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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镇妖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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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午膳,到底去准备些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白颜眨眨眼,自顾自的去找起了房间,她要住的地方得是能让她舒坦的,否则她可情愿以天为盖地为庐。
刘勋茂落在后面,随着赵平走。
赵平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位太师得来慈悲城视察,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到他这小小的黄土县来,一时间并未有所准备,心中忐忑,心想着该给他准备哪间房才合适。
后堂最好的莫过于他自己住的汀芷阁了,只是他自己住过的地方,又怎敢让太师住?
“我就住这了!”忽然冒出一道嘹亮的女音,刘勋茂抬头望去,一座冲天高阁之上,一袭白衣坐在顶尖处荡着双足,悠闲自在的模样,可比凌空白鹤,翱于天际,受不得任何拘束。
这样如霜似雪的人儿,潇洒肆意的模样不切真实,又好似天际的浮云随时都会换幻灭。
竟是痴傻了一般,他伸手想去够,这才发现,他根本触不及她,莫说是那道白色身影,就是她的一缕青丝他都触摸不到。
猛地像是受了惊,把手放下,错愕的掩颊,掩盖眸中挫色。
他是中了毒了,中了她的蛊毒,那样的人,怎是她这双染满人血的双手所能玷污的,待明白过来,只得苦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白姑娘不能去那啊,白姑娘不能去那啊……”赵平口中嘀嘀咕咕,似是魔怔了。
刘勋茂疑惑,“那里有何问题?”
高耸的楼,看着气势宏伟,伫立乾坤中,睥睨下遭,又在知州衙门之后,莫不是……
镇妖楼!
这三个字陡然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吓得刘勋茂发抖。
这样一处地方,妖气纷裹,传言下压的恶魂足有千万,是怎么样都不能住人的,那儿能住的只有妖鬼!
“为何这里会有镇妖楼?”问出此话的是张嗔。
他不是个多话的,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不说的。
镇妖楼是起什么作用的,他也会到一点,相传每次哪里有屠杀,哪里就有这镇妖楼,黄土县毗邻京畿,谁敢造孽,又怎么会有大量的屠戮!
刘勋茂眸色发冷,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冷意,黄土县的杀伐,尤其是一座镇妖楼所能掩盖的?
好个白颜,后堂百屋,千挑万选,偏偏要入住这镇妖楼,她是故意要让他看见这里,她是故意要让他惴惴不安!
眼中漫过一道自残式的狠厉,这地方终是要他面对的,三百亡魂,他刘勋茂来认罪了!
大步跨出,步步逼近,每一步都走的极度坚定坚决,仿佛要把双足扎进地里!
赵平早已吓得走不动路,眼看着刘勋茂就要过去了,想要阻拦,可是他怕了,他怕了镇妖楼的邪气,就是往那边看上一眼都足够令他多抖上三抖,在这方情况下,他只能站在原处不动,看着太师自己往那边走去。
身后刘大志推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转身刹那,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些死去魂魄的,眼睛胀得通红,说话的唇牵扯的难受,“你知道我为何要住到镇妖楼这里?”
刘大志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摇摇头,“赵大人,你……你怎么了?”
虽然他也知道镇妖楼是个什么东西,由于并未受到它的侵害,所以并不会太过害怕。
赵平嘿嘿笑道,声音阴森可怖,“黄土县的知州已经死了三位了,我是第四位,正是因为有这个镇妖楼我才活着,真是因为有了它……”
说完,他像个疯子似的落荒而逃。
刘大志被他说的一头迷糊,赵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因为镇妖楼他才活着?
来不及多想,眼看着太师就要越走越远,他匆忙跟上。
楼下,四方墓碑按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八束鲜艳的花朵按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卦方位放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像极了某种祭奠仪式。
白颜已经从楼上下来,站在一方无字碑前,默默看着,白衣飘扬,裸.露的脊背被风吹的惨白。
看得出来这里很冷,冷的连厚毛大氅都掩盖不住刘勋茂身上的寒意,他不停地发出细小的咳嗽,可他始终在隐忍,并未造出太大的动静,像是一个祭奠的人,十分尊敬的面对着死去的人。
忽然,轻轻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仿若风中柳絮,温柔多悲,“你猜,这里面葬的是谁?”
