的人事物牵一发而动全国。
　　南红见我望着府上怔怔出神，忙放下了帘子，“小姐如今身份不同，还是仔细着点，也别让老爷、夫人担心了。” 南红我自然是要带进宫去的，宫女教了她几天规矩，她也显得更加沉稳了，这会儿她压了声音提醒我，神色中却也带有不舍。她是我乳母的女儿，打小和我一块儿长大，又得母亲喜欢。我是姜府唯一的小姐，她便怎么着也算半个，不舍之情不逊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