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大树好乘凉》柳色花眠

13、邪火夜半焚慈寿

　　果不其然，张公公的话不经意间在静徳居传开，虽然没人说什么，可是觉得宫人们准备晚膳都格外积极。见到此忍不得深深叹了口气，娘亲当初果然把这儿想得太美好了。只怕将来片刻安宁亦非易事。
　　我原知那成语一语成谶，不想竟然应验如此之快，半夜方睡下，就被一阵喧闹吵醒，叫了南红过来，却见她神色慌张强作镇静。
　　“宫中何事如此喧闹？”我问道。
　　南红看了看窗外，“小主不必惊慌，只是却是有事，慈寿宫……走水了。”
　　“什么？！”我惊呼坐起，慈寿宫乃太后居所，半夜走水可是大事，“是怎么回事？太后有没伤着？”
　　南红摇了摇头，“具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那边乱作一团，不过听说走水的不是太后所在的慈寿殿，而是礼佛的宁禅斋，想来是香火看管不慎的缘故。”
　　宁禅斋吗？想起那一殿的牌位也不知如何了。
　　我还正想着，此时敛歌推门进来，“小主，慈寿宫走水，奴婢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赶过去，您是否也过去看看？”她仰着脸询问我的意思。
　　太后待我向来不薄，且皇帝、皇后都过去了，我又岂能偷懒？这下不敢耽搁，连忙让南红和敛歌为我梳妆，也顾不得脂粉换了身衣裳就往慈寿宫赶去，去迟了只怕要被冠上不敬太后的罪名。
　　一到慈寿宫发觉敛歌说得不错，皇上、皇后已经到了，而舒昭仪也在，想起今夜皇上是宿在她那想必是一块儿过来的。只是此时三人的脸色都很不愉。我因静徳居离慈寿宫较近，倒是第四个到的，此刻就便是草草见礼就向了平日素来最好说话的皇后娘娘问道：“娘娘，太后娘娘可还无恙？”
　　皇后抿着嘴，点了点头，“母后并无大碍，但受了点惊吓太医正在给她诊脉。”又看向我，“亏得母后平日疼惜姜美人，倒是个孝顺的，大半夜的妆发如此朴素想必是已经睡下了匆忙赶来。”眼中全是赞赏。
　　听得此话，我感觉宋唯青看了我一眼，我未敢抬头看不清他的情绪。不过一会儿，太医还没有出来，敏妃也到了，只是她一来目光盯在还乱作一团的宁禅斋里，神色忧忧。
　　“陛下，臣妾听闻宁禅斋失火了，不知情况如何？”其实或许她更想问她母亲的牌位如何。宋唯青倒没什么，还告诉敏妃是巡夜的小太监发现宁禅斋中有烟雾溢出，便去查看不想里面竟然有了明火。幸而发现得早烧了些佛像、佛经，牌位那并未受影响。听到此处，一旁没有搭话的皇后娘娘却微微皱眉，似是不满，只是现下的光景什么也没有说。
　　舍美人最后姗姗来迟，想来是绫柔阁离慈寿宫太远，只怕消息也不灵通。一行人此刻全守在慈寿殿门外等候消息，过了一会儿，太医出来报告说太后没有大碍，同时吉祥姑姑也传了太后旨意说孝心她明白了，天色过晚让各自回宫休息。
　　此时太后需要休息，而宋唯青五更便要早朝，如此一来便让众人散了，只是宋唯青走前不忘叮嘱皇后彻查此事。这一番折腾过后，众人才神色疲倦的带着宫人各自回宫。宋唯青也无意再去舒昭仪那里，只径自回了福宁殿，此旨一出，舒昭仪差点绞坏她的裙子。
　　此后宫中几日都少不得人心惶惶，皇后则一心扑在追查宁禅斋失火一事，可查来查去半夜宁禅斋都是空无一人，无半点破绽。日子久了还没有消息，一时间鬼神之说的谣言尘嚣直上，为此皇后震怒，同时又彻查谣言。如今后宫本就是皇后独掌，这几桩事又让她日夜操劳，许是多日劳累，这日皇后在从慈寿宫回慈元宫的路上昏倒了。好不容易才平息点的后宫一时间又难免鸡飞狗跳。当消息传到静徳居的时候，我正同南红、敛歌研究新的绣样。听这消息便是措手不及的往慈元宫赶去，片刻不敢耽搁。
　　皇后病倒了，慈元宫倒是还井然有序，只是一时间也分不出人手招待宫妃。于是，所有宫妃此时正候在慈元殿门口等待探病。身份低微的舍美人和我本站在最末，可舒昭仪少不得对舍美人讽刺几句，听说这几日皇上翻了她的牌子，想来舒昭仪正对舍美人恼火着呢，舍美人如往常一样唯唯诺诺，只听舒昭仪的冷语讥讽。而我偷偷打量敏妃，发现她此刻则不耐的等着，对于言辞犀利的舒昭仪更是冷眼以看。忽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看来，我下意识低下头，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舒昭仪，本宫听来听去你说的都是为了圣宠，你倒和姜美人学学。她都没说什么，你倒急了起来？”果然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本宫若是记得不错，除了太后娘娘搭桥，陛下可没翻过姜美人的牌子吧？”
　　我叹了口气，若说舒昭仪的眼中钉想来是舍美人，那敏妃对我可就向来说不上友善了，“回敏妃娘娘的话，妾身不敢妄揣圣意。”方才还说舍美人唯唯诺诺，我也比她强不到哪里。
　　“哼！”她冷哼一声，“本宫怎么觉得圣意明确得很，姜美人似乎并不招陛下待见？”语气真是咄咄逼人得可恨呐。
　　事实上宫中有舒昭仪在，陵梁帝本就不太去旁的宫殿，如今舍美人也得了宠旁其他人面圣的机会便更是少了些，且皇后不可冷落，敏妃的家室又在，不可否认她说的我还真没法反驳。
