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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Act.8 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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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这件事对于瑕梓来说,其实并无多少实际意义,就如同以往的许多日子一样,他只是单纯地在大路上游荡。也许是因为失去光明之后才对再日常不过的一切都产生贪念,在瑕梓的心里,曾经也有过类似于“看”遍大陆此等年轻人才有的、多少有些想当然的欲望。
而时至今日,他和卡罗一起北上,心里所想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在赫顿玛尔那时候,卡罗就说过,是对G-S-D有所求,才会来到这座城镇。但他到底对G-S-D求了什么,瑕梓也不知道,他没有过问。于情于理,瑕梓都希望当他得到答案的时候,是卡罗自愿告诉他的。
尽管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来。
人都在不断成长,年少时的冲动和轻妄都会逐渐褪去,慢慢就懂了,希望有多容易破灭,承诺有多难实现。
老实说,从他和卡罗一起离开碧翠丝已经有了半月,时至今日瑕梓仍然有种不真实感。这对他来说是十分神奇的体验,仿佛又找到了类似于刚刚十多岁,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那种兴奋感。然而同时他的内心又有一丝被刻意忽略的不安——因为卡罗。
卡罗和他在大陆上游荡的目的不同,鬼泣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然而眼下他却像是放下了包袱一样跟着瑕梓悠闲地旅行,一件多余的事情都不曾做,到了新的地方,也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旅客。
瑕梓不确定他是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还是借和他同行之故逃避——
而卡罗也说自己不曾来过帝国的北方。
也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来过,才会和他一道吧。
向北往帝国的腹地走,城镇逐渐繁华,褪去了像是名不副实的碧翠丝那里一样的闭塞和落后,剥离了沉默的外壳,变得热情而开放。
卡罗喜欢热闹,他行走在人群中,仿佛就得到了和当前截然不同的命运的恩赐了一般愉快,就好像他还是个普通人,不必背负诅咒,也不用担心明天。不知道瑕梓会不会有如此的错觉,只是他大抵也是高兴的,脸上总是带着快乐的笑意。卡罗觉得,如果瑕梓还能看见,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开心。
正常人多年不见一样事物便会印象模糊,更何况一个瞎子,看不到的话只能凭借声音去想象,然而他们脑海里的形象,大抵是跟不上日新月异的现实的。
他从未对瑕梓提起过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生活就是生活,不必去假设在自己身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瑕梓拉着卡罗,跟着他拨开拥挤的人群,笑着开口:“卡罗是要去看任务板?”
大概扫了一眼围拢在任务栏前面的冒险家们,没有发现值得特别注意的角色,卡罗敷衍地回答了瑕梓一声,也不纠结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对阿修罗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难事,根据人身上的波动,他们想推断出一个地方有何作用并不难。
两人走到了任务栏前面,卡罗看了一圈上面的各种布问:“打算接个什么类型的任务?”
阿修罗乐呵呵的,带着卡罗确实方便了许多,起码在任务交接上,可以直接在布告栏借取而不用特地去发布大厅:“问我吗?没什么要求,最贵的就好啊。”话音刚落下,就听到耳边一片哗然之声。瑕梓还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怎么了嘛?”
卡罗也未觉得如何,但还是对他解释旁人的反应:“是个通缉令,一个暴走的鬼剑士。”
瑕梓微微怔忪,随即淡笑道:“那就他吧。”
物伤其类这种感情,他实在是难有的很。暴走对于鬼剑士来说,本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在被诅咒之后,他们姑且也还是个人。如果到了理智全无、变作怪物,连人都做不了的时候,他们死了比活着还要幸运。
当然对暴走的鬼剑士本身,也就无所谓生死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意识全失,痛苦与否连自己都无法判断,更枉论他人强加于他们身上的痛苦感情了。他们死了比较幸运,那也是说旁人会比较幸运,不会莫名其妙被怪物伤害,说不定恰好命里也只有此一劫,日后便就平安顺遂了。
劫难,卡罗是这么想的。
至于瑕梓,他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有自己想要赎的罪。难说做些常人眼里的好事是为了自我安慰还是为了积攒功德,但他不说也无人知道,对大把大把的“外人”来说,旁人做出来的事,只看结果就够了。
并没有人关心你的出发点。
他们没有揭掉那张任务单,虽说对屠杀“同类”这件事没什么抵触,但要杀了对方把头砍下来,提回城镇交差这种事,还是算了。也没有人会关心到底是懒、亦或是不忍心,当事人也不屑于去解释……总之,只要目标死掉,就算是结束了。
两人依旧在城镇里游荡,卡罗决定如果瑕梓去找那个暴走的鬼剑士,他也就跟着去,就他本人来说,对此无甚热忱。瑕梓却也是个随性的人,他没有什么同情心,也没有什么正义感,这两样宝贵的品质早就随着诅咒的将临开始消磨,到他失去光明时已经只剩下一小团火苗,而在他走过大陆之时,早已消磨殆尽。
有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拖延而死去,也不包括在瑕梓的思考范围之内,他有能力,却不代表背负责任和义务。
如果人人都怀有仁爱之心,世上早就没了纷争与悲剧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时也命也,如果他们因此死去,那也是合着该他们不幸。”卡罗如此说。瑕梓不太赞同他的观点,但并没有去反驳。虽然瑕梓笃定世事皆有反转之机,但不可否认有时候那种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等于妄想。这样想来,他却也不知如何反驳卡罗了。
卡罗转而又谈起另一桩秘闻,不久之前帝国为年幼的第三皇女伊莎贝拉举行了盛大的生日宴会,这事本身对他们没什么吸引力,重要的是皇女的一位兄弟在宴会过后发疯伤了人,据秘密流传的小故事来说,似乎是被鬼手诅咒的症状,那日过后,倒是再也没人见过这位露面,说不定已经秘密处死了。
“我们在德罗斯这半月,已经听到过两个失控的鬼剑士了。”卡罗说道。
瑕梓笑了笑不置可否,有时候与其让皇室丑闻外流,倒不如用卡赞综合症来作为掩饰,这件事是真是假,和他们却也没多大关系,且做一话题消遣。不过说来也颇为怪异,诅咒的宿主似乎总是多见于偏僻山野之处的住民,不知这是否不小心反映出了卡赞某些诡异的偏好。
卡罗随口说:“那大概是贵族子弟养尊处优,身体条件让鬼神看不上吧。”
瑕梓顺着他的话往下:“那还要谢谢鬼神给我们打了个高分,真让我等受宠若惊。”
卡罗笑道:“你自己在那惊吧,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
他像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自己的心思,却也好像什么都没说。这句话任何一个鬼剑士出口,都非常正常,到了卡罗这里,却让瑕梓有些难以自抑的多想。
在这座城镇又停留了三天,瑕梓提出去帝国国都的想法。
“既然来到了帝国,自然是要去国都见识一番。”他这样解释,“而且这是顺道的计划。”
要猎杀的鬼剑士,就在这座城镇和国都的连线上游荡。
卡罗当即应了。
毕竟他之前就做好了决定,如果瑕梓想,他就同去。
只等一句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