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邪》爱睡觉的懒骨头

4、第四章 十万金没了

　　夜冷星阒，朔风寂寥，这种天气对于患有肺病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望了望天色，有一道紫红色光亮从东南方传来，仿若飞舞凤凰般展开的凤尾隐隐出现在空中，此刻颜色变淡了不少，很显然已经出现了有段时间了。
　　白颜抚摸羊的毛发，似是在自言自语，“小白白，都这么久了，你说他怎么还不死呢？”
　　留下羊车，白颜足下迫紧，往紫凤来处行去。影若飞鸿，踏雪无痕，不消片刻就消失在远山风雪中。
　　竹影萋萋，房影惶惶。
　　窗门大开，一男子手撑窗柩，咳得如痴如狂。
　　他想要伸手关上窗门，阻止骇人的寒风涌入，可是强烈的癫咳，使得身躯无法往前探出半寸。
　　银色的月光勾勒他的侧颜，瘦削的下巴，清癯的面容，仿佛一触碰就能破碎。
　　树顶，白颜瞧了片刻，如一只白鹤从窗口窜进屋里，带出一道劲风，刹那窗门也跟着关上了。
　　没了冷风的侵袭，刘勋茂的咳嗽还是持续了好久，久到白颜都快以为刘勋茂就要这样咳死了，那恼人的咳嗽声方才停止。
　　许是没了力气，刘勋茂并未走动，只是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随后对着白颜浅浅说了声，“谢谢。”
　　白颜早就已经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了上去，丝毫不理会刘勋茂的病态，摊手说道：“估摸着再吹上不消一炷香，你就该咳死了，刚才我救了你的命，你欠我一百金。”
　　“好。”淡淡应了声，仿佛金钱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白颜见他没什么表示有些恼了，右手一挥，一把金算盘从袖口跃出稳稳地落在手里，“噼噼啪啪”珠子拨的脆响，“不如我们把之前的帐都算了吧，每日的出诊费就算是十两金子好了，一共是三百七十一天，也就是三千七百一十金，再加上我给你吃的那些延寿药也该有个五千多金，给你凑个整一共算你一万金好了，我不管，今天你就要给我一下子都结了。”
　　左手手腕撑桌沿，一个使力，纵身一跃，一下子凑到刘勋茂跟前，伸着一只素白的右手问他要金子。
　　狮子大开口，连眼皮子都不眨，这样的事也就白颜干得出来。
　　“还有欠你的九万金红榜。”
　　“对！”白颜笑得眼都没缝了。
　　“可是……”刘勋茂露出为难的神色，“人已经不在你那了，可如何是好。”
　　“你做了什么！”忽然白颜神色迫急，她逼近他的脸，直把他逼得后背贴紧墙壁，再无后退的可能，一双凌厉的眸子仿佛要把眼前的脸戳出两个洞来。
　　白颜眯眼，猛地感觉不对，刘勋茂这里守卫极其松懈，就连与他形影不离的张嗔都不在，莫非……
　　“呵。”刘勋茂验证了白颜的猜想，他呼吸浅浅，带着清冷的药香味，“不过是请他去冥狱做客。”
　　地网的陷阱加上张嗔的本事，足够在骇人的风雪夜对付一个武者了，尤其是这个武者还瘸了一条腿。
　　嗜血冥狱，鬼神惧怖，进去的人别说出来了，就是能痛痛快快的去死，都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
　　白颜心底陡然一沉，想去救人。
　　开窗一阵寒风灌入，刘勋茂恰恰堵在风口，劲风突袭，整个人萎靡的倒在了地上，瑟瑟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使这具经不得一丝摧残的身体得到片刻的保护。
　　白颜要跳窗，却听得底下发出的一声沉闷的冷笑。
　　刘勋茂鼻腔中发出的粗重呼吸，仿佛一个被钝刀击中的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令白颜再跨不出一步。
　　刘勋茂之前的咳嗽和喘息已经为地网和张嗔的抓捕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她
　　终是救不了他。
　　“这招调虎离山用的真不错。”一字一顿，怒恨交加，那一瞬间她真的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把洛鼎风弄瘸了，为了么要轻易的离开洛鼎风，她真是……蠢到了极致。
　　“哈哈哈！”白颜忽然笑出声来，她蹲下身子，“啧啧啧啧”的打量着刘勋茂，“你还真是小气啊，为了少付十万两金子竟不惜牺牲自己这副破败身子来诓我，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可以成为大荒第一有钱人了。”
　　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都可以不顾的人，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刘勋茂不发一语，静静地坐在地上，唇角的血滴滴落在月白色衣摆上，开出朵朵红梅，有种冷月葬花魂的凄绝。
　　寒风陡然咆哮，吹灭了屋内的蜡烛，乌云遮月，冷星疏影浅浅洒入屋内。
　　白颜脸上挂起了妖娆笑容，她蹲下来，伸手摸上了刘勋茂纤细的脖子。
　　“你说我要是用你的命来做威胁，还拿不拿得回十万金？”
　　五指缓缓合上，似乎下一刻，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就会魂断人绝。
　　“呵呵。”血色染红的唇发出破风箱似的粗粝声响，“我的命，还没有到只值十万金这么轻贱。”
　　抬眸，一双重瞳恰恰撞入白颜眼中，在这双重瞳面前，连夜空中璀璨的星子都黯然失色。
　　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刺骨的冰凉，“我若是还活着，你能得到的绝不仅是区区的十万金。”
　　松开手，白颜唇角微扬，整副身子倚在了刘勋茂的身上，“那大人您可得争点气，别那么快死了，不然小女子可又得去找另个金主了。虽然你这个金主喜欢耍赖，可是放眼大宁，还没有谁能比太师给的钱两更多了。”
　　站起身，她往刘勋茂怀里丢下两颗丹药，眼中嗔怨，“如今这世道障月蔽光，道义崩塌，他想舍一人而救天下简直就是个傻子，莫说是冥狱，就是让他死，也是他活该。我只是可惜了我的十万金，为钱耍赖，刘太师你可太不要脸了。”
　　说罢她化作暗夜鹞鹤，窜出屋子消失。
　　服下药丸，刘勋茂呼吸逐渐顺畅，“障月避光，道义崩塌，舍一人而救天下？呵呵……”沉闷的笑声淹没于黑夜，无人瞧见男子垂眸时眼底浓重的疲惫。