　　“太医在给娘娘诊脉，敏妃娘娘还是莫高声喧哗的好。”恰巧此时半夏出来，劝住了敏妃，我微微松了口气，可敏妃哪里听一个宫女的，昂首呵斥：“大胆！半夏你这是在嫌本宫吵？”
　　半夏也只草草行了个礼，口里答道:“奴婢不敢，只是这是方才皇后娘娘的吩咐。”
　　“你拿皇后压我？”敏妃怒目，她素来凌厉惯了，哪里肯受一个区区宫女的气。
　　半夏却笑语相应，“奴婢不敢。”敏妃还欲发作，半夏先她一步说到：“太医诊脉还有些时候，娘娘体恤诸位辛苦请各位去偏厅候着。奴婢还要差事在身，便由忍冬领主位娘娘主子小主进去。”
　　说完一福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着敏妃在那无处发火。
　　只是到了偏厅，她便将此事忘到脑后，因为我们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中宫有喜了。这话是由慈元宫宫女传出来的，一时没想到宫妃都到了偏厅便给我们听了去。只是这消息让敏妃和舒昭仪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仅一瞬，舒昭仪便换上满脸喜色直说要去给皇后娘娘道喜。可敏妃暗啐了她一口，也只沉着脸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我看了看一旁的舍美人，她神色平静，也是，她与我不过两个小小美人，这中宫有喜之事于我们并无太大牵连。
　　只是这样一来，皇后不论诞下皇子还是公主都是陵梁帝的第一个孩子，特别是若诞下长子，又是嫡子，只怕无论与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头等大事。
　　一会儿忍冬来报，说皇后请我们进去，到了内室才发觉原来太后和皇上都已经赶了过来，果不其然太后欣喜的宣布了皇后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喜讯，我们自是跪下贺喜。
　　宋唯青笑着让我们平身，可还不及起身，敏妃忽然抬起头来，“陛下，太后娘娘，臣妾听闻今日皇后娘娘在回宫途中晕倒，虽是因祸得福查出怀有龙裔，只怕也和多日辛劳不无关系。”
　　太后静静听着她说话，难得没有训斥，“臣妾想，臣妾同几位妹妹亦是后宫姐妹，皇后娘娘如今身子愈发贵重，臣妾等是否该为娘娘分忧解难？”
　　“敏妃你这是何意？”听到这儿，太后不满的皱眉，“若哀家没有理解错，皇后为我大乾延绵子嗣辛苦，你却想着分权夺势？这是你妃子该尽的本分吗？”大声呵斥道。
　　敏妃为这一斥责，不敢说话，只是眼睛却望向一旁没有说话的陵梁帝宋唯青。
　　宋唯青沉吟片刻，“母后且是息怒，儿臣以为此次敏妃说的有些道理。”
　　“皇帝？”太后剜一眼敏妃，甚是不悦，“哀家知道你素来偏袒敏妃，可皇后还躺在里室你便削了她的六宫之权，未免过分了些？”
　　“母后，臣妾却也觉得敏妃说的不错。”瓷音婉转，半夏搀着皇后从里室出来，她面上比平日更多一份轻柔，却还是莲步款款，气度不改。“母后，宁禅斋失火一事臣妾无能未能查清已是不孝，可若未能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更是罪过了。”
　　“胡说。”同是指责，语气却截然不同，“皇后肚子里是我大乾的嫡子，自有上天庇佑。”说话间示意身旁的吉祥也去搀着皇后。
　　宋唯青见皇后出来，也上前走了一步，扶住她，“皇后操劳了，太医吩咐要多休息，怎的出来了。”眼中是少有的柔情，看来对于他的第一个孩子，宋唯青很是重视，亦是期待。
　　见身边这么多人，皇后笑了笑，“臣妾又不是那脆玉娃娃，没有这般精贵，对敏妃方才的提议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提及自己，敏妃跪直了身子，而我们其他几人少不得目光也在她身上。宋唯青却只是微微颔首，看向了太后，“既然燕儿都这样说了，儿臣以为可行。母后觉得？”
　　听得两人都这么说，太后便也不再异议了，“既然皇帝和皇后都这样说了，哀家还有什么不可的？如今皇后有孕，敏妃你便协理六宫吧，舒昭仪亦要从中帮衬，遇到拿不准的事来问哀家便是，莫要打扰皇后。可是知道？”
　　听得还有自己的份，舒昭仪有些惊讶欣喜的谢恩。敏妃虽也只是协理却好歹达到了目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才叩完头，太后继续说道：“舍美人、姜美人你们二人也听好，哀家虽然老了，可耳不聋眼不花，若是哪个胆子大了敢有碍龙嗣，无论是谁哀家定饶不了她。”
　　我们立刻跪下连称不敢，太后却把目光看向敏妃，“敏妃你既然协理六宫就该明白，皇后的身子是后宫第一大事，若是出了一点儿纰漏哀家拿你是问。”说完方才看向皇后：“皇后你便好生歇息，待你生产后，哀家便不问世事含孙弄儿了。这六宫之事还得你来费心。”这话一说，便是摆明了敏妃不过是暂代六宫，而皇后知是让她宽心，也笑语盈盈的领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