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黑暗中的光》蓁兮

5、我信

　　*

　　我十七岁生日前一天，与我联系渐少的你忽然给我留言，你说，陌，明天是他的生日，你帮我刷动态可好？不要告诉他。

　　我怔怔地望着你发来的短短几句话，忽然觉得有点冷。我蓦地想起十三岁那年你目光灼灼地望着我说，陌，以后你每年的生日，我陪你过，觉得有点讽刺。

　　我嘲讽地弯了弯唇，一字一顿地打出，你只记得明天是他的生日，那你还记得吗，明天也是我的生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与你的男朋友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与他相识仅一年，而我认识你，已有四年。

　　四年亲密无间的情谊，在你的那一句话里，灰飞烟灭。

　　而你开始一遍一遍地向我道歉，你说，陌，对不起，我错了。

　　你说，陌，我不应该忘记你的生日。

　　你说，亲爱的姑娘，生日快乐，要开心啊。

　　我没有回你。

　　千寻，我不开心。

　　我只是怔怔地望着散发着微弱的光的手机屏幕，微蓝的光刺痛了我的眼。我紧紧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忽然捂住脸失声痛哭。

　　那真是我过得最糟糕的生日。

　　*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事实上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你。我甚至把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给丢了，我狠狠地把那个咧起嘴冲我笑的娃娃地从楼上扔下来，听见它砸到地上沉重的声音，就像我的心，顷刻间，支离破碎。

　　我并无快意，反而有些难过。

　　后来我看到梧桐那么伤里麦乐对莫春说，如果有一天你伤害我，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因为我知道，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是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麦乐的。

　　我想我们也是。

　　2015年的春天，距离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已经将近半年，我以为，我们便真的是这样了。你忽然给我留言，你说，陌，对不起，我还是戒不了烟。

　　我的眼泪忽然决堤，湿了衣襟。

　　你看，千寻，你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永远都知道怎样才能让我，溃不成军。

　　我用力地在屏幕上打字，回你，你不知道这个会上瘾啊傻X!

　　你说，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鼻头一酸，忽然有些难过，我说，傻姑娘，把它戒掉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说，我不信我能把它戒掉。

　　我答，我信。

　　我一直都相信你，就像十三岁那年你说以后我有你我就不会再寂寞了，我信你。就像十四岁那年你说我们以后会是彼此的伴娘，陪伴彼此走过殿堂，我信你。就像十五岁那年你说你会陪我去看看我最爱的凤凰小镇，我信你。就像十六岁那年你说我们都会很幸福，我信你。

　　那是我们闹得最凶的一次冷战，来势汹汹，却又消失得无声无息，毫无征兆。
　　我们绝口不提那次冷战，仿佛它从未来过。

　　*

　　千寻，也许老天再也看不下去你素来顺风顺水的平静生活，命运终于予了你那致命一击，那一击，几乎摧毁了你的生活。

　　2015年的夏天，你忽然打电话给我，电话另一端的你哭得泣不成声。我极少见你哭，那一次你着实把我吓着了，那个在我记忆中爱笑的小姑娘在我面前失声痛哭，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没有听清。我神色慌张地一遍遍问你，你哽咽着说，陌，我男朋友去世了。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但我恨不得马上双耳失聪，再无声息。

　　我一怔。

　　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走了。
　　那个我最好姐妹的爱人，走了。

　　我忽然很想哭，我说，千寻，你不要想不开啊。

　　我说，千寻，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说，千寻，好好活着。

　　那天我第一次痛恨语言交流障碍的我没有滔滔不绝的绝佳口才，只能傻愣愣地对着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的名字，那时的我，仿佛说什么，都不应该。

　　我才知道，前一天的你才匆匆奔赴他的家，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爱人，灰飞烟灭。

　　而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次你把自己关在家里，足足两天，滴水不进。从那时起，你的世界轰然倒塌。

　　我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后来我十八岁生日你陪我做蛋糕，我看着你认真在蛋糕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写下他的名字，忽然有些难过。

　　不久你又恋爱了，他对你很好，我看见你的脸上，重新浮上了幸福的笑容。我想，命运总算没再亏待你。

　　你再也没有向我提起过那个人。

　　我以为你渐渐忘记那些汹涌的疼痛。

　　直到有一天你告诉我你在酒吧里喝了一夜的酒，你说你想他了，很难过。那时我才知道，那个人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无可替代。

　　你不说，我便以为你忘了。
　　可是没有。
　　事实上。
　　你爱他，至始至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