“亡人。”说完,他拉住了白颜的手,想把她带走。
白颜双足未动,定定的站那,只是抬眸看向刘勋茂的瞬间,让他心生震动,赤红的眼,是掩盖不住的悲哀,可是她的唇角还挂着笑,像是一个伪装到极致的精制人皮装不下去了,陡然间出现了裂痕。
都是人啊,哪能真的把自己真情掩藏。
“我想,这里不止一个亡人。”
看着一字未书的无字碑,白颜恨不得一掌将其摧毁。
死后连名姓都没有,他们就这么见不得人!
既然这样,为何还要立碑,为何不把他们的骨灰撒入黄土,任其自灭,还弄这虚伪把式做什么?
抬头,入眼的就是一定高耸的镇妖楼。
三个笔力虬劲的大字赫然显示着他的威仪,一方代表着帝王的金漆方印明明白白的印刻上头,显然,这字是出自当今彰磬帝的手笔!
镇妖,镇妖,震得是妖邪,真是好个镇妖楼啊,生前为罪臣,死后做妖鬼,彰磬帝是要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眼角湿润,落下泪来,湿润了土地。
他终是看着不忍心,用力拉住她的手,叹息,“我们走吧,让亡者安息。”
“我要住这。”她以手捂面,拂去泪痕,言笑晏晏。
这副模样,仿佛她不曾哭过,不曾像刚才那般失态过,换上一副人皮,她仍是百毒不侵的白颜,一个要让世人为之胆颤的女子。
“你不能……”
“我能!”她本就是这三百白骨中的一个,如今她要和那些人同在,又有不可?
固执的站定在那里,谁都不能动摇。
刘勋茂也是发了狠,“既然这样,我也住这里。”
本就是他该担的罪,他早该来了,如今不过是赎罪。
夜冷风清,两人站在高楼上往着楼下,凭空生出一股寂寥之感。
如果说这个时间还有什么能让刘勋茂胆寒的,这里算是一处,所以直到镇妖楼的建成,他始终未曾踏进一步,甚至于直到他的模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味的躲避,自以为能自欺欺人,谁料,谁都骗不了,到了最后连自己的都骗不了。
“这里风景真好。”一反白天的模样,白颜靠在栏杆处,垂眸眺望,远山一片灰蒙,还有一汪碧潭水缓缓的往深处流动,似乎是另一番世外桃源。
“对,很好。”刘勋茂应和,可他的目光并不是跟着白颜看向远处,而是看着地下的那些碑,那些花,新鲜的花朵,是谁采摘来的?
白颜?
不对,她没有那个时间。
那么到底会是谁?
看了会山,白颜觉得也没了意思,目光往向刘勋茂,并且循着他的,看到了那八丛花。
古语有云,镇妖楼煞气极重,其中镇压的冤魂都不可能再有投胎的可能,除非被放出来不然则要一辈子压在楼下,受尽苦楚,而被万物之灵清泉水所滋润的花朵带有净化煞气的作用,只需每日按着八卦方位放上八株便可以轻易的化解这股煞气,只是所费时日甚多,书上甚至没写上具体要耗费的时间,所以多半人就当是异闻来听,也并不把它当真。
也不知这八朵花,放了多久,有是谁每日来换,每日来祭奠。
“时辰要到了。”白颜冷冷的说道,话语里夹杂着讽刺。
“刘太师随我上来,怕是也跟我一样好奇这送花者是谁吧?”能给坟里的人送花,不是至亲就是朋友,坟中人被当今彰磬帝断为大恶,与之有所牵连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好人,刘勋茂神武当朝太师,又怎能不为自己的皇帝分忧?
看着丛林里隐隐待着的张嗔,似乎自己对刘勋茂的这份认知得到了认同。
想到这里,白颜笑得欢畅,几乎要把心肺都给笑出来。
“太师,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刘勋茂听了白颜所说并不恼怒,也并不辩解,只是静静的待在楼上看着,风刮过,浮起他的青丝,那双重瞳隐若繁星,深邃的又犹如天空中漆黑夜色,谁都看不明白他在想着什么。
得不到回应,白颜也是气恼了,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用的力道几乎要把刘勋茂的手腕捏碎,凑近他的脸,阴气森森地说道:“太师,做了这么多年的孽,你就不会后悔?”
刘勋茂猛地抬头,看向白颜。
后悔?
他怎么会?
他又怎么可以?
他笑了,直叫苍穹失色,“我不会后悔,这两个字不适合我。”
淡淡的嗓音,几乎要把白颜逼疯。
咬牙,她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了这两个字,“我也不会。”
伸手,往风华男子身上狠狠一打,那人便像是一片飘白,随风坠落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